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双歌 作者:十二·L(下)【完结】(43)

2019-05-29  作者|标签:十二·L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江湖恩怨

  白青桐不会追问与她默默用过晚膳,又将她送至门外马车才重新回到了无香院。容澄坐在马车里手上把玩着小海给她的瓷瓶,她的神色里有少见的凝重,她清楚的知道此去将意味着什么。

  巍峨的宫城像隐藏在夜幕下的野兽等待着属于它猎物,它静静的趴伏并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每一个靠近它的猎物。宫门缓缓打开又缓缓闭合,马车如同驶向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口,正被幽深的黑暗一点一点的吞噬。

  容澄不喜欢这座宫城,它太安静了,少了人情味唯有冷清与孤独常年伴随着这里,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座宫城再大再华丽,可比起大夏的版图依旧显得微不足道,可这里却关系着整个大夏的命运。她从小便懂这些简单的道理,可不知为何,此时只觉可笑。

  整座宫城因为诸殿空落并不点灯,唯有落华殿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女皇即便被禁锢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做派。她未让宫娥掌灯自暗中出现惊了殿外值守的禁军一跳,险些拔刀相向,但见是安乐郡主后又立马躬身行礼。

  她道,“开门。”

  “回禀郡主。”一名守卫回道,“殿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此殿。”

  “任何人?”她一双星眸此刻黑沉沉的一片,深邃不见底,她未有多言只是瞧着回话的守卫,廊檐下华丽的宫灯将她身后的影子一再拉长。

  那名守卫只觉如有雷击,冷汗便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他本想竭力抵抗这股威压,不知为何膝盖却软了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告饶道,“郡主饶命,郡主饶命。”

  “是哪位大人?”

  他急忙道,“是李春生李大人与禁军里头的林将军关系密切,也是林将军吩咐我们放李大人进去的,还请郡主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

  “你只需说出哪几位大人,其余的本郡主便当做没有听见。”

  “多谢郡主开恩。”这名守卫得了恩赦忙从地上爬起来,主动推开了落华殿的大门,“郡主,请。”容澄抬脚踏了进去。

  女皇似乎知道她会来并未露出意外的神情,此刻她正在殿中欣赏歌舞饮酒作乐、悠闲自得,她从杯盏中淡扫容澄一眼,又举起酒盏一饮而尽依旧半眯着眼享受着。

  容澄一如往昔恭恭敬敬的行礼,“安乐给陛下请安。”

  女皇语气轻蔑,她道,“安乐倒是在这里安c-h-a了不少眼线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也就是元嘉心思单纯才会看走眼信了你。”

  “陛下夸奖了。”容澄的态度乖顺,她道,“皇姐天资聪颖乃是社稷之福。”

  女皇眉梢挑了起来,那神态与容泠轻挑眉梢极为相似,“朕知道你为何而来,但朕也料定你奈何不了朕。”女皇轻视一笑继续饮酒。

  “陛下说得对,安乐是奈何不了陛下。”她直直望定半躺着的女皇,话却是对着其他人说道,“你们都退下。”

  “是。”一众宫娥内侍鱼贯出了落华殿,殿门再次闭合咣当一声,震得铜环轻颤发出一阵急切的响动,除此之外大殿无声。

  好一阵沉默之后女皇先发制人,质问道,“你身为郡主却教唆东宫囚禁朕于偏殿,你这是谋权篡位大逆不道。”

  “安乐知道安乐所犯的乃是死罪。”容澄回答的十分平静,“依照陛下刚才所言,若是陛下重掌朝政那这一切罪责便都是由我挑唆所至,不过安乐没想到陛下还顾念几分母女之情。”

  女皇恍然听出了她话中的弦外之音,不再如先前淡定,她怒道,“你想做什么?”

  “陛下以为安乐要做什么?”她一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安乐不过是想来劝劝陛下不要再有那些非分之想,如今陛下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在这里颐养天年不是更好?为何非得去外朝与那些朝臣周旋些小事劳心劳力,陛下当以龙体为重。”

  女皇面露狐疑的打量着她,道,“朕乃大夏之君自当在外朝问政,何况朕在此乃因元嘉受人摆布,安乐你可知罪?”

  容澄状似无辜道,“安乐何罪之有?”见女皇欲再发难,她又道,“陛下莫不是忘了,先前可是陛下让禁军严加看守常宁王府,安乐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在禁军的重重把守之下离开王府,更没有本事调动禁军将陛下留在落华殿里,陛下,安乐此言可有道理?”

  “你人虽在王府里头,却事先挑拨了朕与元嘉之间的关系。”

  “陛下怎会如此看待皇姐,凭皇姐的聪慧又是何人可以摆布控制的?”她神色一凛,又道,“一直以来要摆布控制皇姐的怕只有陛下吧。”

  “你放肆。”

  容澄走至一旁,竟将快要熄灭的红泥小火炉重新燃起,开始从容烹茶,全然不理会女皇的怒意,她动作缓慢意在让女皇看清她的每一个动作。女皇那双眼睛也的确没有放过她的一举一动,她看着她将茶汤舀进两枚青瓷杯盏中,又看着她端起茶盘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容澄将其中一个杯盏摆在了女皇面前,另一杯自然是她自己的,刚煮的茶滚烫,冒着浓密的白烟,她道,“安乐今日来其实也想跟陛下好好聊一聊,我们姑侄好像从来没说过几句体己的话。”

  “体己的话?你令朕沦落至此还谈什么体己的话?”

  “陛下,你亲小人宠j-ian佞置社稷于不顾,皇姐贵为储君可在陛下眼中却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她那双眼睛望着女皇一字一顿道,“我常宁王府多少年来忠心耿耿绝无贰心,可到头来陛下是说杀就杀丝毫不念旧情,与其这样那我常宁王府倒不如像靖远王那般早早反了,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女皇厉声责问,“谋逆大罪居然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容澄你还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

  “那陛下又何尝将我们这些臣子放在心里。”蓦地,容澄面露一笑,语气却如岩石般坚硬,“陛下心里眼里都只有陛下自己,看不见天下苍生也看不见万里河山,这座巍峨的宫城太大了而陛下也待得太久了,久到都不记得这宫门之外的南阳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更不会记起大夏又究竟是什么样子。”

  此刻茶已不再滚烫入口正好,容澄端起茶盏先饮一口,又道,“皇姐虽将陛下禁足但吃穿用度依旧是最精细的,就连这茶都比皇姐自己喝的还要好。”

  不知是否是容澄这句中饱含的母女情触动到了女皇,像是验证一般她也端起茶盏浅呷一口,茶是好茶,可她已喝了许多年早已习惯,并不能尝出其中的差别来。她只道,“元嘉不过受你一时蒙蔽,过些时日她自然能够想明白自己所犯的过错。”

  容澄转而道,“陛下可知皇姐去了济州?”

  女皇一怔,“朕知道她不在宫里却不知她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她去济州做些什么?”忽而她面露愠怒,“为了容澈?朕听说她擅自调兵,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元嘉竟然百般包庇,简直是胡闹。”

  “东江以南已被叛军占领,若不是阿澈擅自调兵我大夏将从此一分为二,阿澈此举虽有过错但功将抵过。”容澈步步紧逼,毫不退让,“安乐想知,若阿澈不擅动高山营,陛下与那些老臣当以何种方式收复失地?”

  女皇一时失言竟不知如何作答,她道,“东江以南又八大营镇守还有各城守备军,怎会没有办法。”

  “陛下可能还不知道,阿澈擅动高山营便是因为高山营原主将早已归附逆首,以此推断陛下口中的其余七营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派胡言。”

  “安乐是否胡言陛下心知肚明。”

  女皇素来高高在上哪里会被人逼得后退无路,她怒目而视,再次厉声问道,“安乐,你到底为何而来?朕不信你来只是为了告诉朕这些。”

  “安乐此次前来是希望陛下能写下退位诏书,将这大夏之主的位子传给皇姐。”

  “你妄想。”女皇讥讽道,“安乐,从进门起朕便看出了你的杀心,可你要知道元嘉毕竟是朕的亲生女儿,若你敢动朕分毫别说是你,就连你迁去京州的常宁王府也休想逃过此劫。”

  容澄站了起来望着紧闭的殿门,面色沉重,“陛下一心执着的只有皇权,可在安乐心中皇姐比陛下更适合拥有它。”

  “元嘉是朕的女儿是朕将她一手调.教出来,没有谁会比朕更合适这大夏之主的宝座。”

  “为政,皇姐或许还有诸多不足,但皇姐至少比陛下更有人情味,她不如陛下心冷所以不会残害手足,她也比陛下能明辨是非更比陛下心系黎民百姓。”容澄猛然转过身子,问道,“陛下,事已至此难道还要沉迷在权利欲望当中不愿醒吗?”

  女皇瞧见了容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头像是点燃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就这么灼烧着自己,她的声音透出了一丝颤抖的恐惧,问道,“容澄,你到底想做什么?”

  容澄取出一只精巧小铃轻轻摇晃了两下,本该细微的声响却如魔音一般笼罩着整座大殿,她再一次缓缓说道,“我希望陛下写下退位诏书。并,”她顿了顿,看见女皇的双眼中逐渐蒙上了一层烟雾,犹豫再三后最终下定了某种决心,又道,“并自裁了此一生,为那些因你的权欲之心死去的人谢罪。”她说完转身,步伐缓笃的走下御阶用力推开了殿门。

  门外守卫恭恭敬敬的行礼,她道,“陛下今夜身体多有不适,你们小心看守。”她说完走下石阶离开了落华殿,几个守卫忙去关上大开的殿门,看到女皇失神的立在御阶之上望着殿外黑洞洞天,他们不敢多瞧静静的将殿门重新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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