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呼吸 作者:一捻秋【完结】(19)

2019-06-08  作者|标签:一捻秋 校园 情有独钟 恋爱合约

毫无办法。他又不知道秦暄杨家的住址,就算知道了,厚着脸皮找上去,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出现。

总而言之,一切都乱七八糟。

南下也是他的一时冲动,他在火车上也无数次后悔过,但等火车靠站了,他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现在,等待对方回应的这么几秒钟时间里,他又不安起来。

终于,秦暄杨的声音久违地传了过来:

“你等等,我就过去。”

挂断电话,庄豫蹲下身子在夜风中抱住了自己。

时隔这么久再度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他竟然有点想哭。

庄豫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等着,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穿着浅色上衣的男子越过人群向他走来。

秦暄杨仍旧没怎么变,但是更瘦了,脸色也更苍白。一个大约二十刚出头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

他们一起走到庄豫跟前,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是我女朋友,徐萤。”

女孩向庄豫笑了笑:“我听暄杨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你是特地过来这边玩的吗?”

庄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淡淡地应道:“嗯。”

“打算呆多久?”

“看情况。”他说完瞅了秦暄杨一眼。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吃饭了吗?”徐萤又问。

他摇头:“不饿。”

“这可不行,不饿也得吃。正好这个时间也可以吃夜宵了,这边有间酒家的夜茶挺好的,我带你去试一下吧。”徐萤表现得热情大方,反倒是一旁的秦暄杨,除了开场的一句话外,就再没说过话了,目光总是飘忽不定。

庄豫又瞅了好像对路灯很感兴趣的秦暄杨一眼。点了点头,接受了宵夜的建议。

酒楼九点后才开始夜茶生意,朋友或家人热闹地围坐在桌边,沏一壶茉莉花茶或金银花茶惬意地喝着。服务员们推着装满各式点心的小车走过来,任顾客挑选喜欢的式样。

广式的点心十分精致,每一小笼里都有数量不多但香气诱人的茶点。徐萤各式都拿了一份,什么凤爪、虾饺、粉果,每一样都精致玲珑。

庄豫确实不饿,但点心味道很对他的胃口,他慢慢地吃着,也吃了不少。徐萤也陪着他吃,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倒显得挺亲切。唯有秦暄杨一直沉默不语,东西也不怎么吃,话也基本不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庄豫有时觉得他在看自己,但抬头看过去,又只能看见他别过去的侧脸。

这个人的心思,如此难以捉摸。

吃完夜茶也已经很晚了,徐萤又带他到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直到他拎着背包走进酒店电梯,秦暄杨才对他说出这个晚上的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晚安。”

然后电梯门关上,庄豫只能在门上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落寞的模样。

庄豫稍微有点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踏实。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刷牙洗脸。

大概十一点,他下到酒店大堂,看到已经在大堂等待的徐萤。

秦暄杨不在。

徐萤解释说秦暄杨因为有要事今天没空陪他,所以特地让她过来当导游,陪他在市内走一走。

庄豫并没有表露出失望的情绪,很配合地随她去了市内比较值得一走的景点,参观了壮观的天主教堂,登上了著名的电视塔,领略了江边美丽的夜景。满满当当的一天行程,既没有太累,也不会觉得特别空闲。

夜幕降临的时候,庄豫坐在江上游船,看着两岸绚烂的灯光不停变换色彩,流光倒映在江面上,仿佛置身幻象之中。徐萤兴致很高地向他指着岸边的建筑讲解起来,活像一个称职的导游。

庄豫听着,却又并没有真正听进去。

游船即将回到岸边时,他突然问了一个跟方才的景色一点关系都没有问题:“你跟秦暄杨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们?”徐萤挠挠头,舌头有点打结,“我、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好像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地,就、就变成这样了。”

庄豫看着越来越近的岸,又问:“秦暄杨最近还好吗?”

“你昨天不是见到他了吗,他挺好的呀。”

“也是。”他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游船终于靠岸,坐在前面的游客起身开始向岸上走,庄豫落在最后,跨步上岸时,他看了一眼对岸的灯光,流光溢彩之下,这座城市是如此美丽而陌生。

“徐萤。”随着人流往岸上走的时候,庄豫对走在前方的徐萤道,“我明天就回去。”

“这么快?不多住几天?”徐萤感到惋惜,“还有好多地方值得走一走呢。”

“不了。家里还有事。明天就走。”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温和的面孔下隐藏了一颗固执的心。

把所有多余的愁绪都甩到身后,他迈步离开了那个流光溢彩的江岸。

他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基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把几件衣服往里一扔就算是收拾完了。昨晚在江边他已经跟徐萤说过了会坐中午十二点的火车回去,反正酒店离车站近,一切他都能自己打点好,用不着麻烦她特地过来送行。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正在检查背包里的物品有没有落下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徐萤坚持过来送行,打开门,却看到了秦暄杨。

他有些惊讶:“怎么过来了?”

“徐萤说你今天走。”秦暄杨向屋内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放在床上的背包。

庄豫很害怕他接下来会说出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什么怎么不多呆几天再走,什么难得过来再多玩几天呀。他很害怕这种格外生分的话会从秦暄杨口中说出,这样他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和鸿沟已经达到了无法逾越的地步。

比陌生更可怕的是客套。

然而幸好,秦暄杨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票买好了吗?”

“呆会儿直接去火车站买就行。”见他丝毫没有进来坐一会儿的意思,庄豫便任由门开着,自己倚在门框上,看似随意地望着他。

“昨天跟徐萤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庄豫发自内心地说道。

秦暄杨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下,庄豫又补了一句:“好好珍惜。”

这次他没点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走廊的灯很暗,秦暄杨的面孔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愈加没有表情。庄豫即使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也是徒劳无功。

过了好一会儿,庄豫才慢慢道:“你变了很多,不喜欢讲话了。”

明明去年夏天还是活泼好动到像是多动症患者的人,明明去年夏天还是极其呱噪地在自己耳边什么话都说的人。一眨眼,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到不肯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人都是会变的。”秦暄杨这么说。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慢慢地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庄豫开始觉得心里有点苦涩。他无力地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好好保重。”

秦暄杨点头:“你也是。”

他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用平缓又平常的语调,笑着看向他:“秦暄杨,你要长命百岁啊。”

然后主动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交往”的那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他们开玩笑般地亲吻过,勿忙赶路时也曾不经意地牵过手,唯独,没有拥抱过。

对他们而言,拥抱竟是比肌肤的直接碰触更暧昧的动作:把脸颊贴在对方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衫倾听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体温。

许多未能说出口的感情,似乎都能在那一刻挑明。

彼时的庄豫也是如此,伸手环抱住秦暄杨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想撕掉所有伪装:不管他的病到了什么地步,不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是那般急切地希望着,希望自己能任x_ing地问一句:

我们把游戏继续进行下去吧,好吗?

因为我好像喜欢你。

“秦暄杨。”庄豫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听到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我们能不能——”

“快没时间了。”秦暄杨突然打断他,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再不走,就要误了火车了。”

他愣了一下,想从秦暄杨脸上找寻一丝半点的情绪,却徒劳无获。

这个人是真的对他无动于衷,还是只是假装的?

如果只是假装,那么他的演技确实很好。

“徐萤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有空常来玩。”仿佛是嫌庄豫的心冷得不够快,秦暄杨又加了这么一句。

他没办法客套而热情地回答:“好啊。”

连点头都做不到,他心灰意冷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苦笑了一下:“恐怕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希望你们幸福。”

秦暄杨没有马上接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庄豫,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庄豫点点头,疲惫而心酸地看着他:“你也是,要长命百岁啊。”

秦暄杨,你要长命百岁啊。

要健健康康地,结婚生子。要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北上的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庄豫看着远处的高楼缓缓被甩在身后,前方开始出现空旷而寂静的田野时,就知道在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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