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柳暗
苏泠觉得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否则所有的证据必定会指向他。而最好的转移视线的办法,就是嫁祸他人,即使这方法有些阴险。
温尘很同意这个方法,人选也已经商定完毕,就是住在苏泠隔壁自由也受到了一定限制的归海如修两兄弟。和大雍关系一向不怎么好的瀚罗皇室,当真是很好的嫁祸人选。
这样想着,温尘觉得自己自从和苏泠认识以来,还真是越来越堕落了。
于是当天晚上,在春风得意楼里巡视的护卫们,看见归海如锐的房间里有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然后一番搜查之下,那块当初苏泠看见的代表皇室身份的玉牌曝光了。即使归海如锐当时一脸惊讶,不似作假。事实上,他的确很惊讶,那块牌子并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
自然,这么容易找到也肯定是拖了温尘的福。归海如修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不会把这种危险的东西随便找个地方安置,没有温尘的插一手,必不会这么容易身份暴露。他可以想象得到,现在归海如修肯定已经有所怀疑,但这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要说,玉牌他放得很隐秘,不会这么容易被找到,必定有人动了手脚不成?
竟然还有瀚罗的两位皇子。江重楼收到消息的时候头都大了,真是没有想到那两个自称楼泽商人的年轻人,竟然会是瀚罗皇室,还这么丝毫不扭捏的住在了春风得意楼,他眼皮子底下。
从某些方面来说,归海如修二人也是一样的倒霉,虽然是瀚罗皇室,但毕竟身份摆在那边,也不能随意处置,只能加派了人手,让他们乖乖呆在自个房里,待遇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苏泠的嫌疑降低了那么一点点。
苏泠暗叹,自己的苦心终于没有白费,虽然效果还是没有预想中那么好。
当然,使情况更加混乱的事情是唐渔昏迷不醒。不是因为受伤,也不是因为太累,而是中毒——还是唐门的毒。不知是不是该庆幸不是会毙命的毒,只是这样不省人事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当官凌虚跑到春风得意楼找苏泠时,苏泠只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没有想到过这件事情真的可能扯上唐渔。只是,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真是唐渔在信上下了毒?若真是这样的话,苏泠觉得才真正是个麻烦。
江重楼觉得自己其实是接了一个真正的烂摊子。从动机上来说,温尘和苏泠没有下毒的理由,但偏偏很惹人怀疑。
苏泠看着唐渔唐渔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平缓的样子,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人竟然已经昏迷了那么久。
“我今日晨起,觉得有些不对,他每日都会比我早起,我去他房里看他,却发现我怎么也叫不醒他了……”顶着张珠娘脸的官凌虚声音无丝毫起伏,但苏泠可以知道,这种叫不醒自己所爱的人时的惶恐绝对可以让一个人绝望,这是一种比心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更深的痛苦,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尤其心爱之人还一直在面前提醒自己。
不过,难道官凌虚虽顶了珠娘的脸,唐渔还是没有逾越什么,依旧住在两个房间吗?唐渔真是君子啊。苏泠一不小心就想远了。
“放心,对方既然不要他的命,那么我们就不用急。这天下间能解毒的可不只是唐门一家。”苏泠发挥他惯来的温柔,轻声安慰。唐渔是被逐出的,解毒这种事情唐门自然是不会接下的。
“嗯。”官凌虚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
苏泠在心里暗暗感慨,即使现在眼里看着的是珠娘的脸,但官凌虚眼里的傲色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让人想不起当初的那个珠娘。毕竟,她还是当初那个红衣倾城的女子,珠娘的温婉根本不适合她,她自己倒也很明白。虽然,珠娘事实上也温婉不到哪儿去,表面功夫而已。
江重楼皱了眉:“难道就这么让他一直昏迷着不成?”
闻言,苏泠不禁挑挑眉:“我差点忘了,唐渔现在可是重要的证人,是不是啊,江大人?”即使是这样的话,他也可以用极温柔的语气说出来。
温尘拍了拍苏泠的肩,以示安慰。现在苏泠表面看来再镇定不过,但他可不相信他内心也能这么平静,唐渔和他交情其实很不错。这从唐渔算计了他,他却可以这么快就原谅他就可以看出,即使看来更像是等价交换。而这次唐渔的中毒,归根结底,缘由还是在苏泠身上,不管是有意无意,好意恶意。
江重楼被苏泠的话噎得够呛,对于唐渔,他的确还是很怀疑的,也曾想过将他押了直接大刑伺候,从嘴里撬出点什么。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苏泠不理他,径自问官凌虚:“你可知他是怎么中的毒?”
“应该和昨天送来的那封信有关。”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苏泠和温尘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又是信?而且,二人目测下竟还是云潍坊的东西。两人心中不由怀疑,难道这唐渔是自己下毒给自己吗?
温尘看向苏泠——是你写的吗?
苏泠眨眨眼——怎么可能?
有问题的应该是信纸,江重楼盯着信封上的名字,下了结论:“写信的不是同一个人,字迹虽然很像,但是还是有一点点细微差别。”字端正了看起来都差不多,而江重楼当年也是才子一个,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苏泠对着温尘颇为得意地挑了下眉——我说了不是我吧。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温尘感到有些无力,这只能说明事情越来越复杂。果然,牵扯到的人太多,想要理清脉络也就越不容易。
“那这是什么意思?”秦无涯不解。
江重楼难得地笑了下,可惜其中的嘲讽意味太重,太煞风景:“写信的应该是得到信封或是里面那封信的人,而唐渔则应该是知道真相的人,至少也是一部分真相。既然想要唐渔不能开口,又已经有毒杀赵大人这么个成功例子摆在那儿,再用上一遍,也许还能混淆下视听,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呢?”
武千钧苦了脸:“他是觉得我们还不够麻烦吗?”四十岁的武大人终于觉得这种劳心劳力的活计不适合他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做,他果然是老了。他看向窗外,欲哭无泪。
“有时候是越乱越好,对他们而言。”江重楼说得理所当然。
他转身面对官凌虚:“请问唐夫人,这信是谁送来的?”
官凌虚大概是因为那句“唐夫人”,稍稍有些局促,但仍然很有条理地回答:“是隔了一条街的猪肉铺家的小孩,有人扔了给他一张纸条和一块银子,告诉他把信送到这里,还要我夫君亲自察看。如若不送,后果自负。”说到“我夫君”三个字的时候,她不禁又有些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