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条蓝白 by 残絮【完结】(5)

2019-05-31  作者|标签:


难以奢望雄性人类会懂得洗衣的方法,深色裤与白衬衫一起洗,无非是「有衣该洗一起洗,莫待无衣可穿时」习惯作祟,每逢洗衣非得把整个洗衣筒塞得满满的,满到运转时让我们打结在一起,毫无自由空间。
如果人类的尿液是酒精,那清洁剂就是毒品,擦拭在身上会有飘飘欲仙的错觉,若是整个身体浸入其间,极乐世界莫过於此。
可惜这样的福份并非每缕魂魄都能享受。目前洗衣机里也只有我和景玳的魂魄打滚,无魂附身的衣裤不断拍击我,洗衣粉与水结为连理後成为麻痹躯体的毒药,幸亏兼具迷魂效果,让见不到伤痕的痛楚减轻不少。
我放任裤身敞开,看著景玳束起宽长的身躯在水中钻动,他的动作像是要接近我……不,我发什麽疯?他大概是想要待在离我最远的地方,无奈洗衣水族声势强大,以为我们同有灵魂该归於同处,急著想把他拉到我身边。
好不容易熬到一轮结束,大量的洗衣水从水管离开,依经验可知待会只需跟单纯水族打交道。
正当我悠哉等待水退去,一股力量攫住我的腰带。
是吸满洗衣水的牛仔裤!
牛仔裤族虽是我们的近亲,我族管不著他们嗜水的癖好,最让我族诟病的是他们所臣服的对象。相信各位观众还记得太阳攻攻阳不挑,只要是水族成员就是他狩猎的对象。牛仔裤族简直是他专属的皮条客,每次总是抓住大量的水族像是献祭般呈给太阳攻攻。
原本牛仔裤的重量也够呛的了,本裤不过是纤纤薄布,哪来力量去小虾米对抗大鲸鱼?他抓他的水,我在洗衣机作水母漂,虽不至於其乐融融,好歹也算牛仔裤不犯内裤。
他的钮扣勾住我的腰带,竟牵引出一段线!
裁缝机的,是想把我分尸吗?
只想当条蓝白裤 09
大神啊大神,缝线抽离的内裤距离死期亦不远,看来儿臣不久就要去见您。
这样也好,省得整天跟景玳内裤瞪领带,**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闭了闭眼,想著要尽快结束这场劫难。要是线抽得不够长,我的身体就这麽残废,与其苟活不如早点死去还来得省事。
这家内裤工厂这麽偷工减料,等我回到裤魂界,必定为其恶形恶状大书特书。
裤生自古谁无死,留取破布照飞机。
「帝谛!」
在我有了壮士断腕、从容赴义的心理准备,突然一道声音透过滚滚大水传了过来。
是谁唤出我灵魂的名字?
我看到景玳的身影,他修长的身躯在水中载浮载沉。
我就要死在他眼前了,他一定很高兴吧?原来他还记得我的名字,刚才假装不认识大概是後悔曾经与我相爱,他後悔跟我发下山盟海誓,我们等不到裤破领带烂,誓言何等脆弱,爱情根本不堪等待。
景玳挤进我和牛仔裤中间,他一端卷住我的腰,一端勾住不断抽离的线。
「线都抽了这麽多,你不需要急著拉。」我心灰意冷,何德何能可以被所爱的人这样怨恨?
「你这傻瓜!」他卷紧我的腰,揪得我生痛。
「如果我是傻瓜,那你就是烧烤围兜兜!」
薄薄的一片纸,仅有在吃烧肉的短短一两个小时的生命,用完後就被揉成纸团丢弃,同属他们领带族的一员。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若是以前的他必然会笑到在地上打滚成领结状,笑完还会乐得称赞我想像力丰富。
「笨帝谛,你一条裤也可以活得好好的,怎麽就这样让我为你担心,这样我如何能放心……」
一股无名火升上,我酸著道:「你要放心什麽?放心去跟那条行尸走牛仔裤狼狈为奸,助垃圾掩埋场为虐?你讨厌我就不要来招惹我,让我死得乾脆一点。」
景玳拉著我,拚命往牛仔裤身上游去,缝线不再抽离。他转了几个圈,将在水中漂流的线缠上自己,线勒得他的身躯紧紧深陷成数道痕。
「放开我!」
「不,我不放!」
他在发什麽神经?
「『尊贵的领带先生』,请您放开我。」想到他之前那样侮辱我,我既是悲伤又是愤怒。
「别乱动,再忍耐一下子,再转两圈就会开始脱水,待会就没事了。」
他用著极其温柔的口气说,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景玳,就算你说再多甜言蜜语,接受再多折磨,我都不会忘记你刚才是多麽无情。
我曾被线紧紧缠过,那股痛是几乎要将灵魂强行抽离本体,但因为身体无损,因此不会直接脱体。
景玳,我真恨透你,前一秒我发誓会永远记得要恨你,现在却希望你能安好无事。
「你都已经……不要这麽对我。」我痛哭著,挤压不断渗入体内的水。
水势已去,牛仔裤拉扯的力量也减缓不少,景玳筋疲力尽瘫在我身上,尾端残馀些许力量勾住我的裤脚。
「我真没用,幸好你没事,幸好……」景玳说了这些,就昏过去。
我累极了,强撑著精神等到脱完水,又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光线透了进来,是纲纲打开洗衣盖,叫了一声才把我和景玳,连著牛仔裤拉出洗衣机外。
他拿剪刀剪断我身上抽出的线,再把景玳身上的线剪断,幸亏他的手还算灵巧,没多久景玳就恢复自由之身。而那条罪魁祸首,线跟钮扣缠得太紧,喀嚓一下就剪断他的命根子。
景玳被洗衣夹夹著晾乾,昏了一天才醒来。
纲纲和沈家豪去上课,我才刚跟水族道别完没多久,水族被**所发出的**声犹在耳际,景玳动了动,我几乎以为是风的吹拂造成。
「帝谛……」
「弟你头啦!」
呸呸,我说这什麽话!
景玳楞了楞,落寞地撇过头。
他救了我,我不能忘恩负义。但我很清楚这是藉口,哪怕他吃饱饭用舌头剔牙,我也当他是对我笑。
我咳了一声打破冷场,「为什麽假装不认识我,却又救我?」
「不知道。」
「你以为说不知道就可以了吗?这样世界上就不需要消基会了!」
景玳抖了起来,他背过身去,洗衣夹不负我托,拚命让他转回来。他抽搐般的忍笑,原本棕色的肤色涨成猪肝红。
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什麽。
「说我笨,你才是天底下最笨的领带,明明就爱本裤爱得要死,还想假装忘记,以为本裤没有你就会活不下去,想得真美。」
我愈说身体愈热,一定是太阳攻攻吃水族吃得不够尽兴,想榨乾我身上最後一滴汁液。
突然吹来一阵强风,几件衣服拍打我的背,扬起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裤脚竟不受控制地往景玳方向去。他卡在我的双腿间,就像我放荡地夹著他,我想要解脱窘境,拚命扭动腿却更像急著缠住他。
裁缝机的,一定是阳不挑那老家伙跟他老相好北风的杰作,这两个老不修倒是一搭一唱。所谓不打不相识,千年前他们打赌要如何脱人衣服,阳不挑是脱衣界的霸主,北风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事情过後成了好朋友不说,北风呼呼吹,**的阳不挑再用他的热度剥下对方的衣服,享受脱衣的快感。若是遇上像我这样三不五时揭他们疮疤、道他们是非的高等灵魂,逮到恶作剧的机会绝不会放过。
景玳没发现到我心里的纠结,露出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面容。
「帝谛,对不起,我一直记得你,一直好想好想你。当你死去时,恨不得能和你同归於尽,但我身不由己,生命的长短不是由我能决定,我好恨你走得那麽早,等待的日子太难熬,我不想再不断地等待,与其短暂的相聚,不如从来没有重逢过,免得日後回想更加难过。」
「为什麽叶大神要把你变成内裤,你还拒绝他?」
「就算我们同是内裤,相遇的机会何其渺茫?」
他泣涕哭诉,摆动身躯回应我被迫抬高的裤身,耐磨的布料摩擦我的胯下。
「喂,别哭了。有哪条领带像你强占了本裤的身体,还哭得像被夺了贞操?」
「我控制不了……」他苦叹一声,竟然晕了过去。
见鬼的他到底受了什麽刺激,要晕也是我晕,要哭也是我哭吧?
现在唯一可确认的只有他是因爱生恨,本裤虽无处处留情,该有的魅力自然不落裤後,招惹他如此爱恨交加,著实是罪过。
风在这时也停了,我的双脚得以放下,閒著无事看他的睡脸,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把藏在体内深处的水硬挤出来,现在还有泪痕留在布料的细纹上。
景玳说得对,我们重逢对彼此都没好处,内裤的生命相对领带短暂,何况我还被牛仔裤勾去半条命,幸亏这条身体还年轻,要是有点年纪的内裤遇上,除非动上大手术,裁缝师还得技术精湛,否则一条小命就这麽枉死。
但他当我是谁,我可是叶大神亲自捏塑,排名在前百位的嫡子。死亡又如何?就算领带灵魂和内裤灵魂的归处不同,只要人类有领带内裤的一天,我们就能一直遇到对方,比起只有一世记忆的人类,我们的爱情虽短,却是每一次寿命的全部时间能够爱著对方,等待不过
是沧海一粟。
灿烂若烟花般短暂而美丽的爱情,似那纷飞的樱雨,稍纵即逝,却是值得留存的永恒。
我不爱风花雪月,裤生的经历如此多采多姿,区区爱情是让我痛得多,但也不是裤生中唯一要事。
一直到我被太阳公公晒得乾瘪瘪,景玳仍未有清醒的迹象,倒是纲纲和沈家豪先回到家。
沈家豪把我从洗衣夹上取下,接著把已经晒乾的景玳也拿下,还有一条跟他同样外型但没有灵魂附身的领带也堆在我身上。
「你这条内裤都已经脱线了,要丢吗?」沈家豪捏著我的腰带举起手,在纲纲面前晃啊晃。
想不到我小蓝白这世的好命就到此为止,我来不及跟景玳告白,还来不及跟他在洗衣机中**,接下来就要待在垃圾袋到垃圾掩埋场过完馀生。
纲纲摇头,他从沈家豪手里抓下我。
「小蓝白还很新耶,不能丢掉!」
不愧是本裤的主人,听这话说得多好。
沈小子你多学著点,这麽蠢怎麽配得上人家?虽然在知道你们俩根本不是情侣,还差点扭曲我身上的纹路,看你们这相处方式,去路上问十个,有十一个会说你们乾脆去把婚结一结……欸,哪个小子说我算术有问题,你没听过通识课学分都会超修,超过的就当占了学校便宜,每次都修两学分的修了四门课,要修第五门课看到那个新来的助理教授长得风流倜傥、娇美如花,哪怕他开的是不知底细的三学分课,还不是照样给他修下去。
人家说近水龙头先洗手,活会活标,死会也要来个大法术起死回生。
话扯远了,统计这门学科啊,你一次访问一对情侣,每个路人以为你假问卷真推销,避你避得差点撞到卖把噗的阿伯,好不容易访问了四对亲热亲到忘我的情侣,得到八个数据;没想到,迎面走来三人行看似有奸情焉,这三个样本要不要?当然要嘛!老板叫你去访问十个人,你拿了十一组数据回来也没什麽好奇怪的。
「都破成这样了,穿这个去上游泳课会被其他人笑啦!」
欸,同学啊,借问你们上游泳课都穿内裤吗?本裤已经不干推销很多年,还是要跟你们推荐防水牌泳裤,包您飞机从起飞到降落过程,所有制造的不明物体都能轻松收纳……
最近怎麽又换了助理?要知道要把一个助理从笨蛋训练成常人得费不少工夫,这新来的竟然把保险套的广告贴到泳裤老弟上。
只想当条蓝白裤 10完
纲纲嘴巴动了动,不光是沈小子听不到他在讲什麽,连本裤耳听八方也听不到他那比蚊子还小声的音量。
「……会骂。」
「什麽会骂?」
「我妈要是知道我没两天就洗坏内裤,会骂我住外面都乱花钱,下学期就不让我住外面了。」
原来护著我是怕不能跟沈小子同居啊……
「这内裤看起来很便宜,搞不好本来就很容易破,你妈知道不会怎样的啦!」
姓沈的,我都没怪你的牛仔裤杀裤未遂,给你几困线还以为能开内裤工厂了是吧?轮不到你来论断本裤的价值。
纲纲听了,我能感觉到他抓著我的手传来一阵心安。
好啦好啦,算我服了你们两小无猜,就让本裤当你们的红娘如何?
「可是……我妈每次买内裤都是买一堆,要是她说其他条都没洗坏该怎麽办?」
「你偷偷丢掉,她不会发现吧?」
「小蓝白这麽明显,要是少了一条一定会被我妈发现。」
姓沈的在窄小的房间踱来踱去,再次抓起我,将我丢到房间中唯一的衣橱里。
衣橱关上的那刻,我只听到……
「现在开始都不要穿,等到学期末带回家也不奇怪了吧?」
唉,我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
人类真的很奇怪。
明明可以乾脆丢掉的东西,偏偏要把它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像我以前有个女主人,就算到了大学还是会怕成绩单这种玩意,每学期末拦截了成绩单也不马上丢掉,总是藏在背包的暗袋里。有一次放长假回老家坐车时被偷了背包,到警局备案呀後,等到收假仍没找回背包,只好郁闷回学校上课。几个礼拜过去,家里接到警局电话,说是有人捡到一个背包,里面的证件都还在,只有千来元现金被拿走。
她妈妈领了背包回家,检查遗失的证件是否无缺,当然就看到那叠凄惨不堪的成绩单,还被小偷用红笔圈出不及格的分数,附注评语嘲笑她。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母女因此失和,家庭产生裂痕,好不悲惨。
被丢到衣橱没什麽好担心,只要别被塞在角落,总有一天还是能离开。
衣橱内的水族比例相对外面高,他们在空中旅行累了,偶尔停落在我身上,觉得舒服也就直接定居。虽然时常有衣物出入衣柜,也不知几天过去了,始终不见景玳进来。即使我可以脱离本体到衣橱外閒晃,遇上景玳搞不好还要安抚他,想著觉得麻烦,我索性直接待在衣橱里当作休假。
少了大段缝线让我元气大伤,常常是一天昏睡上十多个小时,既然无事,整天睡觉也无妨。我太小看长时间待在狭小密闭空间会有的後遗症,本体缺乏运动的情况下,求生意志逐渐薄弱,精神也萎靡不振,即便是清醒著,也通常处於懒洋洋的状态。
毕竟你很难见到一条被剥夺使用价值的内裤,还会精神奕奕地期待每一天的到来。
「帝谛!」
你瞧,都闷到出现幻听。
「是我,景玳。」
天要亡我,连幻想症也出现了。
叶大神、阿弥弗驮、北无观世音菩萨、椰酥、阿啦、米勒佛、十七铜人外加方丈,您们行行好,本裤平生没做过什麽坏事,不过是爱说话了点,冤有头债有主,景玳的恨就让他的债主去承担,吾只是没没无名,养在衣柜无人知的贴身物,绝对不是那个帝什麽的。
一道光线透入,我忍不住眯起眼,是沈家豪打开衣橱。
「帝谛。」
沈兄,你要找弟弟请後退五步打开门,走到离你最近的服务台,告诉柜台小姐说你走失了,叫令弟赶快来领回你。
沈家豪拿起我,放在鼻前嗅闻。
弯断你家裁缝机的针!纲纲快点救我,你家那口子欲求不满、积欲成疾,现在连本裤都不放过,本裤清清白白还是条乾净的身子,怎麽可以任由**糟蹋**?
混……混帐,你的嘴不要嘟过来,本裤的胯下是你能亲的吗?舌头更不行!
「亲爱的帝谛,我是景玳啊!」
沈混帐把我揉成一团,几乎要把我吞入口。
「你要是景玳,我就是叶大神。」
「当然是,帝谛是我的神、是我的亲亲宝贝,帝谛说是什麽就是什麽,我可爱的小帝禘大神万岁万岁万万岁!」
姑且不论那彷佛阳具崇拜者的说词,看沈混帐只差没有伏地膜拜,他的样子还真的跟景玳有几分相似。
「你……附身在沈家豪身上?」
我视线往下移,他穿著学校制服,衬衫前悬著景玳,却不见景玳的灵魂。
「唔……嗯,我太想帝谛了,禁不住违背蝴蝶结长老的祖训,附身人类的身体只为了见到你。主人每天上学都要戴上我,他从来不会把我收进衣橱,这衣橱一直不让我进来找你,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景玳大概怕我生气,可怜兮兮地解释。
「啾啾长……呃,我是说你们长老的祖训是什麽?裤族可没有不能附身人类的规定,只要做事别太高调,并不会那麽严格禁止。」
「我们不能为了满足私欲,强行附身人类。」
「他还真幽默,难道以为这种能力是为了救国救民才有的吗?」
景玳无奈地笑了笑,「别说这个了,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平常家豪都比你的主人晚起床,要不是……时间不多,总之待会我把你穿在你主人身上,你就要立刻附身上去。」
景玳总是在特殊的时间点才会展现他那几乎不存在的魄力,好不容易重见光明,最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
纲纲的飞机。
本裤阅机无数,倒也不是因为突然看到飞机才吓到,只是这样大剌剌光著下半身躺在床上,皮肤还泛著不自然的微红,见者很难不去多作联想。
「你对纲纲做了什麽事?」
景玳抬起纲纲的脚,先把一脚穿过我的裤管。
「没什麽,脱了他的裤子而已。」
脱裤子还而已?难道在我当天照大神时,纲纲和沈小子的飞机表演空中三十二转?不,不对,纲纲的样子看起来很古怪,很可能不是自愿脱下衣服。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麽,怎麽可能脱条裤子就变成这样……」纲纲像是昏睡般,我毫不费力就将灵魂附在他身上。
我马上从床上坐起,伸手揪住沈家豪的领子,「是你还是姓沈的干的好事?」
「别激动,他是病了。」
「病了?是哪里病了,快说啊!我当纲纲是我的弟弟,要是他发生什麽意……」
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抓住领子的手掌松了开,全身无力往後倒去。
早知道刚才就别大吼大叫,现在耳边像是有一队胡乱组成的送葬队在敲锣打鼓,後脑杓一定有个工人拿著锉刀像凿冰雕般拚命敲打我的脑袋。
我捂著额头,噫噫哎哎叫著钻回被窝。
「原来人类感冒是这种感觉。」我难受地闭眼想减轻那份不适,突然想起下半身只穿著我,「纲纲这样是不能去学校,拿一条轻便的裤子给我,不然感冒会更严重。」
尽管本裤阅历丰富,也不曾遇过感冒这种光想像就很疲惫的事,倒是有被糊涂的爸爸当作毛巾,沾水拧乾被放在小孩发烧的额头上。
穿好裤子後,看到沈……景玳还呆坐在床边。
「你去学校吧!」人类学校有病假这玩意,我先看过床边的药包,确定纲纲可以在家休息一天。
「不要,我要待在你身边。」
「喂,沈小子都已经穿好制服要去学校,你这样害他旷课太过分了吧?」
景玳站起身,突然抱住我。
「帝谛,我们可以用这个样子一起生活,以後能够随心所欲碰触对方,而不是近在眼前却摸不到对方。」
他是疯了吗?怎麽会有这个疯狂的想法?
从古至今,擅夺人类身体的物品灵魂在肉体死後必会遭受该族制裁,除非是想要自杀,不,是让灵魂灰飞烟灭,才会做出这麽荒唐的事。不过以我们这种需要常替换的物品无法永远穿在身上,自然也不能完全取代主人。
以前曾跟远亲肚兜族聊天,听闻有颗子弹因为卡在人类的骨头上,子弹本来就有篡夺之心,不出几年还真的取代了对方。
「景玳,你冷静一点。」我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他,「纲纲和沈小子还只是朋友,你不能拿他们的身体开玩笑。」
没想到景玳的怀抱收得更紧,「他们喜欢的是对方,我不会看错。」
不知道他在我死去的那段日子受了多大刺激,怎麽会变成如此顽固?
「我知道,但你不能剥夺孩子的幸福,」我想起之前沈家豪送纲纲吊饰的画面,那份罪恶感我是不会忘的,「每个年纪都有该得到的经历,不能让他人随意夺走。」
本裤难得真情流露,讲出这麽一番赚人热泪、情深意挚的话,果不其然景玳松开怀抱,我马上挪动位置以免他再冲动扑上来。
「帝谛,你不喜欢我吗?为什麽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提议呢?」
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你在说什麽啊?」眼皮有些沉,我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精神不济地说:「你自己也知道不能随便附身在人类身上,怎麽现在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有道是乌龟怕铁锤,蟑螂怕拖鞋。我小蓝白最怕的就是气势,之前景玳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本裤一时蒙了眼,仗著年纪比他大,以前只有我训他的份,哪来他在我面前说嘴?要不是因为纲纲的身体有恙,管他现在是附身在沈家豪身上,吃我一顿「还我正常拳」再说。
「帝谛,你不希望你的主人得到幸福吗?」
「哦?然後呢?」
「沈家豪要出国留学。」
「天下无不散筵席,人生无不破衣裤。高中生嘛,毕业後会想去国外看看也是理所当然。」
「下学期他就要出国,他是因为怕待在你的主人身旁,总有一天会冲动伤害他,毁了彼此的友谊,才会想要躲开。他没告诉你的主人,我没帝谛那麽聪明,申请书今天就要交出去,如果帝谛没任何打算,我们回各自的身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景玳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说谎,飞机和飞机飞行时本来就无法近在一起,更别提比翼双宿,人类的爱情要思虑的事情太多,连对方的身家背景都要放入考虑,但若是连对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未免太可怜了。
「本来你是要等到生米煮成熟饭,强迫他们表露心意吧?」
景玳害臊地挠著後脑杓,点点头,「帝谛真是聪明,都知道我在想什麽。」
「废话,你当我这几千年是白活的。」真是拿他没辙,想当初我也是因为他这蠢呼呼的个性才死心塌地……
不讲了不讲了,这麽不知羞的事观众也都在之前的拉扯戏中看过,不需要我再明说。
「帝谛有什麽好办法吗?」景玳眼巴巴地盯著我。
「你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要煮还得先浸水,内裤脱了我也没办法附在纲纲身上煮,你的方法行不通。」
本裤也曾当过男同性恋的内裤,生米脱下内裤,还要清洁、扩张等浸水程序,最後才能送进电锅开始煮,总不能内裤一脱就把飞机冲进去,这样迫降一定会发生惨案。
景玳的脸很红,张口欲言又止。
「怎麽了,我说错吗?」
「不是,本来我是打算……唉,不要讲好了,讲了帝谛一定会打我。」
「有什麽好不能讲的,搞不好是个好办法。」
「先说了不能打我……」景玳哀怨地扁嘴,「本来我是要让你只穿著你的身体,背对著我拉下一点点内裤,我直接从後面……哎唷!帝谛,是你说要听的,怎麽可以打我?」
我用床单擦了擦刚施暴的拳头,冷冷哼笑,「我没有跟叶大神发誓不打你,何况他一定赞成我揍你。是谁教你这麽肮脏的方法?」
「电视教的,我看画面上的女性人类内裤被拨一边,飞机放进去的样子看起来很舒……噢,好痛!」
他不说我还没想到,不巧本裤也曾经有幸客串这类影片,导演还先用剪刀在我身上开了一刀。影片开始没多久,可怜如我就被猥琐男子撕裂,崭新的身体连水也没下过,还来不及惨叫就一命呜呼。
「笨蛋!你不知道那是演戏的吗?」
「怎麽可能?演戏怎麽能……」
看到景玳一脸惊恐不信,都多大年纪还不知道爱情动作片,我还比他受到更大惊吓咧!
「不说这了,你到床上躺好。」我往床侧一挪,空出半边床让他可以上来。
他依言上床,「什麽事?」
「别动,纲纲的重量应该不会压死你,既然你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就成全你吧!」我勾动嘴角,露出自认为最能魅惑人的表情。
果不其然景玳的脸红了起来,虽然知道他面对的是我,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喂,你该不会是假装喜欢我,其实是想对纲纲做什麽事吧?」
景玳听及立刻瞪圆了眼,「你这样想太过分了吧?我喜欢的是你啊!」
「哼,我才不相信。」
即使我是尊贵的内裤,还是比不上能动能跳的人类,尤其纲纲长得一副美味可口的好模样,要不是觊觎他的身体,有必要费尽心思把他弄到床上吗?
是哪个观众打电话说我不可理喻,打翻醋桶还装公正无私?是是,本裤最爱计较、最爱道人是非,犯错还不敢承认,嫉妒景玳脸红的不是我真正的身体,喜欢看乡土剧、八十年代琼大妈的连续剧,特别喜欢背那些把自己贬低到地心去的台词……相信观众朋友都很清楚,本裤的确是再次脱稿,但却是为了眼前这个死没良心,明明只是条百多岁的领带还妄想吃几千岁的本裤。
那个笑得很开心的现场观众,本裤是老化石有很好笑吗?还有装扮俏丽的小姐忙著抄笔记,年纪相差几千年的情侣也没有这麽稀……好吧,是还挺稀奇的,当然是对你们人类而言。
正当我忙著脱口秀,景玳不知道什麽时候钻到棉被里,他竟脱下我的睡裤,一张嘴就这麽贴到我身上。
他笨拙地舔著布料,我伸手推著他的肩膀,无奈力气不足,倒像是情趣般的拉扯。
「帝谛,这样可以证明我爱的是你吗?」他吻著裤裆,抬眼问。
「谁要你证明,自作多情!」
呕恶,刚刚那句话是谁说的?
雄性人类的身体真的很奇妙,飞机既有排放污水功能,还会因为其他机师的挑衅而起飞,丝毫不受自家机师的掌控。
「帝谛,你这里凸起来了。」
好啦好啦,药效发作害我好想睡,祝你玩摇杆玩得愉快,如果摇杆驱动程式过期了记得上网更新。
「帝谛,你这里好硬。」
废话,要是软的我给你当热狗咬。
「已经湿了呢……」
嗯哼,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一点刺激也忍耐不了。
我躺在床上任凭宰割,景玳倒是愈来愈得心应手,拿手到令人不悦。
「欸,可以停了。」我抓住景玳的原身,拉往自己,「作到这步已经够他们俩解释好一阵子,我们可以回到原本的身体。」
景玳满脸不愿意的样子,就算我不厌烦,观众都想转台了。
「可以再等一下吗?」
「不行!他们都还未成年,你还想作到什麽地步?」
「可是……」
「别可是了,待会你先睡觉,只要沈家豪比你早醒就会让你回到领带。」
把他推回床上後,我也躺在他身边,俨然盖棉被纯聊天的姿态。
眼角瞥见他紧闭双眼急著想入睡,想必这是他第一次在人类身上尝试睡眠。
景玳的身体横在沈家豪的胸前,我撑起身体侧躺,伸手抓起领带靠在嘴边。
「帝谛?」
「要回去了吗?」
景玳抿唇,我知道他心里又别扭了。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我伸臂揽住他,「睡吧,把身体还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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