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镜狂想曲 by killer(上)【完结】(14)

2019-05-31  作者|标签:


「这样吧,已经收的钱就算了,但是到此为止,不要再接受新的下注,好不好?」

等他们两人勉强答应,他才暂时松口气,专心上课;然而他还是忍不住要徵询千秋的意见。

「我这样做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千秋仍是蛮不在乎:「谁晓得?」

「你难道都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吗?」

「我哪晓得现在小孩变这麽可怕?居然连签赌都来了。想当年〈六年以前〉我们这些高中生是多麽清纯,打赌顶多只赌电影或饮料,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你觉得他们两个会不会照我的话做?」

千秋嘿嘿二声:「你说呢?」

小翎捏了一把冷汗:「你是说他们还会继续收赌金?」

「废话!就算他们不做,别人也会做,你操这心又有什麽用?」

「不要讲风凉话了,事情一扯上钱,就会变得很麻烦耶!」

「一注五十块而已,有什麽好麻烦的?反正他们赌他们的,我们忙我们的,互不干涉。」

「我是怕会越弄越复杂。」

「这个也怕,那个也怕,这样根本都不用做事了。总之,与其烦这些事,当务之急你要马上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事?」

「赶快去下注买你自己输。」

「喂!」

「我是说真的,当你跟人比赛的时候,场外赌博就要买自己输,这样就算比赛输了也可以拿到钱,你没看过『海上钢琴师』吗?这可是男主角1900的至理名言啊!」


「你..」小翎差点当场气绝:「海上钢琴师那麽美的音乐,那麽感人的剧情,你却只记得这句话?」

「因为这句话最实用咩。」

小翎决定在放学之前避免跟他说话。

第二天,正如千秋所预言的,签赌活动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急速扩大,参加人数从五十飙到将近两百,分布范围囊括高一到高三,俨然成为全校性活动,巴西人和法师收钱收得不亦乐乎,小翎因为千秋一席话,断了劝阻他们的念头。


校园内开始弥漫著一股狂热的气息,各种流言谣传满天飞。有人铁口直断地认定小翎一定会找人绑架志,也有人建议志学香香公主把自己衣服的缝隙全部缝起来;甚至还有传言说,已经有两股敌对势力组成桩脚团,打算暗中协助两方当事人获胜,以操控赌局结果。至於两位主角,走在路上常常被人拍肩膀:「加油加油,千万不能输啊,我在你身上下了多少多少钱。」一时间还真会生出一股错觉,以为自己成了背负世界和平全人类福祉的科学小飞侠。


经过前一天的惊险战况,大家见识了陈少翎的实力,再加上暗黑桩脚团的传闻,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藤木家族开始轮流担任志的护卫。志成了重要人物,不管做什麽都有人代为跑腿,当他必须外出的时候,一定会有四个藤木前後左右包围,把他夹在中间,目的就是避免任何可疑人物接近他。只要看到有人手上拿著毛笔、画笔或任何可能弄脏他衣服的东西,绝对会把那人隔离在三公尺之外。当师长们看到一群男生成菱形行进队伍在校园走来走去的时候,都是一头雾水,而学生则窃笑不止。


这种状况对志来说,实在是无比地尴尬。他曾经幻想过要成为全校闻名的名人,现在真的名扬校园了,却是整天暴露在别人的眼光下,一点隐私也没有,真不晓得陈少翎怎麽受得了。当他发现他连上个厕所,都得在四个一脸郑重的学弟陪伴下,行军去洗手间的时候,他真的冻未条了。


「学弟,这太夸张了吧!只不过是尿个尿,用得著这样吗?厕所已经够小了,你们四个大块头塞进来又不尿,别人都没地方站了!」

藤木二号回答:「没办法,厕所是最容易放松戒心的地方,我们一定要特别小心。」

「拜托,我才没那麽逊咧!」

「昨天不就差点被拿走了吗?」多嘴的藤木四号在志凶狠的眼光下闭了嘴。

「总之学长,我们不能让陈少翎抓到任何机会骗你脱掉制服。」

「可是我今天最後一节是体育课,一定要换衣服啊。」

「学长你把制服带去上课吧!」

「你起肖哦?」志快发疯了:「我上体育,你们班不是也上课吗?陈少翎哪有办法跑到我们班偷制服?而且教室还有值日生在。」

「学长,陈少翎一定会想到办法偷溜的,我们全班都知道,今天第七节一定会出事。」

「我倒要看他怎麽偷溜..」志忽然一惊:「等一下!你们全班都知道我今天上体育?」

藤木五号点头:「对呀,你们班的课表,我们一人印一张,是隔壁班抄给我们的。搞不好全部高二都有一张。」

志目瞪口呆:「学弟,我觉得你们这一届脑筋有点问题耶!」

「还不是陈少翎害的?」

志心想,说的也是,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是小翎。问题是,他在高一的时候明明很正常啊〈除了「那个」以外〉!难道是他在休学的期间内,发生了什麽事吗?


那麽,如果他没有休学,顺顺利利地跟著其他人一起升上高二,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风波了?

他为什麽会休学?是被逼走的吧?被班上同学,还有..自己。

志狠狠地咬牙:不是!不是我!我可没有存心要赶他走哦!我只是不喜欢他靠近我而已,是他自己想不开,自己逃回家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谁叫他是同性恋!是他害了他自己!

藤木二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沈思:「学长!你体育课制服到底要怎麽办啊?」

志叹了口气:「好啦,我把它藏起来就是了。」

虽然大家都秉气凝神地等待决胜时刻——体育课的来临,当事人陈少翎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德性,显然毫不在意。不过同学们都知道,这家伙做事向来是鸭子划水,不露形迹,仍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紧张的气氛节节升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种外弛内张的紧绷状态终於在下午第一节下课时,被教官室的一通广播打破了。

17
「二之三陳少翎同學,二之三陳少翎同學,現在馬上到教官室來。」
法師從成堆的五十元銅板中抬頭:「教官找你幹嘛?」
小翎聳肩:「不曉得耶,大概是太久沒見,想我了吧。」他發覺自己居然在學千秋講話,忍不住笑出聲來。

巴西人臉色非常難看:「你還笑!要是教官知道簽賭的事‧‧」

「別那麼緊張,也不一定就是那件事啊,我天天惹事,教官搞不好等著電我很久了。總之,我先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向來容易緊張的小翎,此時會這麼冷靜的原因,當然只有一個。

看著他輕鬆愉快地離去,藤木一號蹙緊眉頭,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

教官室裏,主任教官、輔導教官全都滿臉寒霜地等著他。

「這個是午休的時候,有人塞在教官室門縫下面的,你來看看。」

千秋裝出提心吊膽的表情,仔細端詳著教官桌上的照片。照片顯然是在室內拍的,照明不佳,全是五顏六色的曖昧光線,裏面幾乎擠滿了人,一望而知是個酒吧,而且畫面裏的人幾乎全是男的。相片看來是偷拍的,沒有用閃光燈,顯得更加昏暗不明,畫質也很粗糙,卻還是可以看見照片的主角。那個身上僅著深紫色背心和緊身皮褲,頸上戴著四五條皮項鍊,頭髮上噴了髮膠還灑了亮片,一臉媚態倒在旁邊男人臂彎裏的少年,不是陳少翎是誰?


千秋得努力忍著,才不致露出得意的表情:真是好照片!不愧是他的精心大作!

「還有這個。」教官鐵青著臉,把一張紙條推給他,是用電腦印刷的:「懇請教官嚴懲該生,出現這種學生是本校的恥辱。痛心疾首的校友敬上。」


墨色有點淡,小翎的印表機該換了。千秋心想。

「陳少翎,你有什麼話說?」

「教官,我覺得這張照片照得不好耶,焦距沒調準‧‧」

主任教官用力一敲桌子:「不要再扯了!你平常雖然愛搗蛋搞鬼,還算無傷大雅,所以我也不想為難你,可是你這回太過份了!居然做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你說,你到底跑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千秋苦笑:「教官,你這麼英明睿智,難道聽不出來我是在說反話嗎?這根本是個笑話,上面的人不是我啊!」

「哦?你怎麼證明?」

「它沒把我清新脫俗的靈氣拍出來。」

「陳少翎!」教官的青筋全都爆出來了。

「教官,」千秋表情嚴肅,又帶著淡淡的哀傷:「現在合成照片這麼發達,要做這種東西很容易的。為什麼你不先求證一下?為什麼就要一口咬定是我?」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嗎?我剛剛花了一節課跑去照相館請人鑑定,結果說應該不是合成的!」

當然不是,是千秋昨天半夜兩點帶著照相手機摸出去,跑到Gay bar擺姿勢請人拍的。

「只是『應該』吧?這畫面這麼粗糙,鑑定也可能出錯啊。再不然也可能只是長得很像我的人,搞不好就是有人刻意拍出來害我的。別的不說,這個寄照片的人自稱是校友,他既然拍了這照片,就表示他當時也在Gay
bar裏,那這位校友自己不是更可疑嗎?」

教官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卻還是忍不住懷疑:「真的不是你?」

「陳少翎」強忍氣憤:「如果教官要為這張照片處分我,麻煩把那位拍照的人找出來,請他詳細說明,我是在民國幾年幾月幾日幾時幾分幾秒,出現在這家bar裏的,還有什麼人作證,我才能心服。再不然最快的方法,就是請教官直接去這家酒吧,找裏面的人問問,到底有沒有看過我這個人。」


要教官跑去Gay
bar找人問話,這可真是為難他了,但他還是努力維持著師長的威嚴:「必要的時候我會去的。這次找你來,主要是想了解一下:為什麼你身邊好像是非特別多?」


千秋黯然苦笑:「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大家嫉妒我的美貌吧。」

「你又來了!整天只會嘻皮笑臉胡說八道,叫你來就是要聽聽你的說法,結果你又給我這種態度!你真以為我不敢記你的過嗎?」

「如果我真的做了應該記過的事,教官沒理由不記我,我也不會厚著臉皮求您手下留情。」

教官歎了口氣,重點是,的確沒有記他過的理由。陳少翎的確是很皮,很愛搞鬼沒錯,卻一次也沒達到該記過的程度。這到底是因為他天良未泯〈?〉呢,還是他精於算計,懂得保護自己呢?總而言之,眼前這個傢伙可說是近十年他遇過最讓人頭疼的學生。


旁邊的輔導教官年紀較輕,跟他們班也比較熟,自然而然地扮演起白臉的角色:「少翎,雖說你還不到要記過的地步,可是也不表示你行為沒有偏差。是不是有什麼煩惱?要不要趁這機會跟教官談一談?」


千秋明知故問:「教官是指哪方面的煩惱?」

教官顯得有些尷尬:「呃,例如說異性方面吧,你這個年紀,應該很想交女朋友才對,會不會因此想東想西‧‧」

主任教官不耐煩地打斷他:「楊教官的意思是說,你到底是不是對女生沒興趣?這傳聞從你高一傳到現在,都快三年了!究竟是怎麼樣,你今天給我說清楚!」


「主任,別這麼兇‧‧」

千秋微微一笑:「教官,我昨天寫給您的情書,您收到了嗎?」

「你在說什麼!」

「像您這麼英挺又富有成熟魅力的男人,哪個同性戀不會愛上你啊?」

「你夠了吧,陳少翎!」

「教官,我是說真的,我愛慕您很久了!還有楊教官,您是我的第二號對象‧‧」

楊教官很有耐心地勸著:「少翎,你正經一點。我們不是說同性戀不好,可是對你以後的人生影響真的很大。現在這屋裏都是自己人,你不用顧忌什麼。教官不是要罵你,是要幫你。你如果真的有什麼困難,不要怕丟臉,趕快說出來,你現在還年輕,趁這時候治療還來得及,我們可以幫你請專家長期輔導,教官和老師都會在旁邊支持你的。」


小翎忽然覺得,他寧可去聽藤木家族的羞辱怒罵,也比在這裏讓恩師循循善誘來得好。面對眾藤木,他只需要鼓起勇氣跟他們對抗,但是碰上這種「我都是為你好」的柔情攻勢,卻會讓他自覺是個不知好歹,對不起師長的惡人。明明被塗了滿臉污泥,卻還得心懷感激和無比的愧疚。


然而他知道,這種事絕不會停止,在往後幾十年的人生中,他還得一而再,再而三的,接受這種「善意的毒素」的洗禮。至於什麼時候會毒發身亡?天曉得。


千秋為他這番體悟,下了個富含哲理的結尾:「嗯,這就叫『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雞婆』吧。」

「婆你個頭‧‧」

「少翎,你說話啊。」楊教官看他先是一言不發,然後又莫名其妙傻笑,開始擔心起來。

千秋抬眼看他,搖頭長歎:「看來我只好去把幾個女生的肚子搞大,免得老讓教官擔心。」

「胡說八道!」主任教官很火:「陳少翎,我記得你高一的時候沒有這麼誇張啊!你是不是休學在家的時候,交到什麼壞朋友?要不然我把你爸媽請來學校,好好討論一下你的偏差行為,你覺得怎麼樣?」


這話聽得小翎一身冷汗,要是教官真把爸媽請到學校來,讓他們聽到自己做的荒唐事,那還得了!

「真的嗎?」千秋眼睛發亮:「那真是太巧了,我爸爸也一直在講,改天要請教官吃飯耶,還說要給您一個大驚喜,包您滿意。」

教官蹙起眉頭:「什麼大驚喜?」

「我也不知耶,我爸只說,要感謝教官對我的照顧,以後還要請您多多栽培,這樣校內推薦就有希望了。他還問我媽,教官不曉得喜不喜歡賓士車,我媽說,賓士車誰不喜歡啊?不過最好是有香車再配美人,教官您覺得呢?呃,教官你怎麼了?」


小翎哀嚎著:「喂~~~你在講什麼啊~~~~」

主任教官臉色鐵青,用力一拍桌:「你們這家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呀?」千秋一頭霧水。

楊教官眼見場面越來越難收拾,連忙說:「好了,少翎,你先回去吧。照片的事我們會查清楚的,你不用擔心。只是你以後的行為要收斂一下,不要再惹事了。」


主任教官氣沖沖地說:「你要是再出一次差錯,我就讓你退學!」

千秋低頭沈默著,沒有移動也沒有開口。

「陳少翎?」

千秋抬頭一笑:「教官,乾脆現在就讓我退學吧。免得某些人還得那麼辛苦,整天忙著寄黑函做假照片,都不用念書了。」

他笑得雖燦爛,但笑容中的憂傷卻顯而易見,教官室裏的人都楞了一下。

「很抱歉佔用教官的時間,我出去了。」轉身走了幾步,忽然身子一晃,捧著肚子蹲了下來。

「少翎!」楊教官跑過去,只見千秋咬緊牙關,一張秀氣的臉皺得像包子,顯然極為痛苦。「怎麼了?要不要緊?」

千秋擠出一個勉強的微笑:「謝謝教官,我沒事,只是最近常常忽然胃痛。」

楊教官扶他站起來:「我陪你去醫務室吧。」

千秋怔怔地看著他,忽然眼淚併出了眼眶。

「少翎!」

「他們都討厭我,我知道的!沒有人喜歡我,他們都不希望我回學校,每個人都想趕我走,我知道,我通通都知道‧‧」說著就失聲嗚咽。

這本來就是小翎的心中痛處,二來也是部分事實,因此眼淚說來就來,根本不用裝。

「少翎,你別這樣‧‧」

千秋哭了一會兒,抬起頭來,淒然一笑:「謝謝教官,我自己去醫務室就好了,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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