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番外 作者:童子/童童童子【完结】(64)

2019-01-25  作者|标签:童子 童童童子 情有独钟 年下 因缘邂逅

“回来两天了。”

“咋不家来住?”

“住在一个朋友那儿,有点事。”

老婆子领他进屋,热心地给他倒水:“我是给她看房的,说你一时半会回不来,”看谢一鹭不停往屋子四周打量,她直爽地摆手,“甭看了,啥也没给你留!”

挺难过的一件事,谢一鹭却让她逗笑了:“婆婆,我这儿……”他有些过意不去,“不能留你了。”

老婆子明白:“放心吧,你回来了,再娶一个天经地义!”

她误会了,谢一鹭苦笑:“我等钱用。”

“你要卖院子?”老婆子收起她的客气和聒噪,正经说,“听她提过,这个院儿是你爹娘留下的,再说,院子卖了,你住哪儿去?”

“往后……”谢一鹭闪避她的目光,“我就用不着家了。”

老婆子没明白他的意思,梗着脖子,愣愣地看着他。

快入冬了,房子不好卖,兜兜转转了半个月,好不容易贱卖了八十两,谢一鹭交割了房契,揣着银票回亦失哈那儿,走到定府大街,看许多老百姓熙熙攘攘往城北跑,他忙拉住一个老者,向他打听:“什么事这么热闹?”

“万岁爷上大兴隆寺了!”

听到那三个字,谢一鹭心里“咯噔”一下,不知不觉跟上他:“有大事?”

“听说是丢了十多年的宝贝上个月失而复得了,要到大兴隆寺去还愿!”老者说着,红光满面的,“这不,都去沾喜气!”

十多年的宝贝……谢一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魔了,居然猜测这个宝贝可能是廖吉祥,他把银票在胸口里揣好,汇进人流,傻头傻脑地跟着跑。

宫人的队伍很长,擎伞的,挑香的,有上千人,越接近大兴隆寺,越是人山人海,远远的,谢一鹭能看见万岁爷的肩舆,明黄色,左右近侍都骑马,只有一顶八抬的红轿子,被小内官簇拥在当中,像是藏宝的。

“挤啥呀!”周围的人喊,“这不都看不见么,别挤了!”

“看宝贝呀!”嘈杂的,谢一鹭听他们叫嚷,“都说是脸盆大的夜明珠!”

“不对,宫里出来的消息,是大珊瑚!”

这个时候,万岁爷的肩舆落地了,红轿子跟着放下来,轿帘缓缓掀开,老百姓抻着脖子看,出来的并不是夜明珠,也不是什么大珊瑚,而是个瘸子——谢一鹭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哎我说,”老百姓又合计,“宝贝肯定在那瘸子身上揣着呢!”

“就是,”马上有人附和,“宝贝么,指定是个小东西!”

之于谢一鹭,那是比夜明珠和大珊瑚宝贝千倍万倍的东西,他听不得了,急急从人群里挤出去,往大兴隆寺后身的小路绕。

这一片是松林,松风冰冷,谢一鹭抱着膀子傻等,跟在小老泉边一样,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那个心上人,和他隔着云端,叫他肝肠寸断。

等了许久,大雄宝殿的念经声杳杳响起,什么经听不清,但应该是还完愿了,开始做法事,渐渐的,脚步声杂沓着往这边来,谢一鹭侧着耳朵往里听,一星半点也好,希求听到廖吉祥的声音。

但并没有,高高的一道红墙,当腰砖砌着一溜“佛”字,墙里墙外,两处红尘。

忽然,有笑声,是小内官,谢一鹭贴上去,内官们敢笑,万岁爷一定是不在,他急中生智,大着胆子唱起来:“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来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

墙里没声音。

他又唱:“瓜子尖尖壳里藏,姐儿剥来送情郎,姐道郎呀,瓜仁上个滋味便是……”

“什么人!”墙里头小内官嚷起来,“敢来这儿唱艳曲儿!”

谢一鹭一惊,想跑,可跑了,唯一的机会便没了,他豁出去:“瓜仁上个滋味便是介,小阿奴舌尖上香甜仔细尝!”

“去!”小内官发怒了,“给我抓回……”

这时候一个声音锵然掷出来,威严的,似乎又有些颤抖:“慢着!”

谢一鹭的心肝都揉碎了,是他,真的是他!他扒着红墙,徒劳地想往上爬,那样子,痴傻般滑稽,廖吉祥在墙里,像是回应,又仿佛自言自语:“月儿弯弯照几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多少飘零在外头……”

不管了!谢一鹭噙着泪,那声“养春”就要喊出口,墙里突然有人叫:“爷爷,”是传信的,“怎么耽搁在这儿了,万岁爷一直叫‘伴伴’。”

脚步声凌乱响起,谢一鹭愣愣的,徒然盯着那道墙壁,走了?廖吉祥走了!他愤而捶打石墙,颓然地滑坐下来,红着眼,下定了决心。

离开大兴隆寺,他直奔三不老胡同,这是北京城最脏乱的所在,街上到处是半干的人粪和尿渍,掩着鼻子走到一处窝棚,旁边木杆上钉了一块板子,上写着“小刀刘”,他稍一犹豫,掀帘进去。

里头的味道令人作呕,一个裸着上身的胖子,满面油光,看见他,大剌剌地问:“儿子还是外甥?”

谢一鹭哽了哽才说:“我。”

胖子一愣,然后笑了:“长成了,做不了。”

谢一鹭从胸口里把银票掏出来:“我有银子。”

胖子隔着老远盯着那张银票:“不保活啊。”

谢一鹭点头:“生死有命,我认了。”

“行,”胖子过来要拿票子,谢一鹭死死抓着,胖子一使劲ch-ou出去,“三天别吃别喝,洗干净了来。”

谢一鹭看他把银票塞进裤裆:“多了。”他指的是银子,胖子却撇嘴,“你这么大人,不好弄,再说,等你发达了,还差这点钱!”

亦失哈猛一下拍在桌子上:“为什么不问问我!”

这要是在南京,打死他都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谢一鹭心想:“那根东西,有没有能怎么样,换和他一辈子,够了。”

亦失哈让他气得瞠目结舌:“一辈子?你跟谁一辈子!”他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那种r_ou_作坊,管割不管送,你连紫禁城的门儿都进不去!”

谢一鹭傻眼了:“可……他是骗我的?”

“八十两,丢了家伙,”亦失哈瞪着他,拿拳头敲打他的胸口,“只能编到净军里,送到北边去和鞑子打仗!”

谢一鹭真怕了,抓住他的腕子:“那……怎么办?”

亦失哈懊恼地叹一口气:“我给你办,”他松开他,抚平他胸口的衣纹,转头往外走,“哪也别去,等我回来!”

谢一鹭便连屋都没回,乖乖在他屋等他,一等就是大半夜,天快亮的时候,亦失哈回来了,谢一鹭冲上去:“行了?啥时候做?”

亦失哈看都不看他,递过来一个信封。

封皮上没有题款,谢一鹭ch-ou出信瓤,一展开,那铁画银钩的字就击了他的心:君子如有意,不必常相从。

是廖吉祥!

下头还有一行小子,他抖着嗓子念出来,“君若自残,吾必……”

后头的字他不敢念了,上头写的是“自戕以从”。亦失哈这时又递给他一张纸,谢一鹭接过来一看,是那张银票,八十两。

“他叫你回南京。”

谢一鹭怔然看向亦失哈,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第52章

谢一鹭回到南京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南京的冷和北京的冷不一样,y-ins-hi的,冷到骨子里。

他进的太平门,径直往西安门走,刚走到东大影壁,后头突然有人揪了他一把,是个咬草根的无赖,高声喊着:“这不是给织造局太监捧臭脚的家伙嘛!”

谢一鹭仓惶推搪,可路过的人越聚越多,全跟着起哄:“对对,是那狗东西!”

他们围拢过来,谢一鹭很恐惧,一下子变成了众矢之的的那种恐惧:“你们要干什么!”

“哎哟,还敢叫唤,”领头的无赖狠狠扇了他一嘴巴,“教训他!”

不等谢一鹭解释,参差不齐的拳头就招呼下来,他们很多人并不认得他,只是来凑个热闹,甚至只把这当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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