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 作者:白刃里(下)【完结】(40)

2019-06-08  作者|标签:白刃里 甜文 重生 强强 豪门世家

  萧桓闻言便笑:“你舅舅到底是怎样的人?”

  贺西横沉默半晌,一肚子词儿到了嘴边又憋回去,末了道:“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会知道的。”

  金陵入夏蝉鸣阵阵,林熠在厅内榻上迷迷糊糊睡了不知多久,被药味唤醒。

  睁开眼看见萧桓依旧在书案旁,只不过案上不再是奏报,而是一张铺陈开的宣纸,正在勾勒线条。

  林熠伸了个懒腰起来,走到门口,药味更浓重,不禁道:“玉衡君在给我配药?闻着就苦。”

  话音未落,玉衡君端着一只瓷碗穿过院子走来:“小侯爷,喝药了,闻着苦,喝着不苦。”

  林熠:“……”哄谁呢?我怎么就不信?

  林熠还是乖乖接过瓷碗,捏着鼻子仰头灌了下去,而后嘶嘶地倒吸气:“舌头都麻了!”

  玉衡君抖着拂尘大笑:“喝几次,以后给你配丹丸。”

  林熠只觉得药味轰得脑袋发晕,连蹦带跳跑到萧桓身边。

  侍从端来一碟糖,林熠一脸虚弱看着萧桓,脑袋往他肩头蔫蔫地一耷拉:“苦得没劲儿了,缙之……”

  萧桓便笑,把糖碟接过来,拿一颗喂到林熠嘴里,在他腰后拍了拍:“忍忍就好了。”

  林熠笑嘻嘻又活了过来,舌尖甜味弥散到心里去,心道再喝个十碗八碗也不是问题。

  玉衡君直道没眼看,揪着侍从离开了,林熠哈哈大笑,又低头看生纸上的线稿,只有寥寥几笔,尚未成型,看起来是要画山水。

  旁边一方月样蕉叶白的砚,林熠拾起笔,对萧桓道:“带我画?”

  萧桓自然凡事依他,一手撑在书案边,微微低头亲了亲他耳畔,从背后握住他的手,取色继续落笔。

  线条一笔呵成,林熠闭上眼睛,萧桓打趣他:“怎么不看?”

  林熠知道萧桓在画自己,不假思索道:“看不见,就能凭感觉,知道你心里的我是什么样了。”

  萧桓的手轻轻一顿,林熠也有些诧异,似乎这场景很熟悉。

  一名手下来禀报事情,萧桓便从林熠手中抽出那杆笔:“改日陪你画完。”

  林熠目送萧桓去前厅办事,低头摩挲着纸张,清风从身侧敞开的镂花窗扇剑吹进来,将纸的一角拂起,沙沙声清脆。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一闭眼,往事忽然海啸般涌入脑中,尘封的记忆倏然被唤醒。

  那是前世他醒来后,意识到自己目力听觉尽失,身体极度虚弱,周围人来人往,他却不知是敌是友,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幸而身边不是别人,是贺西横和萧桓。

  那时萧桓和今生一样,告诉他自己叫阮寻。

  头一日,萧桓陪了他很久,两人客客气气,林熠没有表现出丝毫颓丧,只是分外安静,贺西横想扶林熠出门散散步,可走到门口,林熠眼睛痛得发灼。

  御医来诊:“侯爷眼睛不能见光。”

  贺西横听了,心里扭着劲儿的难过,他的小舅舅驰骋疆场,如今却连阳光都不能见。

  萧桓望着有些形销骨立的林熠,召宫人取来一条玄色鲛锦,走到林熠面前,亲手轻轻给他系上,微凉的窄长锦带将双目遮住,绕到林熠脑后将锦带束好。

  他动作轻柔,身上清浅睡莲气息已经熟悉,林熠没有躲。

  御医见萧桓没有发怒,在旁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奉承道:“陛下英明,鲛锦遇寒则暖,遇热则清,又极蔽光,这么一来对侯爷的眼睛好得多。”

  近了看,林熠天生苍白俊美的脸被锦带衬得如玉,萧桓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动,眼前这乖巧而脆弱的人,怎会是世人口中的魔头。

  林熠轻笑,清瘦的下颌,唇角笑意有些不羁:“公子知道我是谁罢,就不怕我?”

  萧桓十分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一手虚虚扶在他腰后,带他出门去,指尖在林熠手心写道:“眼见为实,不怕。”

  贺西横同林熠商量过,如今北大营不能没人,西横便请命往北疆去,他身上流着一半林家的血,如今也该担起这份责任。

  顾啸杭和封逸明来探望,顾啸杭想带林熠离宫,萧桓没有同意:“宫外多是他的仇家,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

  如是三日,每天萧桓忙完了前朝的事,回来便直接到猗兰殿,宫人进进出出,若无林熠吩咐,都不敢打扰他,宫中真正陪伴林熠的反倒只有萧桓。

  林熠很聪明,武功底子放在那里,即便看不见听不见,感官敏锐依旧不减,很快渐渐适应,日常起居不必处处要人伺候。

  最难的在于,一个健康完好的人忽然变得又聋又瞎,却没有一蹶不振。他心里的失望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只是很戒备,除此之外十分淡然。

  这韧x_ing十足的淡然却很快被打破,折花箭伤第一次发作,林熠痛了整整一日一夜,每寸骨头都被敲断、敲碎一般,御医找不到病灶,猗兰殿灯火通明乱成一团。

  萧桓赶来,听见他求一个解脱,心里莫名一紧,不容置疑地告诉林熠,不行,不许你死。

  萧桓也辨不清自己在此事上为何这么专断,他拿出从未对任何人有过的温柔,几乎寸步不离,依旧只能看着眼前苍白的脸孔用力压抑着痛苦。

  寂悲找来了玉衡君,一副饮鸩止渴的方子,原本有五年可活的林熠,服药压制箭毒后,只能活一年。

  玉衡君所言非虚,林熠总算摆脱了疼痛。

  过了这一关,林熠同萧桓道:“兄台多日照顾,在府上叨扰,林某心中不安,如今也该去北疆找西横,他一个人未必应付得来。”

  萧桓暂且答应,但三日后,贺西横亲自回来一趟,告诉林熠北大营一切安好,让林熠心安理得留在阮寻身边养病,阮家欠过林家人情,凡事不必觉得亏欠。

  林熠哭笑不得,贺西横转头郁闷地问萧桓:“为什么又让我骗他?我在北大营焦头烂额,恨不得把小舅舅搬去!”

  萧桓淡淡道:“北大营是养病的地方么?”

  贺西横咬牙切齿腹诽一阵,依依不舍告别林熠,扬鞭又赴北疆。

  萧桓把人留在了身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每天回来见到林熠,心中便安稳,想好好照顾他。

  毕竟自己欠了林熠一条命,萧桓这样想。

  林熠本x_ing颇有些随遇而安,一切都看得淡了,既然贺西横好好的,他也就要好好活着,林家只剩他们俩,即便时日无多,也不能撒手抛下贺西横一个人。

  林熠记忆力和方位感很好,不多日已经能独立在一定范围里活动,萧桓却依旧习惯牵着林熠的手陪他散步。

  林熠体温一贯偏凉,冬日细雪纷纷,出门前,萧桓便将大氅衣领给他扣得严实,略尖瘦的下巴掩在毛领间,黑色锦带绕过双目,垂在脑后,安静得如同素瓷一般。

  这是承熹元年,端月,一场小雪纷纷扬扬,玉琼当空,萧桓和林熠初识的第一年。

  萧桓在朱红殿门前看着林熠,门外飞雪漫天,梅香阵阵,殿内金炉暖鼎,气息如春。

  眼前的林熠就这么映在他眼里,微微抬起下巴,像是隔着一重锦带望向他,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林熠轻笑着道:“阮寻,我似乎有点离不开你。”

  林熠还说:“你看,我眼睛不好了,耳朵也不行,世人都恨我,除却西横,我只有你了。”

  萧桓心里蓦地一疼,轻轻把他拉到怀里,偌大丹霄宫,偌大的江陵天地间,如同只有他们两个人,飞雪卷入,萦绕在他一身玄色王服上。

  他牵起林熠,打着伞走入江陵雪霰间,五指扣紧林熠的手,漫漫冬日,心中偏却滋生出一株烈日般的扶桑。

  作者有话要说:  讲讲从前的小日子

第98章 争宠

  萧桓总归是当了皇帝的, 不能每时每刻在身边,林熠也不多问,自己打发时间, 读书听曲儿是再不能了, 打牌也不在他爱好之列,就连去逛花楼, 也未必有姑娘敢伺候一个耳目不灵的人,单单去闻那脂粉味儿, 没得甚么意趣。

  除了让人陪他下下棋, 林熠闲来无事让侍从找了木料和刀具, 摸索着雕刻东西。

  萧桓得知,便让人制了数套特殊的图纸,图样凹凸, 凭手感可识得榫卯形状,便于林熠参考。

  下朝回来,他走到书案边,毫不介意自己批奏折的地方被林熠玩儿出一桌子木屑, 低头瞥见林熠的手被刀伤了,血迹都快干涸,这人跟不知疼一样。

  书案旁还放着坛应笑我, 林熠对这酒情有独钟,若不是太医嘱咐,林熠每天都得喝去半坛。

  萧桓着人取来纱布和药,亲自给他清理手上的伤口。

  侯爷救驾有功, 陛下从来对侯爷关照有加,大小事常常亲力亲为,宫人习以为常,退到一边。

  林熠靠在椅背上任由他给自己处置伤口,笑道:“到底做什么都不大方便了。”

  萧桓握了握他的手,想了想,在他手心写道:“还有我呢。”

  便说到做到,从背后环着林熠,手把手陪他一起做木雕。

  林熠低着头,心里略揪起来,还有你呢,可你是谁呢。

  “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我,旁人没有意见?”林熠不必担心被刻刀伤了手,只随着萧桓的动作摆弄木料。

  萧桓只称,这里做主的是他,让林熠不要多想。

  林熠问道:“阮寻,你有表字么?”

  萧桓顺手放下刻刀,拾起旁边的笔,握着林熠的手在纸上写“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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