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江山 作者:沧海惊鸿(三)【完结】(19)

2019-05-29  作者|标签:沧海惊鸿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她从小也学过女红,但自问与那些成手绣娘的手笔相较,差了许多。唯一勉强可比得的,便是做女红时候的认真劲儿了,一如她对待所有事的认真劲儿。

  眼前的这只荷包,墨池瞧上一眼,便知道,这绣者大概是同自己差不多的x_ing子。

  阵脚细密,缝制得格外用心。但是,不得不说,咋一看去,绣工当真算不得上佳。

  是因为贵介女子,不以女红为安身讨生活的技艺,所以才不擅长的吧?

  墨池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可是,当她再仔细看那阵脚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

  绣娘所制的绣品,因是为了卖钱的,针尾线头的处理多有讲究。就是寻常女子绣制的时候,到结尾处也会妥善处理,不会留下尾线,或是与主题无关的累赘。

  偏偏墨池做女红的时候有个习惯:尾线总要在绣面上多穿c-h-a几个来回,随心做些与主题无关的小装饰。

  而那荷包的绣者,仿佛也和她有着同样的习惯,看那一串桃子中最后的一个下面,多出来的半片尚不完整的叶子,以及那蝙蝠翅膀上用尾线挑起的尖儿,便知这不是偶然一为,而是那绣者的风格便是如此。

  天下会有如此巧合?

  墨池直了眼睛,麻木了脑袋。

  她是学了那人的行事做派,会了那人擅长的琴技,可当初学女红的时候,没人教她这么绣物事啊!

  就是她的那种随心的绣法,不知被女红师傅责怪过多少次。她能忍耐着用“正常绣法”应付师傅,应付过去之后,她仍是我行我素,五六年来皆如此。

  那么,天x_ing如此,她是不是该将那个女子引为知己啊?

  真如此简单倒好了!

  墨池却越瞧那荷包越觉得眼熟,她摩挲着针线的走向疏密,肖想着若是自己来绣这个图案,会是怎样的光景。

  得出的结论就把她给吓着了:她竟觉得,若她来绣,大概也是这般的。

  天地良心,她真的不想同那个女子同流合……不是!她真的不想处处都像极了那个女子啊!

  她墨池,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音姬,还是个存了复杂动机的小小音姬,但她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她过去,或许有过成为别人的替身来图某些什么的想法;但是现在,她绝不想再成为某个已经逝去的女子的替身。

  阿蘅?

  对!皇帝叫她阿蘅。

  那个女子的闺名中或许带了个“蘅”字。可是,世间名字中带了个“蘅”字的,又岂止她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知道小顾这一世叫什么名字了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墨池仍是渴睡, 总也睡不够似的。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睡梦中还是变换无尽的情景, 人与物交错在一处, 像是经历了三生三世那么长。

  所不同者, 当她醒来的时候,梦中的光景比以前记得更清楚了。

  睁着眼, 仰躺在榻上,墨池失神地盯着头顶上的床帐。

  秋香底色的床帐上, 两只燕子立在枝头, 似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

  这是最寻常不过的吉祥图案, 墨池却蹙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她记得, 曾经有一副床帐, 是浅杏色的,上面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那副床帐也是这般挂在自己的头顶上,那张床.榻比身下的这张还要宽阔华贵……

  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墨池的目光深邃起来, 缓缓锁定了床帐上的那两只燕子。

  燕子……

  去岁辞巢别近邻,今来空讶Cao堂新……

  这是韦庄的诗《燕来》中的两句。

  燕来, 燕来——

  墨池的脑中瞬间极痛, 仿佛正正被一道闪电击中。

  她痛得抽气, 身体本能地抗拒着那种痛楚。

  好在,那痛意转瞬即逝,某个在梦中只一闪现的画面也随着那痛意倏忽跳出,又倏忽不见。

  墨池暗自咬牙,拼着再次被痛意侵袭, 勉力捉回了那帧画面,强留它在自己的记忆之中。

  于是,她看到了,那是一副匾额,置于一座宫殿的正殿之上。

  匾额上,只三个字:燕来宫。

  字体熟悉,仿若在哪里见过。

  那种熟悉感,不同于之前梦中见到的石碑上的颜祖体字。颜祖体字让墨池觉得似久别重逢的故人般亲切,而这三个字,却勾起了墨池切切实实的恶心之感。

  墨池急喘几下,方缓缓平复了心绪。

  那令她觉得陡生恶心之感的匾额暂被她丢在了脑后。

  她知道,自己眼下的状况很是奇怪,堪称诡异。

  那画面中的大殿,虽称不上威严雄伟,但其雍容典雅是墨池平生从没见过的。试问,这世间除了皇宫禁中,哪里会有这样规制的建筑?

  所谓“梦由心生”,墨池绝不相信,她没经历过的场景,会在她的梦中出现。

  除非……

  墨池的眉头拧得更紧,心道莫非这真的是自己前世的经历?

  前世今生啊,轮回啊之类的事儿,纵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墨池也没觉得如何害怕。

  她饱读诸子书,见识自然不会如寻常脂粉或是愚妇一般。历代的志怪笔记,如《归藏》《封神》《穆天子传》《搜神记》什么的,她闲暇无事时,也会读来解闷儿。

  她不会被这种诡异之事吓到,她就是好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唇齿间,黑糖的焦香犹在,元幼祺却已经走了。

  墨池安静地躺着,回忆着睡去之前元幼祺哄着自己喝下那碗黑糖羹的柔声软语,心中的想念,便如春水般漾开来。

  看看外面的天色,元幼祺离开不会超过两个时辰吧?

  且这两个时辰内,自己的大部分之间都在睡着。

  她是皇帝,国事繁忙,还要分.身来陪伴自己……

  墨池默叹着。

  她已经开始想念她了。

  谁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她与她分别,才不过两个时辰,她的心,便如与她分别了一世一般,想念她……

  轻轻的敲门声。力道刚刚好,既不会大到扰人清梦,也不会小到听不到。

  这是宁王府中侍女的风格,这些日子,墨池每日都要见识几次的。

  她于是向门外道:“请进!”

  她说话的同时,出于礼貌,便从榻上坐起身来。

  只是这么一起身,枕旁的一个蓝色的物事就撞入了她的眼中。

  墨池一惊:这不是皇帝的那只荷包吗!

  她一时辨不清这物事是被皇帝落在这儿的,还是旁的什么状况。她本能地抓了那荷包,掖在了自己的枕下。

  墨池倒不是不放心宁王府中人,只是这荷包是皇帝的贴身之物。墨池在意皇帝,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全力保护之心。

  来者果然是宁王府的两名侍女。

  两个人入内,朝墨池行了礼,为首的道:“墨姑娘好睡。公子吩咐婢子们待姑娘醒来,便奉上午膳。姑娘可要现在用吗?”

  在宁王别院住的这些日子,墨池已经习惯了侍女口中的称呼——

  “主人”指的是宁王元承宣,“夫人”指的是宁王夫人,“公子”指的就是元幼祺了。

  墨池猜测,以宁王府中人的见识,未必不知道这位“公子”就是皇帝陛下。但上面既然这般吩咐的,那么他们就会按照吩咐称呼行事,断不会走了样儿。这亦是贵介人家该有的规矩。

  “多谢两位姐姐。”墨池像每次一样笑答道。

  这便是要用膳的意思。

  侍女会意,赔笑道了声“不敢当”,便退下准备去了。

  午膳,依旧是四样菜,一碗粳米饭。所不同者,多了一份闻起来味道颇不寻常的稠粥。

  看到那四样菜,都是她喜欢的,墨池的脑中就映现出元幼祺如何吩咐下人精心准备的画面来。

  皇帝对自己,真是用心到了极处,这是毋庸置疑的。

  令人不安的是,墨池印象中几乎从没与皇帝聊起过自己喜欢吃什么,皇帝却像是极了解她似的。一次倒也罢了,这些时日,每日三餐的饮食,少说也有十几种菜色了。这样的了解程度,墨池都要怀疑,皇帝是不是早就熟识自己至少十年了。

  这种认知,随着日子的推移,在墨池的心里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诡谲得不可思议。

  皇帝绝不可能在十年前就认识自己,更没有可能在这短短的一个月的相识中了解自己至深。若非要解释这件事,恐怕也唯有一个答案了,那便是:自己前世或者与皇帝有什么渊源。

  鬼神之道,虚无缥缈,用来解释现实中的事,看似无稽,可落在此刻墨池的身上,或许没有任何旁的解释比其更切实。

  如果真是前世今生的缘由,那么,自己在皇帝曾经的人生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想得越多越深,墨池的心绪越是难以安宁。

  分明,眼前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又是喜欢的人用心准备的,她本该大快朵颐的。事实却是,她被那些虚无缥缈的猜想,压得没了胃口。

  墨池强迫自己从那些不安的猜想上移开了注意力,努力去关注面前的吃食。

  她盯着那碗稠粥,绣着粥的气味,强迫自己将这碗药粥中都用了哪几味药材与食材都一一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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