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 by 皂斗(下)【完结】(10)

2019-05-31  作者|标签:


  “知道么,政治里有这么一条圣神的”玛雅维利“定律,那就是:为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另一部分人就要做出牺牲。”牡丹如沐春风的笑着,两指扣住他下颚,拇指指腹在他柔软的唇上轻抚,“很久以前便有人教过我,某些时候做事,不用考虑是否合乎礼节,更不需要关系它是否符合道德规范,只要对自己有益就足够了。”
  所以他就应该牺牲了?安乐拍开他的手,坐在沙发上,盘起腿冷睇他。宁珂张狂、他清傲、白瑾邪狞,罗小布沉静……其实综合起来还远不如眼前这朵娇艳华丽的牡丹,他是集了所有好恶品性于一身的非常人。
  “有学问无道德,莾夫。”
  “诶!”牡丹拿腔作势的惊呼一气,整个朝他扑去,面红耳赤气喘吁吁的折腾了一会,起身,拍拍身上略起褶子的衣服,愉悦道:“去换衣服吧,宁珂到楼下了。”
  宁乐疑狐:“你怎么知道?”
  “这么久了你还没发现吗?宁珂是个非常有时间观念且非常守时的人,他若说七点十分来那么就绝对不会七点二十才到,除非路上出了什么事了。小布也是一样的。这是从小就被强行灌输又执行的理念之一,多年坚持下来,效果显著。这也是如今的人极其缺乏的一项优良品质。”牡丹的语气里有夸耀,连笑意也加深了。
  他这么一说安乐才恍然惊觉:确实是这样没错。宁珂跟罗小布都是行为能力一流的人,言出必行,心动行动,但又不会太鲁莽冲动,若一样样细密罗列出他们身上所具备的品质,那么这两个人可真算是百里挑一的优秀了。
  待安乐换了衣服牵安宁出来,果真看见宁珂和罗小布已经到了,正凑在茶几旁研究那游戏,两人着同款不同色的时尚外套和围巾,从背影看上去像是孪生兄弟。
  安宁被裹的厚墩墩的,像只小企鹅般爬到沙发上,趴在宁珂的背上,叫道:“宁叔叔背我,走不动了。”
  罗小布把他拎起来前后审视一番,哈哈大笑,把他架到肩膀上,往门口走去。
  “穿那么多不把他憋坏了?”宁珂跟在安乐身边,“车里开空调,馆里也有空调,待会儿帮他脱两件下来吧,多可怜的孩子。”
  “只是看着厚重而已,其实很柔很轻的,那小家伙只是想让人背他玩。”小家伙跟杜丹在一起久了,狐性越来越重了,有时候还想方设法想糊弄他,幸亏他也不是那么老实单纯的绵羊,不然……安乐哼一气,转问:“白瑾之前有没有叫你们一个个的都准备好礼物,像凌沐那样?”
  “白瑾又不是凌沐那个老顽童,再说一个大男人庆生,要什么礼物嘛!是我我都叫别人千万别送东西给我,要送就送银行卡好了,方便又快捷,我想买什么买什么。”
  “才七点多钟就做梦呢!”安乐乜了他一眼,微转头望了望落后几步的牡丹,见他正低头按电话,围巾拿在手里还没来得及绕上,半张白脸陷入连着外套的毛茸茸的帽檐里,一派娇贵的模样。
  心里浮起类似怜惜的一样感觉,安乐旋身走到牡丹跟前,把软绵的长围巾抖开,微踮起脚轻快的缠上他颈脖后又返回,跟上宁珂的脚步,抬眼瞥见他嘴角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时,面上暗臊,弓肘突如其来的顶了他一下,快步到等在电梯边的罗小布旁。
  到酒馆时是近八点钟,跟上次只是圈内人的聚会不同,这一次是全行馆的员工集体给财主庆贺,整个酒馆集了近两百号人,各小馆的员工分别集合在青、蓝、紫、绿区,而白瑾那些朋友们则要聚集在茜草房。
  安乐让几人进包房,他加入绿区酒馆员工的大部队,坐在叮当旁边看他兴致勃勃的跟人玩梭哈。
  叮当运气不太好,连玩连输,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气得都变形了,虚张声势的把骰子摇得跟赌神似的让人眼花缭乱,可打开来看,全是凌乱的小数头,不用想也知道是要输了,但,输人不能输阵,叮当自觉的灌了半杯洋酒后郑重其事的把骰子交到安乐手上,语重心长言近旨远的说了声“看你的了”之后,便闭口不言了,只以挑衅的目光蔑视对手。
  安乐对于这些玩乐器自然是熟悉的很,不仅熟悉,还对怎么个玩法非常精通,这些得归功于叮当这位小师傅,因为他强制性的倾囊相授,以至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让叮当活生生体验了什么叫“授会徒弟,饿死师傅。”
  哗啦啦几声脆响,安乐还没放开手,叮当迫不及待掀开瓷罩,红艳艳四个点让他眼睛瞪到无穷圆、笑容咧到无穷大,豪气冲天的把酒杯斟满,推到对手面前,小人得志的张狂道:        “喝了!有安乐在,你今晚只能横着走出去!”
  “这话说得也太早了吧,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对手气定神闲啜饮一杯,继续摇。
  短短不到十分钟,连连胜仗让叮当的尾巴真翘上天了,整个角落都回荡着他嚣张的笑语:“怎么样?告诉你,我这徒弟赌运一流,自打教会他之后,我就没能从他手下翻过身,哈,跟赌神似的。”
  我也不过只是在无关紧要的赌局上胜出,在真正的赌局里,我连连败北,溃不成军。安乐自嘲的想着。
  “诶,大家一起来吧,凑个热闹,难得财主布施,难得大家能同时聚在一块儿。”叮当笑融融的招呼其他的同事们,又拍拍安乐的肩膀,递了杯酒给他,“喝一杯吧,这可是我专门调的甜酒,不会醉人的。”
  安乐凑近闻了闻,很清甜的味道,端起小啜了一口,果然很好喝。
  “怎么样?”叮当两眼亮晶晶的邀赏,“不错吧,这是我罗特老师新研制出来的,今晚是头一次亮相喔。”
  “嗯,喝的出来你罗特老师是个感情很丰富的人。”
  叮当愣了一下,笑道:“你真奇怪。”
  安乐正欲回答,肩膀被拍了一下,凌沐轻快的声音传来:“在这儿呢,进包房陪我玩吧,那些个菜鸟一个个的都躲我。”
  “你是骨灰级玩家,谁敢跟你比。”安乐朝一伙眼神莫测表情莫测的同事们打了个手势,跟凌沐进包房,其实他一直知道,自这些同事知道他跟那些富少们有交情且跟三少关系微妙之后,闲言闲语便一直没断过,但也只是私下议论,谁也没当面给他难堪过,他便也不在意了。
  偌大的茜草房挤满了人,一开门便有一股热烘烘的气息迎面扑来,安乐闭了闭气,进去后把围巾外套一起脱下,只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跟凌沐坐到茶几旁,陪他玩最新的幼儿智力游戏:二十四点,即几张牌加减乘除算出二十四点。这玩意儿早八百年前就被人玩剩了,只有凌沐这无聊至极的人才有兴趣拾人弃余,难怪这些人都不跟他一起丢脸。
  趁着凌沐苦思之余,安乐环了一眼房内,很多都是上次见过的熟面孔,而莫玉不在,显然大家都不想她来扫兴,牡丹跟宁珂等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些什么,笑容里有些淡淡的调侃意味,白瑾跟洛扬聊天,似心神不宁的频频看表频频看电话,林末抱着安宁在玩魔方,两人都兴高采烈的表情。
  “好了!”凌沐击掌欢呼,手上快速的摆牌阵,“看,这样……这样……”
  “你现在才想得出来,真不知道你这脑子平时是不是也这么浆糊,这种简单的牌阵我们家娃娃随便就能摆了。”安乐乜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兀自玩起来接龙来。
  凌沐瞪眼,咬牙切齿的捏紧他下巴,阴恻恻道:“是不是你天天陪娃娃玩这个?”
  “小时候常跟同学玩啊。这样……”话没说完。便听得宁安一声尖叫:小叔叔
  安乐的心咚的猛跳了起来,缓缓的转过头。
拾荒 act 83 :相逢
  流浪他乡的狼狈和辛酸、见到故人的狂喜、对眼下自己处境的尴尬与无奈,安乐说不清心头狂涌不息的激烈情绪到底有什么,他的喉咙被酸涩堵住了,吐不出半个字,只能红着眼眶看那丰神俊朗的男人摸摸安宁的头走到自己跟前,露出欣慰的表情,用隐含艰涩的语气说:安乐,大家都在找你。
  安乐抑制不住心里强烈的起伏,飞扑起来紧紧抱住他,泪水横流,呜咽出声:"对不起……我知道你们在找我……可我……对不起……"
  人群瞬间安静了,愣愣的看着眼前又一个突发状况,过了片刻,离两人最近的凌沐回过神,下意识的朝洛扬那边望了望,又飞快调过头,清清喉咙道:"初寒,有什么话先坐下来再说吧。”
  佟初寒似乎没听到,只抚摸着安乐的肩背轻言道:"别哭了,这么大了你还好意思当这么多人的面哭啊。"
  "有什么不好意思,谁没哭过。"安乐闷声道,依然抱着他不放。他身上有着家乡的气息,让他觉得温暖和放松,连语气也不自觉的像是在跟亲人撒娇。
  "初寒。"白瑾唤,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但那眼神却清清楚楚的透露出他此时的心情非常阴郁。
  安乐松开手,抹了抹脸颊,请问:"老三,老师身体还好吗?"
  "老三也是你叫的么!以后要叫小叔,明白么。"老三挑眉斥责,手伸向他细长的颈脖,将他一同带做到凌沐身边,"老头子身体挺健康的,上次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能握毛笔写字了,还送了我一副对联。老太太说出院后他就没停止过练习手劲,坚持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成效了,大家都很高兴。"
  "那就好。"梗在心上的一块黑石被移开了,安乐脸上露出真实的欢喜笑容,"我一直担心他,没亲耳听人说起总不放心。"
  "没人比你更让人不放心的了。"老三意味深长的凝着他愈发沉静俊秀的脸,"突然消失得去影无踪的,陆晓和小六几乎翻遍了整座城了也没找着你,学校那边也很着急,但谁也没敢告诉老头子,也幸好他出院后一直呆在家里静养,流言蜚语才没传入他耳中,到现在也还以为你已经进燕大了呢。"
  安乐笑得心又被刺痛了,满面哀伤。
  "你消失没几天,老太太打电话给我,让我到处留意一下。那时候我刚好有空,便回家了一趟,找了陆晓和小六问,可那俩小子谁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说你平安,还说是云杉颜保证的……"老三的话头被肩胛处的疼痛打断了,拧眉转过头,轻柔吐出:"放开。"
  安乐转头一瞧,居然是白瑾。此时的白瑾完全没了平日的狂狞,时时上扬的嘴角紧抿着,就这么深沉的望着老三不语,较劲似的。
  老三转对安乐道:"你等一下,呆会儿要把事情经过毫无遗漏的告诉我。"说完便拖着白瑾出包房了。
  安乐怔忡的盯着已经关实的门板,想到在医院第一次见白瑾接电话时那种浓情蜜意,还有洛扬曾说过:小瑾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小宝生气……小宝回家过节了,他很孝顺,过年过节都会回家陪父母的。
  白瑾的小宝就是指老三么?认识白瑾这么久,几时见他露过刚才那种表情?唔……一连串的意外和情绪翻动让安乐的脑子隐隐作痛,不自觉的伏下身,两手揪着短发使劲拉扯,眉毛挤成波浪线了。
  这头的安宁一直担忧的看着他,此时见他这样痛苦,更是担心得眼泪要掉下来,蹭下林末膝头欲过去安慰,被牡丹长手勾进他怀里温声安慰:"别担心,哥哥没事的,让他自己想想。"
  "真的没事?"安宁求证。
  "真的。等小叔叔回来你再看看。"牡丹笑道。
  几分钟后,恢复如常的白瑾和老三风平浪静的一起回到包房,各自回到原位。而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一群人大失所望,对望一眼,纷纷执起酒杯碰一下,继续聊起未尽的话题。
  "安乐,你跟我来。"老三把安乐拉起来,走进包房内的一间小休息室,盘坐在榻榻米上,"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
  安乐点点头,把那段经历再次复述了一遍,连如今住在牡丹家这一点也没隐瞒。
  老三听完后沉默不语,气氛静默了好久他才感慨的长长吁了口气,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似笑非笑道:"人家吴三桂冲冠一怒是为红颜,你却为了个男人,还把自己弄到这步境地,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才好。不过,人平安健康是最重要的,我早从老头子口中得知你这性子比一般人强韧,百折不断,如今看来更是比一年前强了。"
  安乐抬眼睇他,无奈道:"萧香像是我的亲人一样,在那种情况下,换了谁都会怒极攻心失去理智的。我只是比较倒霉,打伤的不巧是个霸王,而那霸王不巧又对萧香痴迷不已。以前我每次想起那段跌伏的日子,总会伤心又失望,现在不会了,时间总是能缓缓的抚平伤痛的。有地方住、娃娃可以上学,这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那医药费还欠多少?"
  "还欠差不多三万块吧,当初幸亏是拦了白瑾的车,不然那医药费根本不可能拖欠,我更不可能有机会工作了。"安乐提到白瑾时,装作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波动,又继续道:"林末很喜欢娃娃,所以帮忙免除了不少治疗费用。我分期付款,每月还他两三千。"
  "嗯。"老三凝眉听着,想了想道:"你把工作辞了,我给你找所学校继续上学。别担心那些医药费,我会帮你还……"
  "别!"安乐打断他,笑了笑,"上学的事我自己有打算,你别担心。而且现在住官越那儿不用交房租什么的,连吃饭的钱都是他付的,我很快就可以把钱还上了。"
  老三闻言,疑惑又复杂的望了他一眼,道:"好吧。我之前一直没问明白,你跟官越小少爷是怎么认识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去年中秋的时候他和宁珂罗小布去我们那儿,无意中碰上认识了,当时并不知道他们在这儿。一直到来凌沐生日那晚,我们在包房里再次见面时才觉得惊奇。至于现在么,"安乐顿了一下,歪头扯出吊儿郎当的笑,"官越是债主,我是小厮。"
  "少糊弄我。你知道官越什么背景么?"老三肃然着脸,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官家是有几十年历史的真正的名门望族,它不仅有盘根错节、延伸到城里城外各个角落的关系网,还专出高官政要和商贾名流。其他人不说,单官越他爷爷就不仅是少数党派的领导人,还是位将军,据说他背后还有个强硬的不透明组织,虽然他现在是深入简出修身养性,但威望丝毫不减。你别看官越还二十岁不到,但他爷爷早几年钱就开始着手培养他接班了。"
  "我知道。"安乐低语。以前是隐隐感觉他定是非富即贵,但从没想过要往那方向想,直到那天夜里戚月天找上来后,他抽丝剥茧想了个遍,才算是大概才明白了。
  "其实这些都是白瑾以前不经意间提及的,我平时不常参加他们的聚会,也不太了解。"老三抚额微叹,"虽然官越平时总是笑盈盈的很好说话的样子,但从没有人敢当他是软柿子,外人也许是看不明白,可那些时常聚在一起的白瑾林末等人都清楚,官家三少骨子里其实是个冷酷的人,他甚至还有自己的佣兵队。"
  "……"安乐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笑,也真笑出了声。
  老三曲指弹向他额际,低斥:"你别不把这些话当一回事,白瑾跟官越的哥哥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且两家又是世交,底细自然是摸得比别人清楚。"
  "我没有不当一回事。"安乐矢口否认,依然笑着,"我只是一想到他那张脸上出现狰狞扭曲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你这是什么脑子!"老三高扬起手,落到他头上时已成轻柔的抚摸,谆谆告诫:"虽然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对他的印象一直很好,但之前说的那些并不是空穴来风。你的心智是很成熟,也有自己的想法,但不管怎样还是要小心一点,知道么?"
  "我明白。"安乐郑重的点了点头。
  老三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串数字递给他:"记着我的号码,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如果我不在这儿,我会叫白瑾帮助你的。要是上次我离开时留下电话给你,也许就可以减少些波折了。"
  "谁想得到呢,那时候离我毕业还长着呢。"安乐不以为意,本想问他陆晓小六的事,但话到舌尖又让他吞回去了,把纸片收进口袋里,起身,"出去了,咱们在这儿窝了一个多小时了,外面那些人不知道怎么样了。"
  "安乐。"在安乐扭开门锁时,老三突然拉住他,两两对视几秒,笑道:"我只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回去看看,我们家那俩老一直很惦记你,尤其是知道你消失了的老太太。"
  "……"安乐沉默了半晌才坚决道:"小叔,现在不行,我若要回去,一定不能是现在这样,再等等吧,我想心安理得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好吧,我等着。"老三笑着把他轻推到门外,"等过一阵子也好,我后天又要走了,也得两个多月才能回来呢。"
  房内,自两人进休息室后便一直烦躁不宁的白瑾见他们终于出来,立即跳起来迎上,拉着老三回到座位上。而洛扬早已经识相的坐到林末身边,留给两人足够的空间相处。
  安乐也坐回正在跟人聊天的凌沐的旁边,拿起桌上的漫不经心的玩接龙,轻而易举的赢了几局后,他把牌收掇好放回盒子里,倒了半杯果汁啜饮而尽,而后撑着下巴似不经意的扫了几眼正目光专注费力讨好老三的白瑾,转而又无所事事的四下打量这个无比熟悉的包房。
  据洛扬无意中透露,茜草、姜黄、栎树等这些奇怪包房名是老三想出来的,以白瑾对他的宝贝程度,只要不是摘星星捞月亮,命名这种如呼吸般轻松自然的小事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相信即便老三想把包房名全改为佟初寒,他也立马双手赞成的。
  诶……安乐垂下眼帘,长指轻抚着玻璃杯上精美的花纹,心头飘过一朵灰云。他想到那位一直想逼小儿成家的老太太,那位为了多留小儿几日而搬出"三不孝"的老太太,那位提起小儿逃跑时笑容满面又无奈的老太太,如果她知道她所做的努力都白费了,那不知该多伤心难过;还有那个保了大半辈子清誉而清高酸儒老头,他会怎么办呢?他的身体那么差……
  想到这儿,安乐又朝白瑾那边望去,正好接收到老三直视过来的目光,两人都不躲闪,直勾勾以眼神与之交流。半晌后,老三莞尔一笑,脑袋朝白瑾处偏了偏,食指和中指抵住拇指做了个手势。
  那手势原是安乐小六三人间的暗语,是搞定的意思,去年过年他们挤在老头家的沙发胡闹时,陆晓教会他的。所以安乐一看就明白他是在说"没问题",松了口气之余也回了个同样的手势。
  凌沐一直暗中观察两人间的互动,在安乐又垂下视线抚玻璃杯时,他倾身造近,唇角噙着**不明的笑,低语:"安乐,我很期待你会给我带来什么意外。"
  "戏园子那么多,名家大师那么多,何必把目光放在我这无名小卒身上,浪费时间。"安乐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
  "可人家的戏没你的精彩啊。"
  安乐斜乜了他一眼,不语。
  过了一会儿,白瑾这寿星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跟老三双双先行离去。
拾荒 act 84 :未雨
  凌晨从行馆出来,天空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沫,纷纷扬扬在路面上积起薄薄一层,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光彩夺目。
  安乐站在大门口,张开手接了几片冰凉的雪沫,不待他作出反应,它已经被掌心的湿热融化了,只余下一星半点湿濡感。
  宁珂垶到他身旁,揶揄道:“又想起你的灰姑娘和她的南瓜车了?”
  “这个世间因为缺少童话,所以人们不得不自己为自己创造童话。而灰姑娘的童话从头到尾都是别人的,我不妄想。”安乐侧头笑,眉目间的光华比这满界霓虹白雪更甚,“若真要想,我也只是想怎么把我的允演得精彩些,让凌沫这些观众们看得畅快淋漓。”
  牡丹睨了他一眼,轻抚怀里睡着了的安宁的软发,漫不经心道:“听说过斯多噶学派的人生态度么?就是对人的悲惨命运无动于衷,但却要记住人的存在是充满不幸与灾难的,仅时常遭受疾病的侵袭就不计其数,一个人无论在何处,只要他稍微环顾一下周围的世界,就会发现,其实大家一直在痛苦中挣扎,反抗,而他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一个生存环境而已。”
  “可怜人生啊!”安乐摇头晃脑的嘘叹一口气,“神秀说,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慧能却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看,这就是人生观世界观出现的本质性差别。”
  “嗯嗯。”宁珂连连点头附和,“所以说,为了减少差别,以后你还是少看洛扬好些杂七杂八的书集。”
  “这关洛扬什么事,你当一个人的思想真能被一本书给改变了?”安乐斜眼セ他,见罗小布把车开过来了,便率先走过去。
  因为路上积了湿滑的薄雪,也因为车里有个睡着了的孩子,罗小布没像上次那样一路飚车,只是以正常的速度平衡驰骋在宽广的柏油路上。行了几分钟后,他叫宁珂放了张舒缓的CD,放松神经。
  “小布,你今晚好像喝了不少酒了吧?”安乐透过车窗见路边立着的交通警牌上写着“严禁酒后驾车”,想到眼下会开车的三人今晚似乎都有喝酒,现在算是酒后驾驶了吧?
  宁珂转头笑道:“放心吧,小布驾驶技术一流,他的业余爱好和特长之一是赛车。”
  “……赛车跟 酒后驾驶有什么直接相干么!”安乐忍住想抽他的冲动,“警察有配枪就可以杀人吗?”
  “嘿,他又没喝多少。”宁珂挑眉,捏腔拿调的抬扛,“现在又没有交警检察,怕什么?再说了,就算有交警又怎样,老子打个招呼照样继续在这马路上横行霸道,谁敢拦?”
  “我才不管你是横行狗屁是霸道呢,只要对我没有威胁,你飞车上月球都与我无关。”安乐冷哼。
  宁珂和罗小布齐声大笑,随即又戛然而止,纷纷回头望犹在熟睡的孩子,松了口气,不再搭腔。
  气氛安静下来了,安乐放软身子靠着沙发背,余眼暼见牡丹难得的保持着清醒且之前貌似也一直是安静听他们拌嘴,不禁疑惑的上下打量他,当看到他半隐在厚围巾里的浮着淡笑的脸蛋时,心里缓缓腾起一股复杂莫名的感情。不管他背后隐伏着怎样一股沉重的黑暗气息,不管他是否有自己的佣兵队,不管他做事是不是心狠手辣,这些都与他无关,只要不伤害到他和娃娃就足够了——也许正是因为心里有这样的认知,所以在老三说起他背后的种种时,他才会笑着简言代过,记在脑子里却不放在心上。
  牡丹微侧过头,眼中清晰的传达疑问:看什么?
  看你呀。安乐眨眼笑。风水轮流转,以前他也是曾这么无赖的这么回答他的,今天总算是出了口郁积气了。
  “靠!出门不利!”
  宁珂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两人的眼神交流,纷纷朝窗外望了望,发觉车子已经靠近天园大门了,此时停下来,是因为天园大门边一字排开的三辆黑色轿车,及车边站着的四个身高休健的男人。
  安乐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了,飞快朝牡丹怀里望去,却见小家伙此时已经醒过来了,大眼眨呀眨的,小脸上是迷糊又可爱的表情,他四下望了望,两只小手从厚毛毯里伸出来,揪紧牡丹的衣袖,软软的声音:“越叔叔,咱们到家了么?”
  “嗯,到门口了。”牡丹悠然笑答,“不过有些大叔拦着不想让我们进去,所以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到家,你睡吧,呆会儿我会抱你上楼的。”
  安宁攀着他的脖子起身,朝窗外望了望,又重新躺回他温暖的怀里,闭上眼,轻声道:“娃娃,除了躲开或干掉他们,还有别的办法,比如签下条约讲和,保两方暂且安全无虞。”
  “那现在要讲和么?”安宁依然闭着眼问。
  “看情况,总之两害相权取其轻者,你哥哥最懂得这个道理了。”安珂不忘调侃安乐。他对他那剖白可是印象深刻得很。“不过今天讲和的比率是九成,你只管继续睡吧,不用多久你就可以睡在你舒服的小床上了。”
  安宁轻应了声,不再搭话,但安乐明白,他不可能睡得着,他这么安静不过是想让大家放心而已。
  “宁珂,这些人跟戚月关有什么关联么?”牡丹轻柔的抚摸着耳上的腥红的耳钉,漫不经心的问:“上次的事还藕断丝连吗?”
  “不是他们。”罗小布回答,指着最头那辆黑色奔驰道:“这些人是冲着咱们来的,那是谭家二爷的座驾,车门边那两个男人我见过几次,是他专门从军营里挑出来的,身手应该不差。”
  “谭容聚么?我们跟谭家平时并没什么来往,他这时候找上门是为什么?”牡丹是问,但却没有想听答案的意思,兀自思索着。
  “问问不就知道了!”宁珂啐一气,戾气横生,“妈的,这些个不长眼的总挑三更半夜来找上门,还弄这么个排场,吓唬谁呢啊!”
  是啊,这些人不像上次戚月关一见面便叫人上来招呼,居然风平浪静的一直这么干耗着,难不成是想等牡丹他们亲自过去询问有何冤仇,怎么个报法么?安乐此时虽然还有些紧张,但已不像之前全身紧绷了,脑子里恢复正常运转,暗算打量那几个男人。
  “既然不说话,那就不用理会他们。小布,直接把车开进去。”牡丹淡然吩咐。
  可人家既然都找上门了,哪可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大摇大摆的从面前飞过?所以在车子滑到奔驰车旁时,一道沉稳的男低音适时从半降的车窗里钻入:“布少,请等一等,我有事要找三少。”
  宁珂轻哼了哼,摇下大半幅车窗,泌冷的空气一团团灌进来,把国内温暖的气息拂散,所有人都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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