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的弟弟，他出国一段时间这孩子就没人照应，先在我那儿住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再把他带回去。”
“哦，呵呵，多大了？”她问陈祈。我抢先一步说：“十六。”
“恩，坐吧坐吧别站着了。”要是我说都快十九了，那就有点儿不符合逻辑了，要是那么大了还用人照看？还好他长地小。
病床上的人身上插着、粘着各种管儿，脸上罩着呼吸罩根本看不清是谁。可他现在已经醒了，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又没有力气地放下。
我的眼泪已经溢在眼眶，这是我爸！这是小时候最疼我的爸爸，他很高大，我最喜欢坐在他肩膀上看世界！这时候却连一只手都抬不起来？
我坐在他床边轻轻拉住他手：“爸，你安心养病，慢慢地都会好的。”
他的眼睛已经失去闪亮的光芒，有些浑浊却专注地看着我。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过头对我妈说：“你一夜没睡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没事儿，你别管妈，想吃什么？妈叫人给买去。”
“什么都行。”
“阿伟，去买些早餐回来。你看着买吧。”
陈祈规规矩矩地坐在旁边，我问他：“饿吗？”他摇摇头，看着他的样子就感觉到心安，很想习惯性地摸摸他头，可我妈在这儿，我也不好表现地过分亲昵。
第63章
晚上有护工看着，我妈让我俩先回去，不用在这儿一起陪着，人多也不好。
她派人把我们送到“我家”，我从没来过的家。
那是一座在海边的别墅，无法想象在香港这样一套房子要多少钱。陈祈都看呆了：“你家真有钱……”
“又不是我的钱。”
一进门儿就有人迎上来“少爷您回来了！”一口广东话，勉勉强强能听懂。我这个不舒服，什么玩意儿啊我们北京没人这么喊的！摆摆手一口京腔：“不用管我们，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陈祈捂着嘴偷笑：“怎么跟电视里似地？少爷～？”
“唉～！”
吃完晚饭，估计是我妈嘱咐过，做的全是我们能吃惯的家常菜。陈祈趴在阳台上看着海：“我还从来没见过海……”
“咱出去溜达溜达？”
“恩！”
虽然是南方可现在毕竟是冬天，海风吹着还是有些冷，漆黑的夜空只有几颗不明不暗的星星。
回头看一眼那座房子已经离我们很远了，这才准备坐下来。刚要坐他拉住我：“等等！”说着从怀里掏出俩垫子，这是从沙发上拿的吧。铺在沙子上这才坐下来。
“冷吗？”我搂过他。
“不冷。”
“……”
“哥，你好坚强，都没有哭。”
“你这是骂我呢？”
“没有啊！”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冷漠？”
“没有，只是……你不想你爸爸妈妈吗？这么久没见，你一点儿都不激动。”
“想？以前想，想地睡不着觉，可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就没什么好想的了。”
“那是麻木了。”
“恩。对啊，麻木了。”我叹口气。想把腿伸直，这样舒服些。他抬起我受过伤的那条腿放在他腿上：“别着凉了。”
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股暖流。
“小时候他们就很忙，很少有时间陪我，那时候我就特别期待他们会关心关心我，甚至有的时候故意让自己摔一下碰一下，要不然就是故意少穿衣服、用冷水洗澡，好让自己发烧，一旦我病了，我妈就会特别温柔，她会问我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还会喂我吃饭，那个时候我就会觉得特别幸福。后来他们说要去南方几天，我就在家天天等，天天盼，心里美滋滋地想他们会给我带什么礼物回来呢？可就这样兴奋、想念地等了半个月，越到后来越绝望，等来的就是一个电话，让我先去姑姑家住段时间，他们暂时回不来了。”他靠在我肩膀上，轻轻拉着我的手，我知道他在认真听。
“这一走，就直到现在，我想过，恨过，甚至为了让他们回来看看我而在学校故意惹事，甚至说要退学，可他们说什么，说给我自由，只要我考虑好了，我做什么决定都支持我，那时候他们的生意做地正好，当然不会为我的未来发愁，在他们眼里，我的未来就是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安安生生地做一个公子哥儿。那时候我真的恨了，恨死了，我发誓绝不会再求他们一次，也再也不会有什么期待了，他们也别指望我会来南方，不可能。从学校出来我就自己找工作，找了一个在影楼做助理的活儿，吃的喝的全是花我自己挣来的钱，那个时候宁愿天天馒头就咸菜也不会去动那张银行卡。
他们也回来过几次北京，可每次都匆匆忙忙，目的无非就是想让我去他们身边，我不会答应，有一次急了，我妈……给我跪下了，我当时只觉得厌恶，扭头就走了。”
“……那你一直都是自己过吗？你没找过女朋友？”他轻声问。
“年轻的时候处过几个，可没多长时间就都散了。呵呵，可能是每天接触的美女太多了，我看谁都一个样儿。”
“还年轻的时候……好像你现在多老似地。”
“都三十一了，比你大一轮儿，还不老？”
“不老，哎呀你别老老老的，你自己照照镜子，老这个字儿你还说地出口吗？真是的。”
“呵呵……”周围只有海浪的声音。
“一个人久了，不孤单吗。”
“一个人久了，会有惯性。”我现在明白了张俊铭说的惯性。
一阵沉默。
“但是你来了以后，就没有孤单的感觉了。”
还是沉默。
“恩……不管以后你去哪里，干什么，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光，也一定是很快乐的回忆吧？”今晚我说的话太多了。
“恩。”他把头钻进我怀里，抱我抱地好紧。
忽然他抬起头说：“哥，我给你唱歌吧。”
“好啊。”他微笑一下看着海唱起来。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