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飞即美 by 轮廓(强取豪夺)【完结】(3)

2019-05-29  作者|标签:


  我一边擦脸一边观察他,相对的也被他观察,这样诡异而沉静的对视,结束在彼此的忍俊不禁。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目光在我的脸上流连不去:“后会有期。”
  我略瞟了眼,没有接,冲他点点头便回了包厢。
  
  然而变数总是出现在你们想象不到的地方。
  易柏依起身把我拖走时,我手上还抓着一杯酒——思想工作刚做通,正准备递到那褶子脸唇边的一杯酒。
  一桌子的惊愕表情,我唯独记住了陆离的苦笑。
  意料之中的苦笑。
  
  是什么使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易老板失态于人前?
  别急,我比你们更好奇。
  坐进车里,衣服上的酒渍都顾不得擦,我正要质问易柏依方才的举动为何意,却被他恶人先告状的一个问句冲晕了头,而且是那种极具威慑力的平静语调。
  “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嗯?”
  静默三秒之后,我挠了挠头:“是你问我知不知道进入娱乐圈要付出什么的,我的答案,你那时不是很满意么?”
  难道是我会错意了?
  脑子顿时一热,如果不是那样还被骗走了本小爷的初夜二夜三夜……
  谁知接下来的剧情之狗血,堪比电视台的八点档肥皂剧。五分钟前还是专业皮条客的易柏依眼神深黯地盯着我问:“你是谁?”
  随即又自问自答起来:“哦,对了,你是陆峥。”
  “十八。”我纠正他,这里就我们俩,让陆峥见鬼去。
  “十八。”他喃喃重复了一遍。
  如果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他的状态不对那我就可以和陆峥一起见鬼去了:“易柏依,你是疯了还是失忆了?”
  他却骤然清醒过来:“陆峥。”
  “十八。”
  “十八,”他从不在这些自认为无意义的事情上和我纠缠,“一个礼拜之后我会重新帮你安排饭局。”
  “在你挽回自己的失误之前,”我提醒他,“可不可以先告诉我失误的原因?”我怎么感觉他像是要断我的前程。
  他不语。
  “不说也没关系,不会再有下一次就好。”我步步进逼。
  他还是不语,表情冷硬一如初见。
  这就有点叫人火大了:“易柏依,你哑巴了?”
  “看看清楚你在跟谁说话。”他一蹬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易柏依,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感觉,也不信你做不到让我只跟着你。”我拢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手臂,使出杀手锏。
  我偏就不信了,跟着一手捧起陆离做了大明星的老虎会假不了威?况且我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自己这张脸对于不可一世的易柏依有着致命的冲击力,虽然我尚且不明白那是为了什么。
  “如果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那类似今晚的事情你就不要再阻止。如果不是,”我握了握拳,“就把那张扑克脸收回去!”看久了连勃|起都软回去了。
  易柏依估计被我震慑住,半晌只蹦出一句“十八……”
  想想也是,原先一直听他话的乖乖牌突然在封闭的车厢里给他来了个强迫中奖式的深情表白,这情形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要多**也有多**,简直就是赤|裸|裸的X暗示。
  他猛地刹车,解开安全带,目光灼灼地、毫不迟疑地开始执行这个暗示:“陆峥你想好了?我可不是什么圣人。”
  手都摸那儿去了还圣人,我在心里翻白眼,你要是圣人那我就是上帝。
  
  尽管这个夜晚夜色朦胧,这个都市车水马龙,这个车厢气氛香艳,我也并没有忽略易柏依对我的称呼。
  先是十八,后是陆峥。
  夜迷离,易柏依糊涂了,他居然忘了:十八也好,陆峥也罢,两个都不是我的名字。
  人这种生物,总是喜欢玩间歇性失忆的游戏。
  
  我们像两只动物般交|媾,追寻着、顺从着、实践着本能,竟而将这种本能上升到一个血淋淋的高度。
  ——几天后的清晨,易柏依叫来几个医生,在清醒的空气中抽走我一管子鲜血,然后和他们一起消失到黄昏。
  降临在黄昏之后的是不变的黑夜,易柏依一直没有回来。
  我懒得想那一管子血里的门道,独自沉入梦乡,梦里放佛有一双野兽般的眼睛,滚烫而血红,简直要灼伤了我。
  
  再一次踏上前往美国的旅程,我的心境又有所不同。
  这期间,与陆离合拍的男士香水广告也开始在电视和网络上播出。该广告分为两季,目前只拍摄了第一季,我也只出现在第一季,扮演一个和陆离搭讪之后为之倾倒的路人甲。
  连男性都被吸引的香水,女人更勿需再说。
  大明星陆离助阵,这个广告获得的收益可想而知,连带着我这小小龙套也被少数人关注到。香水品牌的官方论坛上偶尔有人发类似“和陆帅搭讪的小男生长得好漂亮”这样的帖子,我坐在电脑前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兴起也去注册了一个ID,在后面回帖往死里贬低“搭讪小男生”,并反复强调“陆帅才是最好看的”这一点。
  果然片刻之后群情激奋,“搭讪小男生”瞬间成为众人拥护的对象,更有人上来表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陆帅的堂弟,自己曾在某某咖啡馆见过他们云云。
  见目的达成,我注销了ID,笑得仿佛一只偷了腥的猫。
  易柏依端着一杯红酒从后面走上来:“笑什么?”
  我让开身子,把成果亮给他看。他看了几行,下了结论:“无聊。”
  我指了指他已经滑到我锁骨上的手:“你也很无聊。”
  “唔,那就来做些不无聊的事。”
  ……
  就这么在美国混过了余下的两个月。
  早已忘记三个月前低微而卑下的乞儿是谁,我用人类非凡的适应力逼自己相信:我是陆峥,从最初的最初起,就是陆峥。
  我开始厌恶十八,这个名字每每在床|上被易柏依叫出口,我总能揣测出一种恶意的施舍。其实何必不断提醒我,我自然记得赐给我这一切的是谁。
  易柏依啃噬着我的肩膀,低低地唤:“十八……”
  “陆峥。”我纠正他。
  “你不是讨厌陆峥么?”他诧异。
  “我讨厌十八。”
  至于陆峥,我开始学着喜欢它。
  


5

5、第四章 ...


  我们的欲|望将彩虹的七色光借给仅是迷雾和幻想的人生。——《飞鸟集》
  
  回国后我陆续接拍了一些广告和MV,其中不乏与陆离的合作。借着他的名气和我的频频露面,我在年轻女性的圈子里也开始小有知名度。堂弟这个身份,总算是被正式搬上了台面,发挥起它的用处。
  对于目前的境况,我有些不以为然,陆离则表示满意。
  他说:“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你该学会脚踏实地。”
  “青蛙倒是会脚踏实地,可惜它只能一辈子呆在枯井里。”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
  和陆离渐渐熟稔之后,我们常来咖啡馆,它已不再如我初见那般遥远不可接近,不过只是一个适合聊天的场所罢了,很多人加诸于它身上的“优雅、闲适”,在我看来,恁地可笑——真正的优雅闲适是不需要你费力去寻找去感受的,它长存在你的心中。
  陆离扑哧一笑:“好深刻的比喻。”
  “你的行为和你的语言成反比呢,堂兄。”我瞥着他憋不住笑的嘴角。
  “你要体谅一个年纪大了的人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笑着摇摇头,切回正题,“说真的陆峥,好高骛远不是什么好习惯。你又焉知青蛙快不快乐呢?”
  “难道快不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不然呢?”陆离讶异地看着我,“你有更好的解答?”
  “低微贫贱,哪儿来的快乐?钱与权,二者必择其一。”
  陆离不赞同,唏嘘道:“你被易柏依教坏了,第一次见你时多么清纯。”
  清纯?阅人无数的陆大明星这回可真是看走了眼,不过……“为什么你当初不去靠易柏依这座山?”
  现如今我正靠着这座山,这座山还算强大,也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难靠,正如此,我更加好奇陆离的选择。
  “这座山岂是人人都能靠的上?”陆离苦笑。
  原来如此,当初的陆离并没有被赋予选择的权利。
  “况且易柏依已经给了我他所能给予的最多最好的照顾,对此我心怀感恩。”
  “书上说的不错。”我端详他。
  “什么?”
  “懂得感恩的人是最美的。”
  最美的陆离不由失笑:“你看的都是些怎样的书啊……”
  “没办法,谁让破烂堆里的书又多又杂又……”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离微笑着看着我,并不接话,他眼中的了然第一次令我觉得不舒服。
  时间不早,我们在异样的沉默中喝完咖啡,匆匆赶回了摄影棚,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于是工作之余我开始思考一个问题:我如今所拥有的,是否都来自于孤儿院与垃圾堆的恩赐?比如我可以所涉猎到的知识,比如我所了解到的人与人相处的模式,甚至于我纤细好看的身体。
  显而易见。没有幼时的苦难就不会有十八,更不会有陆峥,可笑我却一厢情愿想要抹去前者,彻底成为后者。
  天下竟有我这样的傻蛋。
  
  当晚便向易柏依提出帮我请老师的要求,学习一切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即便只是皮毛。
  将“陆峥”这两个字深深刻进灵魂必须成为我工作之余最重要的事,无论如何,我也要完成从下里巴人到阳春白雪的最完美过渡。
  
  我的坚持令所有人惊讶,一连三个月不足五小时的睡眠使易柏依的眼中都出现了别样的情绪。
  他尝试帮我揉按太阳穴:“何必勉强自己。”
  好不好玩?做老板的竟率先遏制起员工的工作积极性。
  “痛,”我拿下他显然不谙此道的手:“我并没有勉强。你可曾见我皱过一次眉?”
  他仔细凝视我的神情:“我刚才按痛了你,你也没有皱眉。”
  是是是,我只会在床|上皱眉,行了吧?我努力忍下心中的不耐:“下午还有钢琴课,我得回房休息一会。”
  他却不依:“来,皱个眉给我看看。”
  像极了古时流连红灯区的纨绔子弟:来,笑一个给本大爷看看。
  不过转念一想,我和那些卖笑的小倌们又有什么区别?于是转头,冲他微微皱了眉:“我只有这会儿功夫休息。”
  易柏依很是满意:“去吧。”
  
  如此高转度的生活又持续了两个月,我接到了从事演艺事业以来的第一部电影。
  那是一部有关精神病题材的片子,一切主创人员均是大牌,易柏依又一次动用他的力量,硬是将我推进了剧组。
  主角自然与我无缘,主要配角也与我无缘,我饰演的是其中一个病例,勉强算个三号男配,是男主角的主要研究对象,换言之,即一个精神病患者。
  精神病患者我见得多了,连去医院观察取材的必要都没有。你们知道的,从孤儿院出来的人,脖子以上的部位或多或少都会有些问题,再加上我这五个月高强度课程造成的萎靡状态,本色出演已经是最好的化妆。
  杀青前一天陆离来探班,在外景的花园里找到我,眼睛瞪得溜圆:“你这不是化出来的吧?”
  我摸了摸自己面黄肌瘦的脸:“你见过这么高超的化妆技术?”
  他连连摇头:“易柏依要你休假两周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你太勉强自己了。”
  一个两个都说我是勉强,我还偏就不服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堂兄。原来不是探班,是传话来的?”
  “好大的杀气,”他笑,“这不给你赔罪来了么?我接错一句话害你劳碌五个月,不知以晚餐补偿,肯不肯赏光?”
  上次咖啡馆分手之后,我和陆离并未主动联系过彼此。
  在某个点上,心照不宣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既然他选择遗忘,我又何必牢记。
  “去哪儿?”
  “我家。”
  
  陆离家并不如我所料坐落在本市最豪华高档的别墅区,而只是一个住宅区内众多公寓中的一间,左右不到一百平,却布置的相当干净舒适。
  他对我说了句“稍等”便溜进厨房。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穿着柔软的毛绒拖鞋坐在沙发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变魔术一般从厨房里端出一个个精致的盘子,盘中是热腾腾的飘散着居家独有香味的菜肴,一时忍不住也蹿进厨房:“你在厨房里藏了个魔术师?”
  正挥舞着锅铲的陆离腾出一只手推我出去:“洗手,准备开饭。”
  这一幕当真是匪夷所思,若是摄下来传到网上去,不知能跌碎多少人的下巴。
  ——可是有不少小女生以为她们的偶像不食人间烟火,连上厕所都不用哩。
  
  我对陆离的过往因此更加好奇。易柏依看到过什么,竟会对他下“清高”这样的评语?
  
  饭菜是一齐上的桌,尝一口,味道还真是很不错,我啧啧称奇:“出得厅堂进得厨房,以后哪个女人若是嫁了你,可有的福享了。”
  陆离笑笑,从冰箱里拿了瓶米酒出来,给我斟上一小杯,再给自己斟上一小杯,抿一口,便只看着我动筷子了。
  “我第一次被做这样的事,如你一般兴奋。所以我想,你一定也会喜欢的。”
  那语气有些模糊,很容易就能听出不对来,我停了筷子:“你?第一次?”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自嘲般地笑了笑,朝一旁努努嘴。我顺着看过去,是今天报纸的头版头条,无非是某地产界巨头之子与某企业千金今日在某地完婚的老套消息,可是因为其中一人和我面前的这个人有过牵扯,连带着那条消息也变得不顺眼起来。
  
  “你爱他?”
  “怎么会,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耸耸肩,“只是近来常会梦见他和我说‘去荷兰结婚’时的神情,很诡异是不是?”
  我无法感受他口中的诡异,只觉得胸口发闷,明知可能触犯他的某些禁忌,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后来……为什么分手?”
  陆离的修养之好实在令人惊叹,眉宇间丝毫不见恼怒,只有淡淡的疲惫:“血浓于水,父子之情到底亲过我一个外人。”
  外人。
  无权无势的、漂亮的外人,涉足娱乐圈的外人,同性的外人。
  我完全可以想象出陆离当年的境遇。
  但就算这样,仍是贪恋温暖,这是没有享受过温暖的人的通病。不撞南墙不回头,一定会拼到那丝温暖也消散无踪了,才愿意重新适应起自己身体的冰凉。
  那么,究竟撞过多少次头破血流,才能磨炼出如今这个圆润到完全无棱角的陆离?脸上的妆怎么卸也卸不完,好似永远都看不到他不戴面具的样子。
  这,就是娱乐圈的影响力?
  我稍微兴起的一点胃口被这个俗套故事毁灭殆尽。
  “为什么做菜给我吃?”预示我会成为下一个被抛弃的陆离?
  “我也不清楚。”他依旧耸肩:“明明一点也不像,可每次看见你,就如同看见多年前的我自己。”
  这是对陆峥的褒奖,却是对我的侮辱。
  我站起身:“易柏依说过,我比最初的你懂事的多,所以红起来的时间不会久过你。”
  他静静看我。
  临出门前,我对他说:“谢谢你的鸿门宴。”
  他听出我语气的冷然,也不在意,只是笑意温和地关上大门。
  
  一顿饭吃得这样不欢而散,实在没什么意思。
  
  没有叫车,我独自走在夜晚清冷的空气里。
  不仅是四肢,我的脑袋也需要清醒一下。
  于是在这个寂寞的都市里绕了一圈又一圈,霓虹的明亮越发衬得我浑身冰凉,彻底清醒的结果并没有改变我的初衷:我要成为陆峥,我必须成为陆峥。
  最重要的是,我渴望成为陆峥。
  如此而已。
  


6

6、第五章 ...


  可能失去爱情是事实,但这事实是我们不能接受的真理。——《飞鸟集》
  
  我开始享受为期两周的假期。
  异国他乡就是有这么个好处——不必住酒店。易柏依自有自己的住处,而我,当然是顺理成章地住进去。
  这个住处无疑对足了我的胃口:它拥有一个规模宏大却不失精致的图书室,其中藏书之丰富,完全可以媲美一所高中图书馆。我在里面做了个窝,心安理得地度过了近十个慵懒的午后。
  这一日阴雨**,我将读完的小说放在一边,刚想伸个懒腰,抬眼便看到易柏依站在图书室门口,直直盯着我,目光深黯而痴迷。
  心一拎,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
  算上车里那次,这样的目光已经是第二次出现。
  “来了怎么不叫我。”我若无其事地伸完懒腰。
  他收回视线,“出来吃晚饭。”
  嗬,刚回来就摆老板架子。
  可摆老板架子发号施令的是他,让我在饭桌上吃不安生的也是他。
  “陆离把你带去他那儿了?”
  “嗯。”
  “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了。我放下嘴里嚼到一半的排骨:“暗示我会被你抛弃之类的。”
  “哦?”易柏依似乎来了点兴趣,“你怎么答?”
  我将自己的原话复述出来。
  “答得不错。”易柏依点头,“往后他要是再跟你说些什么,你不理就是。”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施施然离开了饭桌。
  整个过程没有看过我一眼。
  本以为会有一场狂风暴雨的我好似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找不到着力点。
  没劲。
  
  这一晚的易柏依动作很激烈,我被他弄得死去活来又活来死去——痛的。往常最最管用的哭叫哀求今夜也起不了作用,还被迫在刺目的灯光下被易柏依细细凝视,他像观赏一件收藏品一样从头到尾盯着我的脸看,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表情,直到自己也筋疲力尽。
  看来一百一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不过聪明的我自是不会多问的。
  
  易柏依第二天一早又不见了踪影,我也懒得问,抓紧时间享受剩下的寥寥几天假期。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无时无刻不在帮你增添着新鲜和神秘。就像是海盗总能挖到宝藏,哈利波特一定能找到魔法石一样,我在这间小别墅的三楼也发现了一个阁楼。
  终日上着锁的阁楼。
  从易柏依这个别墅的外部结构看来,阁楼的面积不下于那间图书室。
  这不能不让人好奇,一个相当占面积的、被锁住的阁楼,里面藏着什么宝藏。
  我没有傻到去问别墅里的用人,更没有傻到去问别墅的主人,这是属于我和阁楼之间的秘密,我会亲自探寻清楚。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在我格外注意那个阁楼之后,它仿佛也被赋予了生命。
  我会在经过它的时候放慢脚步,然后它就会回应似的传出一些有规律的声响,像是利器刺刮金属,又像是鞋跟碰擦地板。
  8下,5下,12下,16下。
  H,E,L,P。
  这么有趣?我越发乐此不疲。
  直到这日被一个身形高大的用人拦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
  “易先生有电话来。”
  我因此被“请”去接电话。
  易柏依呼吸冰冷:“十八,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十八是谁?”我疑惑。
  他压根不接我话茬,“陆峥又是谁?”
  嗬!我笑得勉强:“这是警告?”
  “进了我的家门并不代表你就是另一半主人。”易柏依一字一顿,“陆峥,这不仅是警告——离阁楼远一点。”
  我唇还扬着,但面上想必已是血色尽失。
  “你的假期只剩下一天,好好休息。”他挂了电话。
  我摔了电话。
  易柏依,有你的!
  可惜你不知道,不论陆峥还是十八,都不懂得“知难而退”四个字怎么写。
  越是阻止,越要前进,这就是为什么上课偷吃东西要远比下课时光明正大地吃来的刺激。
  
  被关在阁楼里的宝贝想必很快就会被转移,而我回国的班机是明天早上。
  时机只有今晚。
  
  是夜,月色掩映。
  阴暗的夜晚最适合犯案,我拿着从用人处摸来的发卡,悄无声息地靠近三楼。
  谁知易柏依这般讲究,用得居然是复古精致的大锁扣,要知道,这种锁扣对惯盗来说,最是简单容易。
  一扭,一拧,我用老黄教我的手法轻轻巧巧打开了阁楼的门,悄悄探入一个脑袋。
  然后,和你们想象中的一样,我和一双眸子四目相对了。
  向来波澜不惊的本小爷居然落荒而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阁楼里放着的,是一个和我有八成相似的人。
  男人。
  年纪相仿,面容相仿,身材相仿,唯一有区别的,是下巴。
  我的下巴尖俏,他的下巴圆润。
  或者还有眼神,他看到我的那一瞬,眼中居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而只是柔和,甚至带了一丝笑意。
  那是一种了然的气度,也是继陆离之后,第二个令我感到不舒服的人。
  令我不舒服的并不是他的眼神。我只是不能理解,一个男人,被禁锢在特制的一人多高的金鸟笼里,怎么还能露出那样淡然的表情。
  就像我同样不能理解,在充斥着钱权性的娱乐圈里,陆离为什么可以在任何场合下应对自如,从容自得。
  于是当夜,大洋彼岸的陆离接到了我十多日来的唯一一通电话。
  “陆峥?”他的语气比那次半夜接到我的电话还要惊讶。
  “方便说话么?”
  “……你说吧。”
  我开门见山,“你知道些什么?”
  他大概一时拿不准我指的是什么,略微迟疑了下:“什么?”
  “和我长得差不多的那个人。”
  又是迟疑,只不过这次是停顿的迟疑:“你知道了?”
  “我刚刚见到他。他是谁?”
  “你见到他!?”
  “……的照片。”我改口,“被易柏依放在相当**的地方。他死了?”
  陆离叹息:“陆峥,我知道的并不如你所料那般多。”
  那时时刻刻提醒我远离易柏依的是鬼?呵,倒是忘了,他确实是个鬼,精明鬼。
  “知道的不多和不知道,貌似有些区别。”
  他投降:“我只知他叫易维梵,是易柏依的亲弟弟,但没有血缘关系。”
  “他怎么死的?”
  “他没有死,只是失踪了,整个易家都在找他,快要将天翻过来。”
  真好笑,整个易家翻了天寻找的人出现在易家长子的私人别墅里。
  
  挂了电话,我拉开窗帘,在窗前坐到天明。
  
  易柏依需要陆峥,所以我一直努力成为陆峥。
  我知道他会有不需要的一天,却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陆峥没了,十八也碎了。
  哐啷。
  听,我的梦也碎了。
  
  完全不出所料,第二天清早,易柏依推开了我房间的门。
  我没有回头,仍然站在窗前,冷眼看着那个人从大门出来,在几个人的护送下准备上那辆黑色的宾利。
  “你是真的不想做陆峥了。”易柏依的声音在清晨空荡的房间里冷冷响起。
  我不屑。
  从第一眼见到那个易维梵,我就开始不屑。
  原以为易柏依是主宰世界的神,却不料只是个胆小鬼,只敢在长相相似的人身上寻找快|感、发泄欲|望的胆小鬼。
  何德何能。
  “说话。”他命令我。
  “你上次抽了我一管子血,”我说,“验出什么了?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孪生兄弟?”我猜测。
  看着易柏依沉默的神情我就明白了。
  也是,世上怎么会有无缘无故长得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房间里恢复了初时的沉默。
  易柏依站在我身后,被我的身体遮住,因而看不见窗外的情景。
  我冷眼看着另一个车队从拐角里冲出来,在正欲发车的宾利前集体刹住,接着从车上冲下来许多黑衣男子,将宾利齐齐围住。
  那情景,即使隔了一扇窗和两层楼,都好像在拍电影一般。
  如此的不真实。
  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句“易先生”,我再回头时,易柏依已然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串零乱破碎的脚步。
  想必像极了易柏依此刻的内心,同样零乱而破碎。
  我打开窗,在初晨的空气里看着易柏依冲下楼去,与刚从一辆车里走下来的男子对峙。
  那是我第二次见到易铭。
  
  激烈的打斗并没有如我们所想那样展开,悬殊的人手数量决定了两方必然的命运。
  易柏依只能眼睁睁看着易铭在他的领地轻松夺回易维梵。
  半晌,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视线与我相撞。
  唔,相当不错的眼神,我几乎可以看见那里面射出的淬了毒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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