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减却春+番外——末月之风【完结】(10)

2019-06-08  作者|标签:末月之风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翌靖转过身来面对季少时,拱手深深一揖,道:“季大人确是慈悲心肠,翌靖感佩,今日只有说尽真话,方不负季大人所托。”

翌靖望着远方,叹道:“大人所求乃是护佑天下,翌靖所求不过是护佑一人而已……”

季少时看着靠在他怀中睡着的乞儿,笑问:“护佑天下与护佑一人,又有何区别?”

翌靖一愣,二人相视哈哈而笑,共执一把油伞走入雨中。

雨势渐大,打着树叶沙沙作响,隐约中听得翌靖道:“季学士那边……”

“无妨,家父虽然刚直,但季某这性命他还是看重的。”

第三章

潮绢湿绣遮泪眼(上)

春闱一案震动朝堂,但毕竟事涉皇子与重臣,皇帝虽令大理寺严办,为防士子滋事,也交代了不要大动干戈,只许暗查。翌宁主理刑名司法,事一沾手便忙得脚不点地,往顾明这边查了个来月,真凭实据却是半点没有。汇通钱庄上到掌柜下到学徒都往大理寺的衙门里走了一遍,十万两银子明明白白记在簿上,账中却是合得滴水不漏,翌宁无奈之下只能将人都放了,又拿了不少钱堵他们的嘴。至于顾明说的歌姬解语,却是差人遍寻不得,依太子的行事,想来已是凶多吉少,行贿太子一事便成了子虚乌有。

眼看一番布置就要付之东流,翌宁急得上火,嘴角挂着一串亮晶晶的水泡,却也只能将顾明父子审了又审。西北竟也真的递了折子,这日早朝间皇帝又问起案情来,翌宁答得不清不楚,皇帝虽没说什么,面色却是不大好。太子脸上关切,神情中分明多了点得意。

散了朝,翌靖与翌宁同去看望程贵妃。程贵妃见翌宁气色不佳,人又瘦了几分,当真快要弱不胜衣,只拉着心肝肉儿一通叫,连忙把太医院院正也喊了来。

翌靖瞧在眼里,面上淡淡,程贵妃看了他一眼,放开握着翌宁的手,亲自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上,道:“翌宁愚笨,比不得你玲珑剔透,当哥哥的便劳心看顾他几分,我这个做娘的才安心。”程贵妃面上含笑说着话,语气却添了几分怨怪之意。

翌靖端着那杯茶也不喝,只是眼观鼻,鼻观心,道:“母亲过誉,二弟聪慧远在翌靖之上,想来不日便可抽丝剥茧,将春闱一案查个水落石出。”

程贵妃笑道:“顾明这个老匹夫关也不是放也不是,你父皇这几日头疼得很,后宫不得干政,为娘只盼着你兄弟二人勉力为他分忧……再则下月初十便是你廿三的生辰,总要将这块心病去了,你父皇才能高高兴兴给你庆祝。”

翌靖将茶杯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对程贵妃道:“翌靖自当为父皇分忧,只是此案翌靖也身涉其中,实是插不上手。”

程贵妃不好再说什么,兄弟二人又陪她说了一会子玩笑话才出来。

回廊蜿蜒,阳光正好,几个宫女拿着丝网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尾蝶,见得两个皇子过来,连忙垂手站在一边。翌宁伸手拿过丝网一把将蝴蝶网住,笑眯眯地递给小宫女,那小宫女面上一红,却是连拜谢都忘了。

翌宁半点不恼,故意走在翌靖身后半步,嘻嘻笑道:“大哥若不出手,蝴蝶便飞了。”

翌靖看他一眼,道:“飞了便飞了吧,我只要花草就够了。”

翌宁连忙赶了几步走在他前面,转过身来倒退着随他一起走,道:“光有花草怎么热闹?大哥不稀罕,翌宁确是喜欢的,若大哥把蝴蝶送给翌宁,翌宁自会挑些大哥喜欢的送上。上次翌宁送的那匹乖马,大哥不是很喜欢么……”

翌靖站住脚步负手一笑,道:“二弟记性不好,那日在朝堂上我便说过了,钱庄查罢,再查查商行又何妨?”

翌宁眼睛一亮,笑道:“谢过大哥,待大哥生辰时,翌宁必备一份厚礼送上!”

……

时近端午,天气渐热,太子坐在映月楼的窗边品着一盏淡茶,湖风轻送,杨柳依依,两个眉目如画的侍儿立在一边打着扇子,太子拿起盘中一颗红得透紫的樱桃放进口中,舒服得眯了眯眼。

“殿下好情致”,大理寺少卿胡磐安负手走进雅阁,笑着坐到对面。

太子把樱桃往他面前一推,笑问:“案子如何?”

胡磐安拈起一颗连柄樱桃在手上滴溜溜一转,道:“汇通钱庄那边查不出什么来,安平王爷急了眼,派了人去西北查那二十万两的去处,这几日该有回音了。”

太子面色微变,挥了挥手把打扇的侍儿遣散,道:“胡兄可帮本宫盯仔细了,风急浪险,须得小心行船。”

几只蝉儿落在柳梢鸣得起劲儿,太子皱了皱眉,唤道:“来人,把那几只蝉粘了,吵得本宫头疼。”

太子望着几个人拿竿子往柳树上挥去,冷笑道:“‘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派几个人到西北去告诉那些百姓,他们的顾菩萨被大理寺拿在狱里。”他捏碎了手中握着的几颗樱桃,艳红的汁液滴入茶中慢慢弥散开来。侍儿递过绢巾,太子擦去手上的残果,反手将绢巾丢在一边,道:“本宫只将这清水搅浊,至于如何去浊还清,便是你我各凭本事了。”

……

五月初十是翌靖的生辰,程贵妃按往年的例子在宫中的园子里设了宴。皇帝心情颇佳,免了翌靖的早朝,原想着若没有急奏便早些过去赴宴,不料折子递上来一瞧,却是肃州凉州两地的百姓为顾明写的万民请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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