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玉抱着这一份签下的合同，坐在夜风里发呆了两个小时。
……
事情哪怕过去了十几年，但是柳檀玉每次想起，心里都痛得揪起。
周一一大早例会，各个部门的领导汇报工作。
内容部门自从苏悦改革以来，盈利增长，工作时间缩短，优质内容占比不断提升，看得出来老袁很满意。
销售部门各个行业的业绩有涨有落，也没有什么大变化。
不过等到唐靖汇报的时候，看得出老袁的神色都凝重了。唐靖确实也将广茂的事情重点汇报了，做出深刻检讨的同时，也说出了石耀祥的名字，会议室里几个资历老的都倒吸一口凉气，他们都明白，这单绝对不可能了。
苏悦察觉到了会议室的诡异气氛，知道这一单背后可能还有其他事。
老袁面不改色的听完之后，看向柳檀玉：“柳总，广茂这一单，你怎么看？”
那几个资历老的都在心里暗骂老袁老j-ian巨猾，这还有什么可看的，当年逼走石耀祥的事情，柳檀玉固然是罪魁祸首，但如果不是老袁的故意为之，也不会是后来的样子。
柳檀玉在发呆，完全没有听到老袁的话。
老袁皱了皱眉，又敲了两下桌子。
柳檀玉还是没反应。
苏悦起身去上厕所，经过柳檀玉身边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暗暗推了柳檀玉一下。
柳檀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老袁看着他，急忙说：“袁总，您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广茂的这一单，你怎么看。”
“我……”
“小柳，我知道这一单有难度，但是我们养销售团队本来就是为了克服困难的，广茂跟我们这么多年的客户了，你跟他们总部的很多领导也有交情，我希望我们下次再开会的时候，你给我带来的是好消息，能做到吗？”
柳檀玉还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老袁直接起身了：“散会。”
等苏悦上完厕所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看到办公室已经被柳檀玉和几个销售经理霸占了。
柳檀玉给唐靖递了个眼神，唐靖立刻会意，马上把苏悦的水杯笔记本和笔递了出去给苏悦，意思就是我们在开会，不方便外人听。
苏悦接过东西就转身走了，也没有多看柳檀玉一眼。
☆、关心我给我打钱
会议室中，唐靖主动站了起来。
“柳总，这事您就全权交给我好了，当年石总也带过我，我去跟他好好谈谈，他多多少少划分过来一些，这样我们就能跟袁总交代了。”
柳檀玉笑笑：“他看到我们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足以证明他早就等着我们上钩了，确切的说，是等着我上钩。广茂的单子不是小单，哪怕这一单一分都不给袁氏，但是接下来的其他项目，我们要是一直被排除在外，袁总决不允许的。”
“柳总，这事……”
“你别为难了，他既然等着我上钩，你去跟他谈也谈不出什么来，我找他谈吧。”
“柳总，我跟你一起去。”
“又不是打群架，要你去干嘛，散会。”
柳檀玉开完会之后一边往外走一边打开手机看消息，就见苏悦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苏悦：最近知道了一家不错的餐厅，午饭一起？
柳檀玉：忙，没时间。
苏悦：忙也要吃饭。
柳檀玉：办公室随便扒拉两口就行了。
苏悦：那我让他们送来你办公室。
柳檀玉：我认输，地点发给我。
苏悦：我开车，我们一起。
柳檀玉：我下午要直接出去见客户。
苏悦：我送你过去，或者我陪你过去。
柳檀玉：你为了八卦早上那事，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苏悦：关心关心你。
柳檀玉：关心我的话就给我打钱。
然后苏悦就不回话了，柳檀玉这才喘了一口气，他现在因为工作的事情心里乱得不行，根本没心思应付苏悦。
走到厕所门口，把手上抱着的手机和笔记本拿给唐靖，示意自己去上厕所。
等柳檀玉从厕所出来的时候，就见唐靖和其他几个经理瞪大了眼睛。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是石耀祥转变想法主动给我送钱来了？”
唐靖摇头：“石总倒是没给您送钱，苏总给您送钱了。”
“哪个苏总？哪家客户？”
“您自己看吧。”唐靖把手机递给了柳檀玉。
柳檀玉的手机虽然有锁屏密码，但是提示消息都会显示一部分在锁屏上，打开之后就看见一条银行转账提醒，好多个零，以及苏悦发来的三个字“别愁了”。
在场几个人都意味深长的看着柳檀玉，此刻他们绝对脑补十万字了。
柳檀玉一个没脸没皮的人，忽然就红了脸，然后咬着牙说：“都去忙自己的工作。”
转身就给苏悦打电话。
“你什么意思？”
“你说的关心你就给你打钱啊，不过打电话联系大额转账，让你久等了。”苏悦何其无辜。
“反正你知道我会还给你的，你这样有意思吗？”
“还不还是你的事情，这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你正好可以拿去买房。”
柳檀玉内心翻了个白眼：“我觉得我们中午吃饭不该谈论工作和早上的八卦，直接谈一谈包养费好了。”
“这个当然可以谈，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来上班，我想天天在公司看到你，如果觉得销售大总监的工作累，那就来给我当助理。”
“等您自己开个公司再这么放肆吧。”
“我有啊，各个行业都有大投资，你想去哪里就职？”
柳檀玉完败：“我记得我们应该刚刚分手吧。”
“然后又重新开始了啊，回头Cao这个词语造出来就是为了让人吃的，你说是不是？”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耍流氓呢？”
“以前你多乖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需要我暴露真实面目，现在不一样，我偶尔还是需要暴露一下才能收拾你。”
“我跟你有仇啊，你为什么要收拾我？”
“你可是刚刚抛弃了我，让我被分手，我连报复都不行吗？”
柳檀玉一忍再忍，最终看在钱的份上说：“这种拿钱砸我的报复，我喜欢。”
“中午地下停车场见。”
午饭时间，两人面对面坐着。
“牛排都快被你切烂了，不准备说点什么吗？”苏悦开口问。
“你要我说什么呢，老实说吧，我可以跟任何人倾诉这件事，但是就是不愿意跟你说，没这习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主要是取决于我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十几年前走投无路我都没跟你说，何况如今。
苏悦：“但是我很好奇，为什么早上那些高层是那种反应，而你又一直发呆。”
“石耀祥十几年前是我们公司的，算是跟着老袁打拼的第一批人，我刚进公司就是他带的，是我的职业恩师。我很长时间没签单，都成公司的赔钱货了，老袁想赶我走，都是石耀祥一直维护我，一直给我机会，对我有情有义。”
“不过后来石耀祥成长太快了，在外面提到袁氏，大家只认销售石耀祥，却不认老袁，然后老袁把他排挤走了。公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发展起来的，他当年一个人给公司签单五百多万，最后走的时候一分提成没有，当年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事。”
苏悦：“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能什么角色，当然是老袁手中的利器，一个把石耀祥排挤走就自己上位的销售。”
“你有难言之隐？”
柳檀玉无奈一笑：“若说人生命运或许有难言之隐，但是在职场选择中，所有的难言之隐归结到最后都是金钱利益罢了，我的难言之隐就是我真的穷。”
“你那个时候家里很困难吧。”
“谁家不困难呢，尤其是当销售的，要是家庭好学历高，谁愿意吃这份苦。本来销售就是竞争关系，要是现在唐靖他们几个有能力超过我，我也会被挤走，问题是他们几个都太怕我了，老袁想扶谁都扶不起来，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苏悦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片刻之后说：“那你现在要怎么办，这是袁氏跟石耀祥的恩怨，你硬着头皮上也只是送去给他羞辱。”
“正规流程该怎么谈就怎么谈呗，我把该做的做了，至于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
苏悦说：“你看早上袁总的态度，你要是拿不下这一单，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能拿我怎么办，要么开除我，要么扣我的提成，不过如此罢了。”
“你真的不在意？”
柳檀玉说：“在意又能如何，难道你还指望着我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去跪在石耀祥面前痛哭流涕，说我当年有多不得已，有多穷，但是这么多年良心多么过不去，多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