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 作者:竹斋眠听雨【完结】(20)

2019-06-08  作者|标签:竹斋眠听雨 布衣生活

  “去看了下小莲,小莲醒过来了。”

  “你别成天往人家里跑,省得街坊邻居议论。”柳夫人往鸣春的额头上戳了一下,“她没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谈起小莲,鸣春有些心不在焉,他不希望母亲撞破他的心事,但是又疑心她已经知道了,“你们聊吧,我先回房去了。”

  “站住。”柳夫人将想溜回房间的鸣春喝住,“你额头怎么了,怎么一块青?”

  殷梅笙心里咯噔一下。

  “没什么,自己不小心碰的。”

  “整天冒冒失失的。去,帮你哥哥把米送到城墙根去,快去快回。”

  “他自己去不行么?让老刘和他去也行啊。”

  “老刘忙着收拾东西,全府上下现在就你一个闲人,别讨价还价!”

  被柳夫人这么一通数落,柳鸣春没办法,只好跟殷梅笙去仓库提米。柳家的米仓地势较高,但是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将米搬到了更高的楼上。两个人骑着马走在路上,相对无言,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柳鸣春使唤伙计搬了两车大米,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在路上被人抢了。

  “刚刚谢谢你了。”

  两个人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殷梅笙率先打破了沉默。

  “谢什么。”

  “你头上的伤口,你没说是我干的。”

  “切,又不是小孩子了,谁还告状?”

  两个人在路上又沉默的走了一会儿,柳鸣春忽然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其实,只要迈过了一开始的那个心坎,现在反倒是好奇和不爽多些。好奇的是这原本毫无交集的人是怎么发展成今天这种关系的,不爽的是他们竟然瞒着自己,自己压根就不知道。

  “谁?我和若月?”

  “少装傻。”

  “变成现在的关系,是两个月前的事。”

  “是你强迫他的吗?还是你哄骗他的?”

  “干嘛总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不是吗?之前明明他很讨厌这种事,开他两句玩笑就要和我翻脸。现在倒好,和你亲热得像夫妻一样,还把我蒙在鼓里,我简直是傻到家了。”

  “强迫算不上,哄骗有一点吧。”殷梅笙深刻的反省着自己,“不过他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他一开始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知道他眼睛看不见的。”

  “伪君子,虚伪的小人。衣冠禽兽。”

  殷梅笙笑笑,没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在读书的时候?亏你能装得那么正经。”

  “在画舫饮酒那一次,还是你邀请我去的。”

  “……。”

  两个人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就把米运到了城墙根下。天色黑下来之后,空旷的大街安静得可怕,满地狼藉。城墙上点着火把,有人影在城墙上窜来窜去,给人一种张惶的不安感。赵大人看到殷梅笙竟然真的借来了米,示意他们赶快上来,把马车一块儿赶到城墙上。

  那些来不及逃到城外去的百姓都躲在这里,三五成群的坐在地上。大人们大多沉默着,可以听到小女孩在小声的哭。

  “梅笙,你过来!”

  他将米交接给差人看管,鸣春趴在城墙上,一脸激动的喊他过来看。他走到墙边,看见城墙外已经变成了一篇汪洋,淹没了那些原本错综的河道。城郊的农田和房舍都已经被洪水淹没了,依稀能辨认出水中有几棵树的样子。

  “今晚怕是挨不过去了。”赵大人叹气,“从刚刚日落时起,水便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高。虽然已经把进城的水闸关了,但水很快还是会通过其他的沟渠灌进来的。”

  “现在还能回去吗?”鸣春急了,他刚刚和梅笙过来的时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没想到情况已经这么严重。同时也有点后怕,得亏他们来得早了一点。“我娘还等我回去吃晚饭呢。”

  “先在城墙上待着吧。”赵大人劝道,“这水不定什么时候就冲进来,你们最好不要下去走动。这水若是真的涨起来,一下子就能将你卷走了。”

  鸣春责备似的看了殷梅笙一眼,怪他将自己卷进了麻烦事,好端端的非要他过来送什么粮食,弄得自己现在有家不能回,只能被困在这里。梅笙也没料到情势会发展得如此迅猛,一想到柳夫人还在等着自己儿子回家吃饭,不禁有点愧疚不安。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城墙下忽然传来了沉闷的咚咚声,时断时续。有人拿着火把往城墙下照,看见漆黑的水面上漂浮着几口棺材,被卡在城门的凹槽里,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棺材撞门,无论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很恐惧。躲在城墙上的百姓们都喧哗起来,胆小的捂着耳朵,不敢去听,老太太则念着手里的佛珠,请求佛祖保佑。有个别胆大的小孩子打着火把往下看,被吓得哇哇大哭,扑在母亲的怀里。原来洪水不知道在哪里冲毁了一片乱葬岗,将埋在土里的棺木和尸体的冲了下来,从城门前飘过。人的尸体和猪牛羊的尸体看起来没什么分别,都在水里泡得发肿,静静的在水面上飘着。那棺材在城门上撞了好几十下,简直像是冤魂来索命一般,想要拉全城的人出去给他陪葬。鸣春捂着耳朵,一直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停的在城墙上原地踱步。好在,那棺材在门上撞了好一会儿,最终被撞成了好几块碎木片,被流水往下游带过去了。然而,更恐怖的情况还在后面。在众人都因为棺材撞门声停止而庆幸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城里涨水了!”

  水悄无声息的从河道了漫了上来,将街道慢慢淹没。那棺材好像事了拂衣去一般,将灾厄带给他们之后就消失了。外面的河水通过沟渠暗河灌了进来,一下子就将全城变成了一片汪洋。值得庆幸的是,和外面的洪水想比,里面的水涨得没有那么快,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真回不去了。”柳鸣春在城墙下,望着涨水的街道唉声叹气。

  城里顿时敲锣打鼓响成一片,互相提醒水涨上来了,必须得快点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殷梅笙望着自家所在的方向,担心家人是否已经躲到了藏书楼里。

  

第20章 第 20 章

  “赵阳,赵阳。”

  “怎么了?”

  裴若月手里攥着半个冷掉的馒头,瑟缩在藏书楼的书架下,“外面怎么了,为什么怎么吵?”

  “我也不清楚,听说是水涨上来了,但是我们这边看不见,应该渐渐淹过来了吧。”

  因为藏书楼里不允许点火,因此日落之后便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裴若月早已习惯了这种黑暗,但是其他人走着走着经常会忽然踢到东西,或者踩到别人的脚。所有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只能铺一层被子在地上睡觉。所幸,男女是分开住的,因此他不需要和老太太共处。

  虽然刚刚登上阁楼的时候,他曾经和老太太碰了一面,但是两个人并没有发生冲突。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就听到楼上有摔东西的声音,甚至还能隐约听到婢女在一边好言相劝——“都到这种关头了,老太太你又何必再为了这些事情生气?到时候弄得少爷又不高兴,叫他在外面做事也不安心。”

  她为什么要生气呢?她到底有什么理由好生气?只因为这世事不能处处如她的意吗?生气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吧。他又有什么过错呢?就因为他的孙子曾经一厢情愿的喜欢着自己,自己就得承受那样的后果,被她那样轻贱的推进水里,所幸最终捡回了一条x_ing命?想到这里,裴若月内心y-in暗的念头疯狂的滋长着,无可避免的感到憎恶。不过,她最爱的孙子如今因为自己成为了她的敌人,这又让他涌现出一丝复仇的快感。

  将她最为珍重的东西从她身边夺走,就像她当初夺走自己的眼睛一样。裴若月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是绝对不会将梅笙还给他的。他也要让她体会到这失去的痛苦。

  “怎么了?你是不是困了,困了的话可以早点过去睡觉。”

  赵阳的话一下子便将他从黑暗的心绪中拉了回来。裴若月有点心虚,因为他刚刚在想着些不好的事。“是有点困了。”他钻进下人早早为他铺好的被子里,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暗自心惊,他绝对不是因为报复才想和梅笙在一起的,绝对不是。“你也早点休息。”

  第二天一早,裴若月被下人的惊呼声吵醒。他们说城门半夜里被水冲开了,水很快就灌了进来,外面的房子现在都只能看到屋顶了。殷府也被水漫了进来,但是因为地基较高,所以比外面好一点,水深刚刚没过膝盖。几乎没有一个地方能够幸免,到处都是一片汪洋。

  裴若月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但是听他们的描述,心里也很清楚事情的严重x_ing。殷梅笙从昨天中午出去后一直没有消息,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那里安不安全。水就这样一直涨了三日,这三日里他们一直躲在楼上,吃着前两天蒸好的冷馒头,水缸里面的水即使再怎么节省,也渐渐见了底。终于,到了第四天,水有稍稍退下去的趋势。

  “赵阳,你怎么了?”

  平时早早起床的赵阳,今天睡到日上三更了还没有动静。管家闻声过来查看情况,发现赵阳竟然在这种时候又犯病了。

  “他怎么了?”

  “旧疾复发。棘手得很啊。”

  若月伸出手去摸赵阳的额头,发现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给他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赵阳其实也还有意识,但是很累,睁不开眼睛,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请郎中,也没有办法给他煎药。管家跑到楼上,将此事告知老太太和夫人,然后又匆匆跑下来,决定亲自去找郎中,将他带来给赵阳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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