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香 by 来自远方【完结】(14)

2019-06-08  作者|标签:

  又是一声轻笑,栾冰的身影慢慢的浮现在半空中,黑色的长发,轻启的唇瓣间可见尖锐的獠牙。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那张俊俏的面孔脱去了白日里的温文儒雅,本该是红色的薄唇此刻却尽染乌黑,黑色的修身西装搭配着精致的小牛皮鞋,杜言记忆里漆黑的眸子变成了一片血红,瞳仁像猫科动物一样的狭长,冰冷的目光扫过杜言,带着掠食者的优越,栾冰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杜言的身上,顺着杜言的额头一直逡巡过他的面孔,直到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胸前,然后定定的落在起伏的喉结上,眼神暗了暗。

  这是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杜言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从不知道,会有这么适合黑暗的生物,栾冰仿佛就是为了这种浓重的色彩而生,生于黑暗,隐于夜色,让人沉迷在那一片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漩涡之中,一直**……

  “怎么,不欢迎我吗?”

  栾冰的声音低沉中带着轻柔,隐隐的透出了一股子的**,见杜言只是看着他却不出声,便轻飘飘的落在杜言的床上,精致的小牛皮鞋踩在淡色的床单上,一路走过,却没留下任何的痕迹。栾冰单腿跪在杜言的身前,苍白修长的手指钳着杜言的下巴,抬起,锐利的黑色指甲滑过杜言的唇角,带起了一丝淡淡的血痕,杜言轻轻转动着眸子,眼角的余光可以清楚看到栾冰小指上那颗镶嵌着红宝石的白金尾戒。在黑暗的室内,散发着血液一般的光辉。

  “怎么不说话?我这个样子吓到你了吗?”

  **的凑近杜言的耳际,舌尖探出唇瓣,轻轻舔了一下饱满的耳垂,雪白尖锐的獠牙轻轻磕破了耳垂上敏感的肌肤,将流出的红色细流卷进口腔,满意的眯了眯血红色的双眼。

  “味道真不错。”

  杜言紧紧握着双拳,任由栾冰欺近,感受到耳际的疼痛,控制着自己不要马上躲开,在栾冰的唇即将触碰到他颈侧的时候突然发难,单手结印拍在栾冰胸前,另一只手紧握着折叠刀狠狠的一挥,瞬间划破了眼前精致的衣料,在栾冰白皙的胸膛上留下了一道醒目的痕迹。慢慢的,伤口扩大,污浊的血顺着伤口流出,染上了白色的衬衫,滴落的液体在淡色的床单上绘出一朵朵绽开的暗夜之花。那血,竟然也是黑色的。

  栾冰并没有躲开,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着要躲,等到杜言的刀锋划过,那一瞬间,杜言凝神似乎可以看到他挂在嘴角上的浅笑。

  栾冰低头看了看,脸上的神情依旧未变,浅笑依旧挂在唇角,指尖抹过胸前的伤口,递到杜言的唇边,似乎要伸进杜言的嘴里。杜言死死的咬着嘴唇,栾冰却毫不在意,用力的将手上沾染的血涂抹在了杜言的下唇,微白的唇变得艳丽,那张只是清秀的面孔竟然诡异的带上了一□惑与奢靡。

  “真漂亮。”低叹一声,栾冰收回手指,扳住杜言的下巴,舔过他的唇角,在杜言的唇际低喃着,“我想的没错,你果然很适合这种颜色。”

  将剩下的血迹舔干净,栾冰胸前的伤口已经痊愈,只有残破的衣料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言扭过头,躲开了白晖的唇,又是一刀划过,栾冰这次却躲开了,长身玉立在半空中,舔着指尖残留的血,眼角眉梢都带上了媚意,“你可真狠心。打算和我这个大客户翻脸了吗?不想要我再照顾你的生意了?”

  杜言冷笑一声,倏地的掀开被子跳到床下,单手横刀,“你也不打算再装下去了不是吗?”

  “也对。”

  栾冰赞同的点点头,笑了。

  “你比我想象中的聪明。”

  “过奖。”

  “可是,我不明白……”看到杜言一脸的戒备,栾冰双臂环抱点了点手指,“我不明白,那个男人的目的应该和我差不多,而你却并不像防备我一样的防备他,这让我很难理解。难道只是因为他长了一张女人脸?可我长得也不差吧?”

  杜言撇撇嘴,轻哼了一声,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没防备那家伙?!早就防备过了,可防备就有用了吗?眼前这男人之前至少还披着张人皮,假装着是个高雅的文明人士,就算对着自己流口水也懂得装一装,白晖那厮根本就是直来直往,张口就要吃肉闭嘴就要喝血,就算他再防备也没用吧。

  不过,他确实对美人比较没有抵抗力,这点他不否认。至于说白晖是女人脸……杜言不得不承认,栾冰的嘴,也是够毒的了。

  静静看着杜言脸上精彩的表情转换,栾冰似乎有些明白了杜言的想法,眼神一闪,一瞬间就站在了杜言的面前,单手揽住杜言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了杜言持刀的手,在手腕上轻轻用力,杜言痛哼了一声,五指不由自主的松开,沾着栾冰血迹的折叠刀落在了地上,塑料的壳身跌出了一道裂痕。

  “看起来,你喜欢直来直往的类型,做一个绅士并没多大的好处啊。”

  扭住杜言的胳膊扣在身后,栾冰低下头,将头埋到杜言的肩颈直接,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的闭上了双眼,眼睫毛轻轻的颤抖着,“真香,明明是我先找到你的……”

  低喃声就响在杜言的耳边,冷冷的气息刺激着杜言的皮肤,迫使着杜言同学的肾上腺激素一个劲的往上狂飙,害怕夹杂着其他不可言喻的心情在他体内冲撞着,撕扯着他的神经,对上白晖血红的眸子,杜言有瞬间的迷茫与失神,栾冰已经张开嘴,一口咬在了杜言的颈侧,尖利的獠牙刺破了滑腻的皮肤,深深的探进了光滑的肌理,鲜血顺着伤口涌出,都被掠食者吞进了嘴里,顺着咽喉咽下,喉结上下滚动着,宣示着男人的贪婪。杜言狠狠的挣动着,却挣脱不开禁锢着他的上手,反倒是因为激烈的动作使失血的速度更快。

  听着耳边清晰的吞咽声,杜言迷迷糊糊的在心里腹诽,看起来,这种装相的一旦决定不装了,撕掉那张人皮可是比谁都狠啊……

  渐渐的,晕眩感笼罩而下,杜言的眼前开始发黑……

  大张正盯着电脑,准备偷一朵即将成熟的雪莲,为了这朵雪莲,大张已经连续两个晚往没睡好觉了。放在显示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个时间会是谁?

  大张眼睛错不也不错的盯着屏幕,伸手拿过手机瞄了一眼,看到那个号码,随即便皱了一下眉头,放开鼠标,按下了通话键。

  “你好!”

  电话这边,赵伟的女秘书手持话筒,僵硬的站在赵伟的办公室里,从窗外吹进的夜风拂开ta披在半边脸上的发,那张娇艳的面孔已经染上了青白,一侧的脸颊生生被撕掉了皮肉,露出了一片伤痕累累的白骨。一字修身裙下,本该是腿的位置,却变成了两截黑色的树干,树皮皲裂,泥浆一般的液体慢慢溢出,散发出一股股难闻的味道。


  第四十章

  时钟的嘀嗒声,男人冰冷的呼吸,充斥在房间中带着几许**的冷香。

  杜言静静的闭着双眼,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手指一一抚过自己的额头,眼帘,脸颊,脖颈,指尖在颈侧的动脉停留了一下,有那么一刻,杜言以为,那个男人会用尖利的指甲划破他的动脉,吸尽他体内最后一滴血。可男人并没有这么做。

  被咬破的伤口渐渐的不疼了,体内流失的鲜血却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个咬了他的男人似乎并没有急着离开,饱餐之后,横抱起他,轻轻的放到床上,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室内响起,有条不紊的,带着暗夜中的优雅味道。男人的气息再度笼罩下来,却有一股清凉的感觉滑过杜言的脖子,杜言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先前如同灼烧一般的伤口变得渐渐麻木,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抽痛……

  杜言想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只是想转转眼珠都显得困难,他想要握紧拳头,却发现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瞬间,惊恐伴随着愤怒包围了杜言的整个思绪。

  凭什么他就要遇到这种事情?!凭什么这种东西可以罔顾世间的规则伤害他却丝毫不感到愧疚?!

  为什么世间要有这种东西的存在?!

  栾冰坐在床边,伸手抚平杜言紧皱的眉头,牵起杜言的一只手,手腕上依稀可见一圈牙痕。长睫垂下,半遮住了血红的双眼,冰冷的吻落在杜言的手背上,唇顺着指尖一路滑落,轻舔过指缝,留下一道水痕。

  放开杜言的手,栾冰慢慢的俯下身,双手撑在杜言的脸侧,低下头,乌黑的唇落在杜言的额头,冰冷。黑色的长发垂落,像一张暗夜的帷幕,将两个人遮在了其中。

  抱歉……

  低语声在夜中回响着,饱含着歉意的字眼,却丝毫不含一丝的情感,只是冷冷的叙述着某种已经发生的事实,对于被道歉的杜言来说,从这个男人的口中听到这个词,更像是对自己孱弱无力到只能任凭对方欺凌的侮辱……

  闹钟声准时响起,清脆的嘀嘀声昭示着一天的开始。

  杜言慢慢睁开双眼,黑色的眸子有些空洞的望着上方,墙纸上的花纹在他的眼中扭曲着,像是一个个嘲讽的字符,挑战着他的神经。

  低低的咒骂了一声,杜言抬起酸软的胳膊,掀开凉被坐起身,双脚落到地面的那一刻,杜言竟然感到了一阵眩晕。嗤笑一声,他还幻想呢,只想当昨晚发生的不过是南柯一梦,谁知道自己的身体却诚实得容不得他去逃避。

  拖着步子走进浴室,站在半身镜前,微微侧过头,手指摸过昨晚被栾冰咬过的地方,已经不见任何的伤口,只是有两圈乌青,映衬着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有些苍白的皮肤,竟然异常的刺眼。狠狠的搓了几下,那两团乌青仍在,好似在提醒杜言,昨晚的自己是多么的可悲可怜。

  奇怪的,对于白晖的撕咬,杜言会觉得害怕,但却不会生气,或许是因为他对于白晖的认知,从一开始就归入了某种异类的范畴。可对于栾冰这突如其来的翻脸,杜言却觉得有些悲凉,比起恐惧,更多的是愤怒。如果这就是栾冰的目的,那他为何一开始要装成一副无害的模样?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海妖塞壬,将自己伪装成美丽的少女,用曼妙的歌声吸引过往的船员,将他们一个个的引入死地尚不自知。

  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带着凉意的清水扑到脸上,几下过后,再抬起头,看着镜子中那张明显带着倦意的面孔,透明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黑色的眸子愈发的深邃,在眸子深处,却似有火焰在燃烧。

  拽过挂在一边的毛巾覆在脸上,擦干净了脸上的水珠,再看向镜中,眼中的火焰已经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张略带清秀的平凡面孔,一对平淡无奇的眸子,和淡色双唇勾起的一抹微笑。

  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慢慢转变了,只是过于细微,而此刻的杜言并不知道……

  走出浴室,拉开衣柜,翻过一件件夏季衬衫,最终挑出一件立领的穿在身上,又找出一条斜纹领带挂在了脖子上,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杜言苦笑了一声,这么正式的打扮,也不知道公司的人会怎么想。

  果然,杜言的预想成真了。

  “杜哥,你今天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

  “小杜,你不是要去相亲吧?”

  “不是。”

  “杜哥,有好事就别藏着掖着了……”

  “你想多了。”

  “小杜,要是有好事得请客啊!”

  “哪有啊,别开我玩笑了。”

  “杜哥,别嘴硬了,是那个奔驰还是保时捷?你放心,大伙都会祝福你的!”

  杜言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抓皱了手里的业绩报告单,抬起头,看着面前一副八卦样子的小钱,额角的青筋清晰可见。

  “小钱,看起来,你们是太闲了啊……”

  “杜哥,你可是冤枉我们了!”小钱却眨眨眼,手指在自己脖子的某个位置比了比,“都这么明显了,你还藏着,对大伙可不厚道啊!好事近了,喜酒没有,海鲜楼总要去一趟吧。甭管是奔驰还是保时捷,请一顿海鲜楼还不是小意思?”

  杜言看着小钱手指的位置,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等到小钱出去,转过头,从玻璃中可以依稀看到扯松的领口,以及领口边上模糊的一块痕迹。

  苦笑一声,千算万算,到底失算了。

  杜言这边捂着脖子正难受,那边小刘敲敲门走进来,“杜哥,大张要我和你请一天假,他身体不舒服。”

  “大张病了?”

  “是啊,听他电话里瓮声瓮气的,估计是感冒了,大夏天的感冒,遭罪哦。”

  杜言点点头,接过小刘代替大张写好的请假单签上字,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车票订的是后天,今天下班之后就要回家收拾行李了,明天还要上街去买带回家的礼物,希望这两天那两个不是人的能暂时放过他,至少别让他因为失血过多上不了车。那样可就太丢人了。想起刚刚小钱几个还在讨论楼下献血车的小护士有多漂亮,杜言不禁感到牙疼。他现在听到献血两个字胃都发抽。

  只不过,这种事是他希望就避免的吗?或许他该多画几张符把自己给包起来。

  杜言支着下巴,一脸的凝重。


 第四十一章

  杜言拖着行李箱,背着一个大得有些离谱的背包,余下的那只手拎着两个装得满满的袋子,气势凛然的站在了火车站前。紧了紧背包的袋子,听着车站里的播报,杜言连跑带颠的冲向了入站口。终于在最后五分钟登上了列车,正在关车门的列车员看到杜言大汗淋淋的样子,好心的想要帮他提袋子,结果袋子刚一入手,险些被手里的重量拽倒在地上,身高近180的列车员同志有些骇然的看着杜言,先瞄瞄那副无论如何都和强壮搭不上边的小身板,再看看杜言拖着的行李箱和那个大得离谱的背包,这小子刚刚是一路跑过来的吧?他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杜言喘了几口粗气,列车也慢慢的开动起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和列车员道了谢,“哎呀,谢谢你啊,拎着这些东西我都快累死了!别提了,早上我出门的时候拦了三辆出租车都拒载!还是搭着三轮车过来的,你说这四个轮子的还没三个轮子的仗义,我非得投诉他们不可,车牌号我都记下来了……”

  杜言一路唠叨的找着位置,列车员双手提着袋子,有心想把袋子交给杜言自己拎着,结果听他这么一说,又是投诉什么的,只能自认倒霉,难得做一回雷锋,却遇到这么一个主。

  外婆家的那个小镇位置有些偏僻,也不是旅游胜地,除了过年探亲,其他时间去那里的列车基本上都显得空荡荡的。杜言所在的这个车厢里也是寥寥几个人,并没有坐满。杜言对着车票上的座号,总算在车厢中部找到了位置,砰咚一声把背包放在地上,两手拎起行李箱就要往货架上放。列车员看到杜言的动作,吓得大吼一声,“住手!”

  依照手里这个袋子的分量估计,那个箱子的重量得有多惊人?要是把这个箱子放货架上,非得弄出一场列车惨案不可。

  “怎么了?”

  举着箱子,杜言一脸疑惑不解的看着列车员,而列车员同志的冷汗已经刷刷的下来了。快走几步把袋子放到地上,告诉杜言他的箱子和背包都不用放货架上,直接塞到座位下边或者对面座位下都行。杜言摸摸鼻子,虽然不解,可也按照列车员说的去做了。列车员总算舒了一口气,帮着杜言把背包箱子都塞到位置下边,饶是车厢里开着空调,也是累得满头大汗,又再三叮嘱杜言绝对不能把行李往上边放,见杜言点头,这才擦了一把冷汗。

  坐下之后,杜言看着列车员的背影,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是好人啊!”

  这句赞叹慢悠悠的飘到了列车员的耳朵里,可怜的小伙子脚步一个踉跄,险些腿软的坐到地上,跑这趟线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头一回遇到杜言这么彪悍的主,那一身力气,估计一拳下去能把车厢砸个窟窿。

  杜言反倒没注意这些,等到把东西都安置好之后,从袋子里拽出一兜零食,又拿出一本武侠小说,一边翻着一边磕牙。随着列车开过几个站台,杜言桌子上的果盘已经堆满了瓜皮果壳,里面甚至还有半个西瓜皮。拎着黑色垃圾袋收垃圾的乘务员看着那一盘子东西,嘴角抽了抽,难怪力气那么大了,敢情这么能吃啊。

  列车又驶过一个站台,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一本小说看完,杜言口袋里的零食也下去一半了,合上书页,支着下巴从车窗向外看去,外边的景色和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很大的不同。自从外婆去世之后,杜言的父母也搬到了县城,杜言每次过年回家,都是直接坐飞机的,这次杜言的老妈让杜言直接去外婆旧居的那个小镇,坐飞机到县城再转车反倒绕了远路,直接坐火车却能直达。

  懒懒的眨了眨眼睛,十二年前,他就是从这条路离开了那个小镇,离开了外婆……

  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却要再度回去,杜言在车窗上划了几道,无聊的画着几个奇怪的图案,这些都是当初镇子里的老人教给他的,每个图案都用不同的含义和作用,杜言当时只当好玩的事情来学了,现在回忆起来,就觉得当初的自己怎么那么傻?要是认真都学起来,无论白晖还是栾冰,是不是都得被自己揍趴下?哭着喊着叫救命?

  杜言越想越乐,想着自己脚踩白晖拳揍栾冰,单手叉腰仰天狂笑……

  沉浸在这些根本就和现实背道而驰的幻想里,忍不住呵呵的笑出了声音。一对母子坐在杜言隔壁的座位上,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瞅着杜言,拽了拽抱着她的母亲,“妈,那个叔叔好奇怪!”

  “乖,别看!”

  那位母亲忙把女儿往自己怀里搂了楼,那神情只当杜言脑子有毛病。

  杜言摸摸鼻子,好像,是有点那啥哈……连忙收拾了神情,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这时候,坐在他前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回过头看着杜言温和的笑了笑,戴着圆框眼镜的面孔并不英俊,却显得斯文儒雅,通身的气质竟像是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学者。

  杜言微微侧过头,躲开了男人善意的目光,嘴里嘟囔了几句,“怎么到哪都能碰上这些东西?奇了怪了,大白天的也敢到处跑。”

  那个男人似乎并没有听到杜言的话,见杜言不理会他,便转过头,迈开步子向前方走去,身上青色的长衫下摆还沾着几点污泥,脚上的系带皮鞋却擦得很干净。车厢连通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乘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来,叫卖着餐车上的食品,穿着长衫的男人脚步停下,向一边侧了侧身子,却还是没来得及躲开,餐车径直穿过他半边的身子,然后是毫无所觉的乘务员。那个男人似乎愣住了,本来苍白的脸色开始变黑,看样子就要上前和乘务员理论一番,可任凭那男人在乘务员耳边讲了一通大道理,乘务员硬是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杜言连忙低头,这叫什么事,眼前这男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归西了?

  眨眼间餐车已经到了杜言的跟前,杜言压根没想买东西,乘务员却从餐车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放到了杜言面前的小桌子上。

  “我没……”

  “一瓶水三块!”乘务员看都没看杜言,只是朝着杜言伸出手,在杜言还想争辩的时候,低声说道,“你能看到?这节车厢里确实有东西,可不会害人,只当不知道吧。”

  杜言愣了一下,惊讶的抬头看了那个乘务员一眼,越看越觉得那眉眼有些熟悉,可一时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眼见乘务员的神情越来越不耐烦,连忙掏出钱包付了钱。不管如何,这个人是好意。

  列车继续慢慢晃悠悠的开着,离那个小镇越来越近了,杜言原本以为自己或许会近乡情怯,结果除了因为吃的太多肚子有些撑到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难道吓着吓着就习惯了?

  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杜言干脆往桌子上一趴,吃饱了,睡一觉,反正他要去的地方是终点站,不会走丢了。

  迷迷糊糊的,杜言睡了过去,黑暗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回来了,古旧的镇子,流过镇前的那条小河,穿着旧式长衫和旗袍的老人坐在茂盛的树下,敲着烟斗,拿着绷子,外婆就在那些老人中间,瘦小的身材,脑后的发髻上簪着一支银包铜的梅花簪子,满布皱纹的面孔却并不显得萎靡。

  突然,外婆似乎看到了自己,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快步向自己走来,一边走,嘴里似乎一边说着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很近,却又像是很远,杜言总是听不清外婆的声音,模模糊糊的,总是听不清楚……

  “……醒醒……到站了!”

  杜言被推醒了,抬起头,半边脸被压得通红,上边还留了一排的印子。

  “到站了?”

  杜言搓了搓脸,连忙站起身清醒了一下,看向窗外,果然,就要到终点站了……

  “小刘,大张今天还请假?”

  “是啊。”

  “这小子!我还等他的季度汇报呢!小杜一不在,都松散了是吗?”徐姐皱着眉头看着小刘,杜言刚走一天,感觉这工作链子就像断了似地,人都找不到了。“这份汇报我急着要,小刘,你打个电话问问大张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发到我邮箱里,要是没做好你就辛苦一下吧,明天下午之前交给我。”

  “好的,我知道了。”

  小刘这边答应得痛快,那边大张的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没办法,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就下班了,干脆到行政那里问了大张的住址,打算晚上去找他一趟。这小子只是在杜哥走之前请了一天病假,结果一直到今天人都没来,那之后电话都打不通,难不成工作不想要了?

  小刘告诉小钱锁门,自己拿着公文包下了楼,结果在商务楼的大门口碰到了栾冰,对方却是来接杜言下班的。小刘奇怪的问了一句,“栾总,你不知道吗?杜哥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什么时候走的?”

  “就今天……”

  看到栾冰猛然变得阴沉的脸色,小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该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了吧?回头想想,他也没说什么啊!

  “难道杜哥没告诉你吗?”不可能的啊,杜哥明显和这位栾总关系匪浅,不可能不事先知会一声的啊。

  栾冰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他告诉过我的,工作太忙,忘记了。”

  “哦。”他就说嘛,“那我先走了。”

  “等等,要是方便的的话,能告诉我杜言的老家是哪里吗?”

  ……

  栾冰坐回车里,黑色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再睁开时,已经变成了一片血红

  回老家了,是吗?

  深夜,白晖坐在杜言家的沙发上,双手支着下巴,面前的电话答录机,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一段留言,“儿子,到家之前记得打个电话,我和你爸去车站接你。现在S市变化挺大的,你外婆住的那个镇子现在改名叫N镇了,去那里还得坐船……”


  第四十二章

  火车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有些老旧的站台冷冷清清的,三三两两的旅客提着行李下了车,站台边上也零星有几个接站的。杜言注意到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并没有跟着人流下车,他只是默默的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似乎被什么问题困惑住了。再抬头望向窗外,眼中慢慢的都是不可置信与迷茫。
  杜言没心思理会他,反正也不关他的事情。拖着行李背着包就从车厢走下来,之前帮他提过包的列车员注意到杜言手里的两个袋子只剩下一个了,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原来那么重的一个袋子里装的竟然都是吃的?而且这小子都还都吃完了?!这才多长时间?那么多东西,就算是个壮汉也有些勉强吧?
  “儿子,这里哎!”
  杜言走了没几步,远远的就看到母亲白兰朝着自己招手,白兰打眼看着杜言背着包拖着箱子的样子,心里直嘀咕,知道的这是她儿子回家探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解放前家乡发水灾出来逃荒的呢。
  “妈,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天气热就别来了吗?我能找到地方。”
  走到白兰边上,杜言把行李箱放下,兜头给了白兰一个热烈的拥抱,白兰先是红了眼圈,随即一把扭住杜言的脸颊,硬生生牵起一块肉皮来。
  “你这臭小子!都多长时间了也不知道回家一趟?你爸和我还念叨着呢,也不知道你那点良心是不是都喂狗吃了!自己在外边乐和,留我们两个老梆子在这里两看两相厌,孤单对寂寞。”
  “老妈哎,这都哪是哪啊!”杜言一叠声叫着疼,估计他这老妈最近又看什么悲情伦理剧了。上次不是和老爸说了,别让老妈看这些。
  到底白兰还是心疼儿子,松开了手。杜言捂着耳朵一脸的委屈,“妈啊,我那是在工作,要是现在不努力,将来都得喝西北风去!妈哎,你就别气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对了,我爸呢?”
  “怎么着?回来一趟还得列队欢迎?”
  “我哪敢啊……”
  “有你不敢的吗?”白兰一瞪眼,顺手拉过杜言的行李箱,拉了一下,硬是没拉动,“儿子,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沉?”
  “沉吗?我不觉得啊。”
  杜言拉过箱子,轻轻松松的就提了起来,看得白兰目瞪口呆。
  “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儿子,你别不是被公司炒了跑去工地砸石头了吧?”
  杜言正拉着箱子往前走,听到白兰这话,险些摔倒在地上。
  “妈,你儿子我没那么不济好吧?我哪能被炒啊,前些日子刚升职加薪呢。”
  “瞧把你能耐的,你这么有能耐,都二十四了,怎么也不见找个女朋友?我和你爸还等着抱孙子呢!”
  听到白兰提起这个话题,杜言立刻低着头闭上嘴,拉着行李箱闷头往前走。白兰跟在他身后,只能看到前边遮住了杜言大半个身子的行李包
  “哎,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知道路吗?今年这几条路都翻修过,还推倒了不少老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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