(古剑同人)[沈谢/夜初] 以吻 作者:是耶非耶【完结】(28)

2019-06-08  作者|标签:是耶非耶

“……那是自然,听说破军祭司曾经是……”

全身一个激灵。

她回身朝沈夜看去,光影交错中那个侧影似乎还专注在沈曦的舞蹈上。她松了口气,快步走过去,压低了声音斥责那个发话者:破军之事非你们所能妄议,好自为之。

生而为人,再强大也有力所不能及之事。就像无论酒力多好,不停喝下去也终会有喝醉的时候。

沈夜在通往寝殿的廊柱下站住,脑中挥之不去的眩晕感还在。祭典将近结束时他送小曦去睡,后来华月又陪他喝到中夜,自己并没有什么感觉,等到发觉时身边的酒坛却已全部空了。

是有些大意。

然而胸中深埋已久的压抑不得纾解,或许也只想有片刻放纵。

他屏退了侍从,独自往回走,夜幕里那条路上处处都是回忆的痕迹。

……又岂止是这一条路。

这四年里被强行压制和忽视的情绪好像不甘就此消退,在他心里蠢蠢欲动,像被堤坝阻拦的洪水,起伏着,冲撞着,寻找一个突破口。

他一手扶在廊柱上,缓了缓,仍是觉得一片昏乱,而心潮起伏更不得一刻平息。

白日里尚且晴朗得没有一丝浮云的天空此时却y-in了下来,无星无月,暗色沉沉。青绿色法阵的光芒在眼前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伸出双臂扶住他。

那个也许是他此刻最不想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主人。

[暖]

人心是无法看见的东西。即便能够剖开,其中的感情与欲望也都无迹可寻。

很像是七杀祭司大人的言论。

然而若说看不到便不存在,那世上又为什么会有心意相通这回事?隔了双眼,隔了皮囊,隔了成长与经历的分野,仍旧可以将对方看个通透。

神殿里仍有未熄灭的灯火,光晕溶进夜色,被黑暗稀释了大半,抵达廊道时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树是墨绿,墙是深灰,攀着藤萝的石雕廊柱也只是一道斑驳的灰白。

沈夜一挥衣袖将眼前人的手臂打开,带着怒意低斥他:没有本座命令,谁准你擅自现身?

然而等初七要退下去的时候,他却又一把将他扣住。

……心意相通之人。

很多年以前他们曾是这样。

他几乎不需询问,一眼看过去就能将他脑中的鬼念头猜个七七八八,而谢衣也是一样,不但对他的习惯作风熟悉非常,许多外人一时半刻想不明白的事,他立刻就会说出他所想的那个答案。

这种彼此看透般的了解,从态度,到个x_ing,到其它许多细微之处,无一不是。

哪怕后来在心魔结盟的问题上两人分歧,他也知道他的反应从何而来。他看过他对族民深怀的怜悯之心,和由偃道而生的对他人一视同仁的爱护,而谢衣自然也不会不懂,他身为流月城大祭司,身上所担负的整个烈山部的重量。

彼此心知却终于殊途。

像阳光下清澈水底的白沙,连一丝晃动的波纹都无所遁形。

人生于世,或长或短,也许一辈子也未必能遇到一个对的人,更遑论第二个第三个,如果能在辞世之前得一知己,已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像那样一早便可相遇相伴,大概是上天都不能容许的。

……很痛。肩胛处透骨生疼。

不知道沈夜用了多大力道,即便初七停了动作完全没有挣扎,他依旧将他抓得死紧。五根手指隔着衣衫扣进皮肤,几乎要将他捏穿。

然而初七一声未发,他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昏暗光线中那双逼视他的眼睛,里面分明透出与平日迥异的神情。

如此浓郁而剧烈。像头顶y-in云密布的天空,一滴雨未曾落下却让人透不过气,即使被粗暴的动作掩盖着,依旧挡不住那其中直透而来的悲伤。

这认知让他震惊,于身体丝毫无损,却比肩膀受制更疼了许多倍。分明并不是他自己,却感同身受。

……主人。

他忍耐着开口,想要将他从这情绪中唤醒一般。

等了许久才听见沈夜回应,他没有再将他推开,只是低低吩咐了一句:回寝殿去。

带着咒文的法阵光环再次在脚下铺展,两人一起隐没。

主寝室内并无灯火,四下一片静寂,薄纱般的光从长窗透进来,在空气中拉开一段幽蓝色的虚影。

沈夜大约是累了,身体的重量渐渐转移到他身上,语声低缓,不知是醉是醒。初七也就听他的指示,默默服侍他解去衣袍和繁复配饰,布料摩擦簌簌作响,间有金属与珠玉碰撞,在黑暗中是一星一点短促的清脆。

衾被盖好,布幔无声无息地垂下来。

待到一切停当,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他便在床缘跪下,低声说了句,属下告退。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似乎是睡熟了。

抬头看看,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有被子的一角滑落在床外。他本待起身,又伸手去将之拾起,在床边掖了掖。

动作不大,擦着床上的人手边过去,肌肤轻轻地一蹭,那只手忽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抓住了。

很突然也很用力,和在殿外扣住他肩膀时一样,让他猝不及防。

他停了手,沈夜却没有更多的动作,那双眼睛是闭着的,似在沉睡,眉峰却微微蹙起,将本来柔和的五官衬得有些凝重。

黑暗里只有一个知觉越来越清晰。被牢牢钳制的手。右手。

那只手的指骨曾经有过裂损,只是他不记得。在重生之时所经历的心脏重创和魔气熏染面前,这一点损伤实在微不足道。

他呆在原地,指上传来的痛楚并非不能承受,然而心里的酸涩也像涨潮一般跟着卷土重来。

……似乎是宁可这样痛着的。

好像自己痛了,那个人的悲伤就会减轻些一样。

他听着那人呼吸声一起一伏,沉默片刻,就着那只手握过来的姿势又跪了回去。

沈夜有许多年都没有做梦。或者说,有许多年都没有过如此清晰的梦境。

四年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常常都是无眠的。从心魔来袭定下盟约,他在睡梦时都会留一份警惕,而捐毒回来之后,心神但有一刻空隙就会被某种难耐的情绪侵占,他更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在混沌不清的时候所回想起的一切。

只得醒着。

时间久了也许会渐渐麻木。然而这天夜里,那人的靠近将他的知觉又重新唤醒了。

隔着衣物相互接触,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那种如林木般的清香在重生之后已经淡去了许多,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得不用力抓握才能控制住自己。

然而梦境却从来都不受掌控。

漫漫雾色里他又看见他,穿着一身白衣站在大漠的月光里。所说的话,一字一句从他们中间流淌而过,带走了心底残留的最后的温存。

他看见他手里的刀影,一招一式平静从容,他面对自己时有意的冷绝,甚至没有一句分辨——

他恍然明白他早已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不过是跟自己道一声别。

熟悉的气息混合着血的腥味,身体倾倒过来,贴着自己的胸膛滑下去。

他记不清那个稍纵即逝的刹那,那人是否曾经朝他伸开手臂。

像一个轻如羽毛的拥抱。

怎么可能。即便是梦境他也无法相信。

那人宁可死也不肯回到他身边,是只想独善其身还是爱上了人间的美好,他都无从得知。

他抓住他伸向空中的手,他记得他是如何在他怀中冷下去,像那些从下界带回流月城的花朵,断了根脉,盛开的形状只能维持三日,然后就会在眼前凋零殆尽。

他恨他的背叛,更恨这种眼见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挫折感。

……如何能就此放手。

一刹那心中空空洞洞,神智悬着,像溺在水中,在梦与醒的边缘极力想要抓住些什么。

然后他发现手里的触感还在。

并不冰冷,贴着自己的手掌,在手心交握处拢住一团轻暖的热度,又沿着手臂透过来。

……令人安心。

眼前的情景模糊下去,像被风化的壁画褪了颜色,渐渐隐没成一片茫茫的白。

再张开眼帘已是清晨。

壁上铜灯伸开金属色的枝杈,窗上挂着流苏,布幔起伏成一道一道的水波。光线将殿内的一切重新染上鲜明的色泽。

束着发辫的头伏在床沿,面具还戴着,他曾严令他除寝息之外不得取下,他便乖乖听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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