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眼镜的男人冲他点了点头，疏离客气的说了句：“你好。”
“安叔呢？为什么他不跟我说？”欧阳辰辰接受不了。
“安叔今天下午三点的飞机，现在恐怕已经登机了。他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毕少良看了戴眼镜的男人一眼，那男人便点点头，朝着欧阳辰辰走了过来。
“欧阳先生，不如我们到会客室去谈。”
“安叔今天就要走？不是后天的飞机吗？”欧阳辰辰脑袋一阵阵发懵。
“我替他改了航班，你也不想让他走的不清净吧。”毕少良终于看向他，目光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欧阳辰辰吃惊的瞪着毕少良半天，涨红的脸渐渐的恢复了颜色，他点点头，僵硬地说：“的确，安叔走了我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我们尽快把一切都结束吧。”
毕少良不再说话，冷漠的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欧阳辰辰只觉得被扇了个耳光，只有自取其辱的羞耻感火辣辣的烧着。
黄姓律师和他谈了半天，主要问题都集中在赔偿方面。欧阳辰辰将他手中的股权、不动产都折了现算过后，还差不到一千万，而他还必须为他将来在美国的生活留下一点储备，思来想去只有卖掉现在住的那套房子。
可是只有那套房子，他并不想卖。
“能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欧阳辰辰问黄律师。
黄律师很专业，于是除了官方的说辞没有任何私人建议：“欧阳先生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如果对于违约金的数额方面有什么疑义，也可以尽量提出来。只是这件事处理的越快，对欧阳先生私人的安排也有好处。”
“我明白了，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络你。”
欧阳辰辰回到家中，楼下有几个眼熟的狗仔在蹲点，他把窗帘都拉上，一个人蜷在沙发里不知道该给谁打电话。
借钱的话即便能够借出来一部分，恐怕他之后也还不上了。与其背着债过日子，不如将原先的那些回忆都扔掉。
欧阳辰辰觉得嘴角发苦，便开了瓶啤酒灌下去。啤酒温凉的液体滑下喉咙，隔靴搔痒般的让他更加烦躁，于是他转去酒柜，开了一瓶烈性的白兰地。
其实他只要再接两只广告就好了，但毕少良却停了他的工作。欧阳辰辰知道毕少良的想法，毕少良无非是想把他逼进死角，让他最终扛不住后向他认输，俯首称臣的匍匐在他脚边乖乖的任他呼来喝去。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到呼风唤雨这么多年，最终翻覆也不过是毕少良的一句话而已。
和这样的人的所谓美好的回忆，到底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欧阳辰辰嗤笑，眼眶却忍不住发热。他只能把自己泡在酒精里，依靠那种空茫的眩晕感来减轻心里无法纾解的郁结。
第二天欧阳辰辰是在地板上醒过来的，他迷茫的揉揉头发，晃晃悠悠的走去窗边掀开窗帘。
窗外强烈的光线毫无顾忌的刺进眼睛，欧阳辰辰忙合上帘子，将自己再度保护在黑暗里。
他被瞬间耀眼的光线刺激的头疼，偏偏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喂？”欧阳辰辰瘫在沙发里揉着太阳穴。
“欧阳先生，昨天您跟我们说的那套房子一千万的价格还是太高了。八百万的话也许我们还能商量。”听筒那端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什么意思？”欧阳辰辰皱眉。
对面的男人一愣，不确定的问：“我是腾辉地产的Kevin，昨天您给我打的电话要卖掉您在天景的房子……”
“我给你打的？”欧阳辰辰晕了。他昨晚醉的厉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然全部都记不得了。
“呃……那欧阳先生您还卖吗？”叫Kevin的男人有些无奈。
“……卖啊。”欧阳辰辰坐正了些：“不过就一千万，不能再低了。”
“这……那好吧，我们先帮您把信息挂出去，看看市场的行情再商量。”
“我急着用钱，请尽快吧。”欧阳辰辰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手边还放着半瓶喝剩的红酒，欧阳辰辰顺手抄起来继续喝。
外边估计已经变天了，毕竟电影临时换角不是小事，也许他和B&D闹翻的事这时也传开了。只是众多的质疑和冷嘲热讽都不重要了，他只要把钱凑齐了，就能摆脱这令人烦躁的一切了。
欧阳辰辰从冰箱翻出两个面包吃进去，电视也不开，堆在门口的报纸也不看，完全将自己封闭在阴暗的空间里。
晚上他又接了个电话，却是之前曾经骚扰过他的一名富商打来的。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问到他的私人号码，打过来直接提出想要包养他。欧阳辰辰这才确定他和B&D闹翻了的事已经尽人皆知了。
富商开的价码很诱人，姿态却高高在上，俨然当他已经走投无路，必定是要靠投靠他才能生存下去。欧阳辰辰骂了句爹，摔了电话。
过了不久又有一个类似的骚扰电话打过来，虽然谈吐上委婉不少，但也是换汤不换药，并不比之前的那个肥猪高尚多少。
当欧阳辰辰接到第三个的时候，他已经非常肯定是有人在整他了。要不是他还在等地产商的回复，他会直接拔掉手机电池。
在来自富商和狗仔接连不断的骚扰电话的轮番攻击中，欧阳辰辰终于过滤到了他要听的那个电话。
“欧阳先生，有一个买家愿意出到八百三十万，您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千万，我说过的。”欧阳辰辰觉得他已经快要被这点破钱折磨疯了。
“欧阳先生，您知道的，二手的豪宅并不好卖，而且天景那一区的房子也很老了，没什么人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了，八百万已经很高了。您卖的又急，一时之间真的很难找到合适的买主。要不然您就公布您的私人信息，也许有人愿意冲着欧阳辰辰的名头收藏您住过的房子，而且可能出到更高的价钱，翻倍也说不定……”
“……”欧阳辰辰默默地挂断电话，将头靠在沙发背上出神。
用他的名字卖房子，那卖的究竟是房子还是他的人？他宁愿贱卖它让将来住在这里的是另一个幸福的家庭，为这个已经承受太多失意的地方重新带来新的美好回忆，也不想它以高价沦为某个有变态收藏癖好的人的意淫场所。
房间内始终黑沉沉的，无所谓白天黑夜。
欧阳辰辰失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就变得更加迷茫，仿佛一瞬间对自己整个人生都产生了质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他这样挣扎求存究竟有什么意思？他活了这三十来年究竟都干了些什么可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