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by 林碧山【完结】(3)

2019-05-31  作者|标签:林碧山


  
  “职业操守?”菁菁不屑地哼了一声,“对病人产生感情也算是你职业操守的一部分?”
  她说什么?!
  “李铭义,我以为只有病人才有Erotic Transference①,没想到身为专业医师的你也会被反移情②。”
  “你怎么说我都可以。”李铭义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但是菁菁,重要的是你不能把自己断送在这里,你可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菁菁笑了一声,声音却是冷的,“一个想要杀死自己丈夫的女人,怎么配有幸福?”
  “他害死了你的未婚夫,利用双胞胎长相相同这件事顶替你未婚夫的身份,当了你的丈夫,你这么恨他是理所当然。”
  这个李铭义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他知道的唯一原因只可能是——菁菁已经发现了!
  难怪半年前她会突然精神失常,什么人都认不出来,这其实是她内心产生的抵触情绪吧。
  那么即使她想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是我害死了真正的卫臻,然后又欺骗了她。
  只是,菁菁,你为什么要找人对那些无辜的人下手呢?!
  
  “是,我本应该恨他……”菁菁叹了口气。
  我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菁菁一脸矛盾的表情。
  “卫先生,现在已经过了探视时间。”李铭义迅速站在菁菁身前,他反应倒是很快。
  “李医生,我有些话想和菁菁单独谈一谈,麻烦你出去你下。”我没有看他。
  “这恐怕不太方便。”他站着没有动,戒备着。
  “李铭义,这里没你的事。”菁菁从他身后走出,娟秀的面容已经波澜不兴——不愧是当年S医科大叱咤一时的女王殿下。
  “菁菁……”李铭义的样子满是担忧又有些无助,看样子他是爱惨了她。
  “我的话你没听懂吗?”菁菁斜了他一眼。
  李铭义看看她,又满怀敌意地看看我,终于还是出去了,不过我相信他就守在门口,根本没有走远。
  菁菁瞟了一眼门口,如果我没有看错,那眼神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温情。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是阿臻。”
  “啊?!”我吃了一惊。
  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地很好,毕竟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和他一同出生一起成长的我更了解他。
  我也一直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做任何事,甚至——抹杀自己的存在,成为他。
  没想到我精心地伪装这么轻易就被眼前这个女子看穿,不过,她既然已经看穿,为什么……
  “你一定在好奇,我明知道你不是他,为什么还会嫁给你。”
  “为什么?”我确实不明白。
  “我嫁给你只是为了报复你。”菁菁笑了一笑。
  我看出她眼底的伤痛,有些不忍:“菁菁,这不值得。”
  “我觉得值得。”她还在笑着,“你还记得一年前的婚礼么,那天来找你的那个男人是你的**吧?”
  我心里一紧。
  “看到他恨不能立马揭露你的真实身份当场抢人时,你脸上那种纠结的表情,我心里真是痛快!”菁菁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只可惜,他最后居然没有动手,看来,你们男人之间的所谓爱情,不过就是那么回事。”
  “这不关他的事。”我忽然觉得眼前这女人有点可怕。
  菁菁这时却叹了口气:“看来过去这么久,你还是在意他的。”
  “他和我早就断了联系。”我立马否认。
  徐柏舟,这是一个我曾经辜负过的人,我不能再把他牵扯到更多的不幸中去。
  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她……
  “何必答得这么快,我又不会找他来对质。”菁菁似乎很乐意看到我的失控,她又笑了,“而且不管是在身份文件上,还是在别人眼里,你都只是卫臻,我赵菁菁的丈夫。”
  我知道这是暴风雨的前兆。
  “菁菁,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怎么样?你说我还能想怎样?”菁菁忽然大笑起来,“告诉你吧,我要的就是用婚姻绑住你,让你永远都无法摆脱我,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你,看你面对我时充满自责与愧疚,看到你明明快要把自己逼到绝境还要强颜欢笑……”
  “菁菁!”李铭义冲了进来,一把搂住她。
  “你放开!”菁菁张牙舞爪地挣扎着。
  “菁菁,别这样。”李铭义对于她抓出的红痕浑然不觉,只是温柔却有力地安抚着她的背。
  这样的两个人,我根本无从介入。
  终于,菁菁平静下来,她轻轻地推开李铭义,一个人坐在床沿,也不知道冲他还是冲我轻声说:“我只是个疯女人,你们都不要管我。”
  李铭义看看她,又看看我,然后走到我身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掩上门出去了。
  
  她爱你。
  李铭义是这么说的。
  我不明白,她爱的人明明是哥哥。
  她该是恨我的。
  但是我也终于明白自己最初的怀疑真是个天大的错误,她不可能是那个人。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我的弱点,她根本不需要通过用伤害别人的方式来对付我或者占有我。
  因为——我的一切早已经握在她的手中。
  
  “你不是那种心血来潮做什么事情的人,”菁菁已经恢复了冷静,她看我时并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说吧,你今晚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我把整件事原封不动地告诉了她。
  “三流手段,二流技术,十足装逼。”她冷哼了一声,“叫上门口那个跟你一起去看看你那位落难小王子,他那两把刀对付无知小朋友还是绰绰有余的。”
  
  走出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四点。
  头上一轮弯月,像是锐利的镰刀,等待收割迷途的灵魂。
  我一直以为我做的即便不够完美,但也还算勉强合格,但事实证明我只是一厢情愿。
  赵菁菁这个女人,我想我这辈子都无法捉摸透。

秘密(五)


  虽然昨晚看上去不太情愿,但李铭义第二天还是来了。
  “患者对任何陌生人的接近都有强烈的防备,他下意识排斥与人交流,也不肯配合我的催眠。”和阿星独处三十分钟后,李铭义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李医生,这个人的证词对我们很重要,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廖宇宁皱眉。
  “等等,廖警官,我知道你很想早日破案,但是阿星这边,我希望不要把他逼得太紧?”
  “你难道一点也不着急,非要等到犯人找上你的那一天?”廖宇宁冲我吹胡子瞪眼。
  “廖警官,作为一个心理医师,我个人认为过于激进的办法容易对患者造成更大的心理创伤,而且这种情况下患者提供的信息很有可能是潜意识加工过的,并不一定说明当时真实情况,也无法作为有效的供词。”
  廖宇宁抿了下唇,面色凝重:“李医生,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已经死了四个人,我实在没办法继续等下去,请你务必帮忙。”
  “廖宇宁,我们不应该拿阿星的健康去冒险,这对他不公平。”
  “找不出凶手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我从没见过他这样认真的表情。
  李铭义看了我一眼,说:“关心则乱,我想我需要和廖警官单独谈谈。”
  我愣了一下,一直以来,我下意识里总当廖宇宁是个半大孩子,现在看来,不成熟的那个是我才对。
  
  推开阿星的病房,他依旧躲在被窝里。
  “阿星,是我。”我尽量将声音放柔,动作放慢放轻。
  我靠近的时候,能看到他闭着眼睛微微颤抖,脸上没有受伤的部分无比苍白,蜷缩的身体显得分外脆弱。
  我坐在旁边,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
  他的颤抖渐渐平息下来,然后,他摸索着握住我的手,将脸埋进我的手掌中。
  他在哭,他就这样在我掌中无声哭泣,温热的泪水像是永远也不会停止一样滴落在我的掌心,然后渗过指缝流到他的手上,最后濡湿了洁白的被单。
  我轻抚他颤抖的肩,他并没有抗拒。
  最后,他就着这个姿势哭着睡着了。
  
  廖宇宁进来的时候,我的手还被阿星攥着。
  他皱了一下眉头,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小心地松开阿星的手,心说要不要告诉廖宇宁他的这个习惯性动作真的不大好,总皱眉头容易长皱纹,但想想还是算了,何必多管闲事。
  “J,我们决定将陈晓星换个地方进行保护,毕竟市二医院鱼龙混杂,不便于保护证人,而且李医生建议我们先给陈晓星换一个环境,方便他进一步心理诊疗。”
  “你们想把他带到哪儿?”
  “你曾经是外科医生对吧?”
  “我以为你已经有我的全部个人资料,或者,是我高估了你们刑侦处的工作效率?”
  廖宇宁面上一红:“对不起,一开始对你隐瞒。”
  他这样坦率道歉,我倒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刻。
  “是这样的,我们想把陈晓星转移到你的住处,他的护理工作我相信你应该可以胜任。”
  “也就是说不单是他,我也会受到二十四小时监控?”
  “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虽然是商量的口吻,但我知道即使拒绝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他们需要的只是多提供一纸公文。
  更何况,廖宇宁根本就是算准了我不会拒绝,因为与其将阿星转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任由他们摆弄,我宁可他被安置在我看得到的地方。
  
  打点好医院的一切,门口留守的两个警员负责将阿星转移,廖宇宁则跟我去阿星的租屋取他的日用品。
  十几平米的简陋房间,里面所有的家具就是一张床、一个梳妆台、三个简易衣柜和一面穿衣镜。
  梳妆台上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化妆品,床底下塞了数十双鞋子,东西虽多,但都井井有条,丝毫不显得凌乱。
  “这都什么啊?”廖宇宁看着最外侧一个简易衣柜的东西发呆。
  我过去拉上衣柜的拉链:“舞台装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从最里头那个衣柜里找了几身日常的换洗衣服,又拿了双拖鞋和一双看上去舒服一点的休闲鞋,起身的时候看到床头有本书,是我送他的《鸡尾酒品鉴大全》,顺手放进包里。
  廖宇宁在那边东翻翻西翻翻,我知道他在找线索。
  可是从他表情来看,应该是一无所获。
  
  回去的路上,我问他:“你说犯人留了字,他都写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廖宇宁做了个鬼脸,这个时候,他看起来又像是最初那个毫无心机的小鬼了。
  要保密么?
  我不再追问,一路无话。行到西街减速刷卡拐了小区的的车道,在地库停车熄火下了车,却见廖宇宁还在副驾坐着,也不知道琢磨什么那么出神。
  转到另一侧替他开了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廖警官,你今天不会又想睡在这里吧?”
  他楞了一下,然后呆呆地看着我,轻轻念出:
  以绝美之姿行来,犹如夜晚
  晴空无云,繁星灿烂
  那最绝妙的光明与黑暗,
  均汇聚于他的丰姿与眼底……
  
  这孩子该不是中邪了吧——这样不好,很不好。
  我摇了摇头,打开后备箱拿了东西。
  回头的时候,廖宇宁已经下车,正站在那儿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我怎么不知道廖警官原来还是个诗人。”
  廖宇宁脸上一红,急忙辩解:“你不是问我犯人写了什么,这就是他留下的!”
  我“哦”了一声:“犯人还有闲情写诗。”
  “连拜伦都不知道,无知。”廖宇宁一脸不屑地看我。
  “那还真是抱歉了,”我示意他按一下电梯,“我确实是不懂什么拜伦什么雪莱的,如果研究他们的诗能早点找出犯人的话,我倒是有兴趣读一读。”
  廖宇宁沉默了一下,侧过头来问我:“J,别人都说你风度极佳,为什么偏偏和我过不去?”
  “或许我们星座相位不合。”

秘密(六)


  什么星座相位不合纯粹是我胡诌。
  说实话,廖宇宁于公于私都不算是个招人讨厌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挺讨人喜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对我有某种敌意——即便在他说我没有犯罪嫌疑之后,这种敌意依旧存在。我不想追根究底,但我也不是什么好好先生,别人抽了左脸,我不回敬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要我再把右脸凑上去?凭什么。
  现在我算是被严密监控,美其名曰特别保护。
  菁菁那边我不方便再去,我给她打了电话。相信有李铭义在,她不会有事。酒吧那边还是照去,只是刑侦处派了便衣随时盯着,只等着可疑人物落网。
  阿星在我家里住着,身体状况经过调理,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不肯开口说话,李铭义用了各种办法,想让阿星配合心理治疗,阿星只是躲他,急了就直接藏我身后,弄得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一周过去,进展仍然一无所获,酒吧里搭讪的人还是有,但都不符合疑犯特征,而且也没有人遇害。
  看来那个凶手也觉出风声紧,不知道躲哪儿韬光养晦。
  
  “韬光养晦?”廖宇宁瞪了我一眼,“犯不着把这么好的词用在一个杀人犯身上吧?”
  “你这么懂,怎么不去当教授?”我陷在沙发里,翻着书百无聊赖。
  “你才叫兽你全家都叫兽。”
  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容易激动,不过说实话,就他这样儿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跟血腥事件打交道的主儿,倒像是书生气十足的半大孩子。
  “J,出来一下。”廖宇宁听了个电话,然后推门出去示意我跟上。
  这家伙又有什么事?
  我放下书,阿星像是睡着了,呼吸平稳,刑侦处的人在旁边的桌子喝茶上网。
  跟廖宇宁去了隔壁屋,他压低声音:“因为人手紧张,处里要把这边的人调一部分出去。”
  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边一直没有任何突破,没理由浪费人力在一件可能根本无法侦破的案件上。
  “知道了。”白天的阳光分外刺目,我眯了眼睛,“还有其他事吗?”
  “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廖宇宁好像很不满意我的反应。
  “担心什么?担心会不会被袭击?”我笑了一下,“我倒是很希望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作怪。”
  “你……”廖宇宁狐疑的看了我一眼,“你该不会是想拿自己当诱饵吧?”
  我没有发否认。
  “不行!”
  “你不觉得这样比较有用?”我环起手臂,“你们守的这么严,白痴才会自投罗网。”
  “那也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廖宇宁皱眉,“没准那个人已经知难而退了。”
  “你觉得有可能么?”我脸上在笑,但心里一点轻松的意思都没有,其实我和他都知道那人根本不会收手,又何必自欺欺人。
  廖宇宁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出事,对么?”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我这次是真的笑了。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没有回答。
  我伸出手摸摸他的头,转身走的时候听到他的声音。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回头。
  “你为什么像是毫无留恋?”
  “和你无关。”
  
  刑侦处的人倒真是实际,说调人居然当天就把其他人调得一个不剩,只留了那个紧咬案件不放的傻小子廖宇宁。而他也一直赌气不跟我说话,直接从隔壁打包了行李,把铺盖卷往我家地上一铺,一副案子不破我就跟这儿耗着了的样子。
  阿星睡床,沙发上是我,三个大男人挤在不到四十平米的单身公寓实在是有些束手束脚,可是这两个人赶哪个出去都不合适。
  晚饭阿星做的,还算可口,至少不像廖宇宁,那小子煎个鸡蛋都能把厨房烧了。
  饭后留下廖宇宁在家保护阿星,我照旧开车去了酒吧。
  没有任何异常,但我知道老道的猎人向来不缺乏耐心,我可以等。
  
  “一杯马提尼。”
  “请稍等。”
  特制的坚冰滴上冰镇的苦艾酒,然后注入杜松子酒,拌酒器搅拌,最后缀上一片薄荷叶,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简单,其实需要的精准度不亚于外科手术。
  “先生,您的马提尼。”
  对方举起酒杯浅啜一口:“果然还是这里的最好。”
  “多谢夸奖。”这个人我记得,他曾和廖宇宁在同一天出现,还给我留了名片——那张纸应该早就扔了。
  “J,每次看你调酒都是一种享受。”
  “先生看来不单单是来喝酒的。”不明来意,先打打太极。
  “醉翁之意,多不在酒,”或许是穿着改变的缘故,今天的他和印象中有些不同,“有没有兴趣跳槽?”
  “这里酬劳足够优渥。”我转身整理酒具,眼角余光过处,见他金丝眼镜后面精光内敛。
  “我付你双倍薪水。”
  “这说不定是笔亏本生意。”
  “调酒你在行,看人么——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他笑得别有深意,“考虑一下,我等你下班,这次不要让别人来敷衍我。”
  什么意思?
  “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他的指尖划过杯沿,“J,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皱眉。
  “不如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那小子做过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
  我心中警铃大作:“你说谁?”
  “那个常常跟在你身边的漂亮男孩,”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看我的反应,“看来你并不知情……”
  “是你对阿星下的手?”我一把揪住他。
  “确切的说是他自找,我只不过礼尚往来,”他拍了拍我的手,“这次是看你的面子,请转告他,给人发出邀请之前先仔细掂掂自己的分量,否则下次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
  
  是阿星先找的他?
  如果他说的都是实情,那就是说……
  难道一开始,我们就找错了方向?!!
  不好,廖宇宁!

秘密(七)【完结章】


  调出他的号码,按拨号键。
  谢天谢地,电话通了!
  “喂,廖宇宁,你现在在哪?”
  电话那头沉默,这沉默让我心慌。
  “J,是我。”
  我认得出这个声音,那个总在我身边忙进忙出充满活力的男孩子,他以前从没有用这么冷静的声音叫过我的名字。
  “阿星,你……”我深吸了一口气,“你有没有好一点?”
  “我很好。”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有事找廖警官,能不能换他听电话?”
  天哪,情况千万不要如我所想。
  “他现在接不了电话,有什么事你回来再说吧。”
  电话挂断了。
  电话挂断了!
  
  “阿东,你找人来顶一下,我有急事!”我跟领班打了招呼,一把扯下身上的制服,抓起车钥匙就走。
  “J!”是刚刚的男人,“我想,你可能需要帮手。”
  这个人究竟知道多少?
  我狐疑地看着他脸上的笑,稍稍冷静,然后开口拒绝:“抱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外人不方便插手。”
  “可是——我不想我看中的东西受到半点损伤。”他执起我的手轻轻一吻,“相信我,幸运之神总是在我这边。”
  我嫌恶地甩开,大步走了出去。
  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看到那个人开车紧紧跟在后面。
  算了,不管他有什么目的,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确定廖宇宁是否平安。
  
  拿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一片黑暗,除了我自己的动静这房子安静的有点可怕。
  我按了开关,但是灯并没有亮。
  “阿星?你在哪?”
  “唔……”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在沙发的方向。
  “阿星?”我尽量把声音放轻。
  月色中,他跪坐在沙发边,侧过脸来看我,逆光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而他的左手按在沙发上沉睡的人的颈项上,动作温柔地像是**的抚摸——还好,廖宇宁的胸膛还在起伏,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外伤。
  “J,我已经厌倦了……”阿星喃喃地说,“我一直在你的身边,但你却看不到我。我知道,你对我笑,不过是因为礼貌,你关心我,也只不过是因为怜悯……我一想到这些,就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
  我看到阿星的手明显地动了一下,沙发上的廖宇宁又**了一声,却还是没有醒来。
  他的手中有微弱的光一闪而过,是我熟悉的不锈钢手术刀的银色,淡淡的血腥味弥散开来,把夜晕染出诡谲的基调,而我也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明暗,整个场景清晰起来。
  “阿星,你要找的人是我,跟别人没有关系。”虽然那个位置并不是颈动脉,但也不过咫尺之遥。
  “J,从见到你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想你的事,但是你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记起来了,是我去‘Al di là delle nuvole’应征的那天,酒吧还没有开始营业,有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孩子独自一人在舞台上跳舞,那种刚柔并济的舞姿美得惊心动魄,然后他转过身来,我看到他脸上有着不属于他那个年纪的沧桑与厌倦——忽然之间,与我对视的眼眸忽然活了,对,就是有种活了的感觉——然后他停止了舞蹈,笑着跃下舞台,走过来问我:“你是谁?”
  
  阿星,你一开始就选错了人,我的爱情早就随着一年前那场车祸一同葬送……
  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再去爱上什么人了。
  “阿星,如果是我让你有了期待,那么,对不起……”
  他却像没有听到我的话,而是自顾自地低语:“我想尽一切办法接近你,甚至想到拜你为师,好让你再那样看着我,好让我在你心中的地位与别人不同……但事情总不能如我所愿,我想这实在太可悲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用,你从来没有真正把谁放在心上,你根本就不会真正关心我心里想什么,也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过什么……J,我为你做了一切,只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
  “唔……”又是一声**。
  “阿星,我并不是……”我尽量不让自己对廖宇宁露出过多关切。
  
  “真是可笑!”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是谁?!”阿星的声音充满了戒备。
  “阿星是吧?”男人又笑了一声,“看来你不只头脑简单,就连记性也不好使。”
  “是你!”阿星持刀的手缩了一下,又飞快的按在原处,“滚开!这件事跟你无关!”
  “是么……”男人的声音充满玩味,这个人从酒吧跟过来到底要做什么?
  阿星又在廖宇宁脖子上划了一道,紧张地盯着我:“J,如果你不想这小子死在这里,就照我说的做,过来,到我这边来……”
  
  我无法拒绝。
  现在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J,我还记得在医院那天,你手掌那样温暖地贴着我的脸,让我忍不住想哭。”阿星像是松了一口气,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手背,“你现在没有爱上我也没关系,至少你没有爱上别人,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永远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来,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阿星。”是那个男人,他还没有走。
  “滚开!”阿星的声音中有些许恐惧。
  “你只想提醒你,”男人环着手臂,一脸嘲讽,“你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小角色,却妄想对我的人出手。”
  “什么?”阿星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又看看我,摇摇头:“不,不会的,你只是个无聊的纠缠者,就像那几个该死的女人一样!”
  男人直直看着我,笑得胸有成竹:“J,告诉他,你爱我。”
  “不可能!”阿星狠狠握住我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面去。
  “告诉他。”男人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阿星持刀的手动摇了。
  “他现在爱的人是我,你有什么不满吗?”男人看着阿星,眼中充满鄙夷。
  “不!”阿星的声音愤怒到颤抖。
  “是的,我爱他。”我赌了。
  “我要杀了你!”阿星放开我朝那个男人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
  阿星骤然软倒在脚下,我从未如此庆幸自己能准确拿捏下手的分寸。
  一脚踢开手术刀,上前反扣住阿星的双手。
  “杀了我吧!杀了我!现在!”阿星的脸孔扭曲着,“J,我宁可死在你手上!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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