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雪共白头+番外作者:曲有一误【完结】(10)

2019-05-30  作者|标签:曲有一误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我在汝南小住了俩月,购置了房产,每天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过年时热热闹闹,邻居还送来了一碗饺子。

  第二年开春,我一路向南,又重新向北,走走停停,加上之前耽误的近一年时间,重新回到长安时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当年答应了陛下的三年,现下逾期两年,不知道陛下现在是什么模样了,会不会生我的气同我闹起脾气来。

  我是破晓时分到了长安城城门,竟然被守城的侍卫拦了下来,幸好侍卫长在,没等我掏腰牌就诚惶诚恐地把我请了进去。

  当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了。

  我牵着我的老驴,飞快得回了我的府邸,管家看见我都愣了,当年那个光彩照人的汝南王去了哪儿,我这又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管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三分,仆从们烧水的烧水,给我找衣服的找衣服,原本有些死寂的王府,一瞬间热闹了起来,跟过年似的。

  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洗一次澡了,主要是长安附近的村落,缺水缺得厉害,我泡在桶里,搓下来了快有二斤的灰,换了两桶热水,泡得我飘飘欲仙,下一秒就不在人世待了,老子我快快乐乐做神仙去。

  脱我麻布袍,着我旧时装,披上狐裘大氅,我又是我风流倜傥不可一世的汝南王了。

  洗澡洗得我差点忘了,我得快点进宫面圣才是。

  我见到了我的小皇帝,他成熟太多了,至少我没从他脸上看出太多的表情,仿佛他的喜怒哀乐在这些年里都被人无端抹去了。不由得我有点不爽,究竟是谁在我错过的这些岁月里改变了这个我看着长大的人。那晚我们抵足而眠,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不一样了。

  第二天大早,我就在御花园里见到了木田,那么纯真,那么无辜的孩子。

  我呸,这些年我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虚情假意我一眼就看穿了,论伪装,我得是你的外公。今天这人分明是等在这里的。居然还跟我提安阳王,他是不知道安阳王是我舅舅吗?还是说他是想警告我,让我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和处境,莫要难为他?

  我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和陛下吵了起来。我以为自己的伪装可以瞒天过海,可以满不在乎地对陛下的一切冷眼旁观,可我真正面对陛下喜欢的人时,我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对他而言我算什么呢?我或许本不该回来,我该留在汝南,过我自在的日子。

  我惹了皇帝陛下不高兴,于是老老实实地躲进王府,自求多福。柳巷我也不敢去了,再被谁参一本,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知道柳巷的花魁木梨姑娘怎么样了,我以前把她引为红颜知己,经常一起喝酒聊天。当然别误会,木梨姑娘卖艺不卖身,我去柳巷也不是为了嫖,不过是为了坐实一下汝南王的花名而已,柳巷的姑娘大多是家境贫寒卖身为妓,我当然不会拿她们取乐。

  我在王府闷了几天,寻思着该进宫给陛下道歉了,毕竟小命重要。走到宫门遇着几位下早朝的大人,寒暄了几句,我竟然听说陛下快要成亲了。算算新娘得是我的表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血缘关系总是有的。看来,那个木田,也没有好好抓住陛下的心嘛。

  那天我最终也没有入宫,你想想,遇着陛下了我该说什么。

  恭喜?

  我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我在长安街上转了一天,晚上去柳巷要了个小包房。老鸨说木梨姑娘早在我离开长安前就嫁人了,如今已经和柳巷彻底断了联系,不知身在何方。我叫了木梨在柳巷时的好姐妹木棉,我俩喝了一晚上酒,一起怀念那个曾经名动京城的花魁木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又想起了多年前在山脚下遇到的道士,他说,不知前路有故人,可故人在哪呢。

  转眼到了陛下大婚的日子,我专门挑了件暗红色的衣服,反正也是红色,就跟我俩要大婚似的。仪式结束后,总要闹一闹的,但他们不敢闹皇帝,我是陛下唯一的兄弟,自然成了那群找热闹的人的首要目标。

  礼部尚书周勒,虽然表面上踏实可靠,但私底下其实吊儿郎当的,他考□□名前就和我有几分交情——在柳巷喝酒时认识的,他喝得烂醉,把我当成了姑娘,被我一拳揍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今天他又喝多了,看见我立刻勾肩搭背,问我什么时候娶亲。

  我喝得也有点多了,苦笑了一下,望了望远处的陛下,说:“我想娶,他也得愿意嫁啊。”

  然后,陛下突然穿过人群,把我带走了。一路上,他什么都没说,径直带我去了御书房,我满脑子都在想“完了,他是不是想给我赐婚啊”。到了御书房,他果然问我了我是不是有意中人。我下意识的点点头,心说,不就是你嘛。

  点完头,他也不说话。妈的,他就是想给我赐婚吧,玩完了,我该怎么圆啊,我总不能跟他老实交代,要不然就说是木棉姑娘吧,就是不知道木棉姑娘愿不愿意。

  结果他说:“我嫉妒他。”然后哭了。

  等等!不该是这种展开啊。你嫉妒你自己干啥。

  等等,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他不是嫉妒他自己,他是嫉妒我喜欢的人。

  我屮艸芔茻,你对我有意思??那你咋不早说?那木田又算个啥?你仿佛在逗我?算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我先亲了再说。

  妈的,他嘴唇真软,玩蛋,我硬了。算了不管了,我扒了他衣服再说。

  怎么之前没人跟我说过做这种事情这么爽,是谁说的要存天理灭人欲,我去您n_ain_ai的。他快被我做晕了,我斗着胆子趁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喊道:“临风。”

  “叫我川路。”他气若游丝地回答道。

  “临风。”我就要叫他临风,他不知道,其实他这名是我起的。当时父皇对我说:“给你弟弟起个名吧。”我当时正在读《岳阳楼记》,正好读到“把酒临风”,就叫临风吧。我当时真没想到,父皇真用了这个名。

  那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临渊,一个大写的怂货

第14章 番外3谢临渊的故事

  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过了严冬,春天就到了,夏天也近在眼前。我人生中的严冬已经记忆模糊,得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是我来到汝南的第四年,我起了个大早,去地里看看麦子,再过几个月麦子就成熟了,今年会是个丰收年吧。我在田里转了一圈,路过菜地摘了一些新鲜蔬菜,准备回家弄些早饭。

  回到家后,床上的人还睡得香甜,我突发奇想,走到园子里摘了一根Cao,回到床榻前在他脸上来回扫动。他显然是感觉到了脸上有点痒,无意识地用手挠了挠脸,还呢喃了两声梦话。我听得分明,他说的是:“哥,别闹。”

  窗外太阳刚刚升起,阳光斜s_h_è 进了窗户几缕,直直地照到他的脸上,这是我的前半生中少有的幸福时刻。

  我想起来了四年前的那一天,那是黎明到来前,极黑的暗。屹立了近两百年的离国,骤然间土崩瓦解,军临城下,长安城破。当然,对而我言,这天下究竟是谁做皇帝都无所谓。我也是半个昭国人,所以我不在意这天下究竟是姓谢还是姓楚。这些年离国到底怎么样,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虽然表面还是从前的雄伟帝国,但早都旧势力腐蚀殆尽。父皇和川路都不是适合统治天下的人,他们都有点过于在意儿女情长,而身为帝王,无情才是最合适的。

  “川路,跟我走——”事已至此,比起明哲保身,我更想守护好我的小皇帝的安全,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要让他活下去。我要带他逃走,去汝南,我在汝南有一座宅子,有一块土地,这是我现在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了。

  但他挣开了我的手,对我说:“不行,我得去找木田。”这一刻,我输得体无完肤。望着他一点点变小的身影,我渐渐回过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它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所过之处,寒冷透骨。

  虽然他已经走远,但我还是追了上去,这是我人生中走过最长最长的路。我凭借着儿时模模糊糊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含翠轩。院门就那么敞开着,仿佛从来没有关过,踏入院门的瞬间,我仿佛听到了乌鸦凄厉的叫声。门框边斜靠着一个人,我记得他,是木田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此刻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死相狰狞。

  我冲进里屋,看见临风躺在地上,生死未卜,木田则在坐着喝茶,那样悠闲,自在,仿佛是在享受这个晴好的午后。

  “你把他怎么了?”我失了理智,想要抓住木田问个明白。但他却身轻如燕,无论我尝试几遍,连他的衣袖都碰不到。

  木田哂笑着,仿佛在看一场滑稽的喜剧:“没死,你可以带他走。”

  “为什么?”我问道。

  木田拿出一盏红灯笼,递到了我手里,说道:“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杀你们。你们走吧,永远别再回来,把灯笼挂在马车上,没有人会阻拦你们出城。”

  “你就不怕我们卷土重来?”我脱口而出,说完我觉得自己蠢极了。

  “我不怕,你不会,他不能。快走吧,楚麟来了你们就走不了了。”他诡异地笑着,像个疯子。

  我背着临风向我准备好的马车跑去,从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背着一个人的情况下也可以跑得这样快。果然,从前楚霸王破釜沉舟淮y-in侯背水一战,都不是假的。人啊,就得多逼一逼自己。

  我拿着灯笼赶着马车,果然一路上畅通无阻,城里的南昭兵没有一个站出来拦我,纷纷为我让出了一条路。在城门前,我回望长安,为了躲避南昭兵,家家户户早早灭了灯火,大门紧闭,唯有天上繁星与皎月可为我映出一丝明亮的光。可我仍记得去年元月时,那一夜鱼龙舞,夜空中的烟花怒放,映得长安城宛如白昼。兴,百姓苦,亡,百姓亦苦。让百姓陷入战乱的疾苦,这样真的好吗,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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