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戏想这一句承诺而已，何必拖拖拉拉。
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句话在他心中的分量是多么的重。
他许给七夜一个未来，也许下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
七夜松开了紧握的左手，把里面紧撰着的东西塞进了宇河大衣的口袋，然后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七夜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什么过分，他需要这样的感觉，哪怕只有一回。
他相信宇河的承诺，他宁愿相信。谁也夺不走他此时此刻的幸福。
宇河，我会等你……
会一直等你……
十一、
2月1日国民政府通电，决心自卫。
停泊在南京下关江面的日舰，炮轰枪击南京各要塞。
人去楼空。
宇河剥掉门桩上一块黑焦。里面露出一片青白。
伙伴们离开时，放了一把火，烧得并不彻底，为的只是不留下线索。
那么自己确实是被抛下了。
南京……这样的消息现在竟然是从报纸上得来。
宇河扯好衣领。
心里有些凉意，终究不及这二月的深寒。
伸手入大衣口袋，小纸条还顺服地贴在那里。离开时七夜放进去的，原来是写了给他一串数字。
是电话……
宇河在那里确是从未见过电话，又或许是铃声没响起过所以自己没注意。
总之……是想留个寄托吗？
宇河浅笑，眼里已有暖意。
很傻……留电话做什么？
现在就去接你啊。
一起去南京。
地上有泥水溅起，宇河移开脚往另一个方向走。步子有些急，并不是因为想马上回到那个地方。
身边房屋的一角还在燃烧，是雨水也掩盖不了的罪行。有人在哭喊，声音在寂静中显得苍凉。
心情像在散步，若周围的景观能再好些……
这样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冷血？
被放弃的感觉不好，宇河默许自己一次任性。深吸口气想换个心情，全是烧焦的味道。
打开门看见自己的脸，他会笑得开心。在一起的日子里，他笑得甚少，开心的更是没有了。
他所经历的，是什么样的磨难？他的故事，或许如他的相貌般给人以震撼。
带走他，带走这一段传奇？
结束悲苦的路程，却是把他带到战火蔓延的南京。同自己在一起，最终还是要受苦。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又或者是因为私心所以想要把他带走……
终究是自己已离不开他。
入夜之后，宇河走回窄巷。
这里确是比较适合黑夜。只是何时开始自己也开始爱上了
等我回来，你就能向你的情夫……情夫们交差了……
是吗？
亲爱的七夜，我要完成你的心愿吗？
冷笑挂在脸上，宇河掏出口袋里的纸条。
这个……又算是什么……
那么自信吗？用小小的纸片就绑住了我的心。
你真的厉害……
只是连你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的回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竟是这么的牵记着你。
你不该让我看到这一幕，你不该急着和你的情夫庆祝。让我的梦再做得久一点，你也就能如愿地抓住我……
只是现在啊……你的辛苦白费了。
……
窗外无尽的黑夜，树木飞驰而过是前行的象征。
轰鸣。
车轮转动绞碎离家人的心……
宇河把脸藏在臂弯，满脸倦容却无法入睡。
手不觉伸向口袋，纸条躺在那里面，为何没有丢掉……
上面的温度让他心痛……像早上七夜的身体。
脸往里靠了靠，无助的手掌张开又合拢了去。
眼里有泪，是因为累了。
侧眼看窗外，后方……那颗星星在树林上颠簸，越来越远，最后掉到林子后头……
喉咙里呜咽轻声，沙哑得紧却不敢抬头，害怕被人看到是一脸狼籍。
七夜……
我该杀了你……连同趴在你身上的日本人一起。
知道吗……
这样的话，我就能立功。
杀死了一个……两个日本人。
静舒、浚河……
你该为他们抵命。
还有我的孩子……
只是现在……
你仍然可以嘲笑我的懦弱……
因为爱上了你……
……
十二、
“喂？”
“……是我”
“……”
“我明天回上海”
“是吗……”
“……七夜”
“什么？”
……
“没什么……”
“……”
“晚上7点到”
“哦……”
……
……
回忆就此终止，混乱纠结成那人最后的眼神。
是希望……他已不再能有希望。
心中给他定了性，他是日本人的傀儡。
是正是邪，是错是对，无法再挽回。
枪声在耳边回响，灯光打在车窗玻璃上一片刺眼鲜红。
很多血，该是被射中了心脏……
没错，是我设下埋伏。可他们为何竟先对你开枪……
……
“我们回去援手！”民申急促的声音。
“竟带了这么多人……”
宇河听见民申这么说……
七夜……
你带了多少人来？只为对付我一个张宇河……
我猜的没错，你真的该死……
……
抠动板机的时候，手心有些麻痹。
心也是麻痹了的。
只想把杀人不眨眼的日寇，赶尽杀绝。
……
枪战没有持续多久，日方无心恋战，因为并未料到中方事先也有埋伏。伤的死的，散落在各个角落，凌乱的脚步是逃跑的象征，直打得这雨夜惊惶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