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水+番外 作者:明月珰【完结】(55)

2019-05-26  作者|标签:明月珰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欢喜冤家

  亭幽也不瞒抱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她。

  “主子……”想着永安,抱琴也想回去,宫里虽然富贵,但心总是提在半空里,而且自打进了宫,自己主子脸上的笑容就再没明媚过。

  抱琴握住亭幽的手,看着她,重重地点点头。

  两个人心意在这一握里已经无庸言说。

  亭幽的伤一个月后已经大好。周Cao易依然每三日来给亭幽诊一次脉,老头子话不多,除了与病情相关的嘱咐外,嘴里不会多蹦一个字儿出来。

  但这回敬府最新的消息,居然会从周Cao易嘴里冒出来,这让亭幽有些惊讶。

  定熙帝下旨,敬府抄家,一家男女老少尽逐出京城,终生不得返京,至于敬老爷则拟于月末处斩,至于敬家大爷,听说已经魂断王睿卿的刀下。

  亭幽听了,便沉默不语。怪不得好些日子没听过母亲的消息了,倒是前几日让她身边的韩嬷嬷送了一件新的夹袄来,想是年前新为亭幽做的。

  亭幽摸了摸夹袄上的鸢尾花盘扣,她打小就爱这样妩媚的盘扣,家里会打这种扣子的人少,每年都是敬夫人亲自打上。

  如今自己大哥去了,亭幽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难受,想着他做的那些事,害了那么多家庭失去亲子,王睿卿那一刀砍得他不冤,只是母亲心里还不知怎么难受呢。

  长子既去,丈夫又要问斩,亭幽的眼泪落在盘口上,布料上一点深色慢慢氤氲开去。

  永安呐,永安,亭幽只怕自己是回不去了。

  周Cao易素来寡言,如今却特特带了这么则消息来,亭幽如何不知他背后人的意思。好像每次这般后,她都会匍匐着求他让她回去。

  也不知该是笑是忧,笑的是他终还想着怎么逼她自己求饶回去,也算帝王心里还记挂着她这么一号人。闲暇时可以玩弄。

  再三日,周Cao易又来,亭幽让抱琴将一个木头盒子递了过去,“还请周太医能替我转交皇上。”亭幽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低。

☆、第 58 章

  盒子里的东西没什么出奇,是当初亭幽绞发明志最后被圆觉退回的那绺断发。

  先朝德章帝的惠妃因罪出宫,便是送了一绺断发回宫,重获圣宠。她说,她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唯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一绺秀发寄相思,但愿君相知。

  王九福献宝似地将那木头盒子捧在手心里,跟捧着个玉娃娃似的,献到定熙帝跟前。却见定熙帝只冷然地看了一眼盒子,就低头继续看奏折去了。

  王九福本来还纳闷儿,至晚上,见定熙帝在内殿喝闷酒,才明白过来,其实也不算明白,不明白为何敬贵妃主动认错儿,这位主子爷还是满脸的y-in郁。

  平日里不是多惦记那位的么,睹物思人,东书房的画卷,内殿那位主子不知何时落下的一对耳坠,哪日不要摩挲个半晌。

  定熙帝还在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里灌,佐酒小菜丝毫没动,王九福担心再这么下去,定熙帝该伤着身子了,但又不敢上前去劝。

  “皇上可要召花月楼的舞姬来助酒x_ing?”王九福躬着腰,不敢抬头。

  定熙帝斜乜着眼睛,看了看王九福的头顶,他这样子是需要舞姬来助兴的么,这王九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可定熙帝也知道,这是王九福逗着自己讲话呐,这么些人里也就这么一个人还算懂得点儿帝心。

  “王九福,你说朕要不要原谅她?”定熙帝打着酒嗝问道。

  这话可不该王九福回答,所以他乖乖地低着头,也不敢看定熙帝的脸,知道定熙帝这时定然不愿让人看见他脸上的神色。

  定熙帝歪歪斜斜地站起来,“朕是想原谅了她,可那根刺就扎在朕心里,朕心里难受,难受。”定熙帝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那根刺,什么刺?王九福不知。可定熙帝的事是鲜有王九福不知的。只除了那晚宫妃省亲,媛昭仪回宫谢恩,同定熙帝单独相处了一盏茶功夫,然后一切就不对了。

  敬贵妃出宫,定熙帝重装花月楼,好像都是从那时开始的。

  王九福的心思飞快地转着,脑子比任何时候都清明。

  再后来,身体本来健健康康的媛昭仪忽然就暴毙了。

  还有呢?

  然后贤德妃于氏家里出了件大事,于老爷致仕回乡,遭遇山贼,同于夫人都没幸免,最后查出是内贼干的,于家被清洗得干干净净。

  当然贤德妃的位置还是稳固的。皇上替大皇子选了一个毫无根基的岳父,封大皇子为安郡王,出宫开府。

  再然后,生了五皇子的昭妃得晋淑妃位,摄六宫事。

  王九福心里一紧,不知这位敬贵妃究竟犯了什么事,还牵扯了媛昭仪和于贤妃,还让定熙帝下手将知情人清理得一干二净。

  定熙帝静了一下,“突”地一声将木盒子打开,大笑了出来,“瞧瞧,瞧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是求饶求情,还这么矫情,以为朕是非她不可了?可笑,可笑,真可笑。”定熙帝一边笑,一边往床边走去。

  王九福赶紧上前为他更衣,伺候他躺下。

  夜里,过了良久,久到王九福都打了一顿瞌睡了,忽然听见定熙帝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备马,朕要出宫。”

  王九福应了一声,心里却“哎哟”了一下,又是大半夜地出宫,真是要了命了。

  这一夜亭幽也难熬,特地沐浴,还用皂角洗了头发,一身比丘尼袍静静地坐在灯下,抱琴去了别的地方睡下,亭幽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般模样。

  至于尼姑袍嘛,一来是没什么衣服可换,二来,以她对定熙帝的了解,指不定这打扮还能促了他大爷的兴致。

  只是这一夜也等了太久了,亭幽拿手撑着下巴,一摇一晃地睡着了,又惊醒,惊醒了又睡着。

  最后,总算还是把人给盼到了。

  碧玉冠、青竹袍、人仿似瘦了些,翠翠翡石,郁郁青山,郎艳独绝,真真是好风采,好气势。

  亭幽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本来心底做好了无数的准备,但定熙帝一跨进门来,亭幽就觉得呼吸开始困难,整个屋子仿佛都被他的身影笼罩着,本来就狭窄的空间更是容不下人了。

  亭幽紧张地行礼,一时手快,居然双手合十在胸口,被定熙帝眉毛一挑,才醒悟过来,可穿着尼袍行宫妃礼,怎么看怎么别扭,亭幽只能愣愣地站着。

  相比起亭幽的无措,定熙帝就镇定大方多了,摆了摆下袍,将手里的木盒子放在屋里唯一的桌子上,在旁边亭幽擦得很干净的木椅上坐了下来。

  亭幽被那木盒子刺了刺眼睛,总算想起今日究竟是为个什么了,上前殷勤地倒了杯茶水,双手捧到定熙帝跟前。

  定熙帝眼光闲闲地扫了一眼那杯子,斜睨了亭幽一眼,丝毫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嘴角倒是扯出了一丝讥讽,刺眼得紧。

  自然是嫌弃了,这样粗制的杯子,末等的茶叶,做皇帝的当然是喝不下的。亭幽闷闷地放下杯子,低着头思忖着怎么开口效果更好。

  一年多没见,亭幽觉得定熙帝陌生得跟仿佛十年没见一般,以前他虽然冷淡,又爱讽刺人,但周遭的气势并不如今日这般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难以靠近。

  亭幽还在沉思,但定熙帝的耐x_ing显然不怎么好,静默不到片刻,便霍然起身,欲往外走。

  亭幽大惊失色,若真就这般了了,她何苦做那许多表面功夫,历史好似总在重演,上一次是为了弄筝,这一次又是为了父亲,可既然下定了决心,自然再容不得“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思想。

  亭幽从后面抱住定熙帝的腰,贴了上去,说不出话来,眼泪一颗颗往外滴。

  亭幽的脸在定熙帝背后蹭了蹭,虽然心底不想承认,可是这样抱着他,只觉得真好,但是那眼泪不知是在泛酸,还是在哀悼自己将要失去的自尊,亦或者是她做的戏。

  定熙帝的背僵了僵,半晌才转过身,又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亭幽的背。

  两个人像极近,又似极远。

  “臣妾想皇上了。”亭幽吸着泪,低声道。

  定熙帝的手僵了僵,收了回去。

  亭幽感知到了,心里只以为定熙帝是被她的话触动了,定熙帝爱听什么,亭幽自以为还是知道的。

  “以前是臣妾不懂事,总是使小x_ing儿气皇上,可那也是臣妾妒忌的原因。”亭幽的最后一句仿佛在急急解释,总是要表明自己那般是为着爱慕皇帝陛下,“以后臣妾再不敢了,皇上能原谅臣妾么?”

  原谅吧,原谅吧,既然能原谅自己,自然也就不会一边儿临幸着女儿,一边杀人老爹了。

  亭幽这番话说得婉转动人,即表明了自己一心恋慕定熙帝,又认了错,当初闹得那般僵,不就是因着自己的x_ing子倔么,亭幽自以为定熙帝既然能设局逼她认错,又能半夜私会于崇真寺,自然会顺坡下驴,却不想被定熙帝推了一把,踉跄了几步跌坐于床畔。

  “说这些话,你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定熙帝的声音冷冷传来,亭幽抬起头就望入了定熙帝满眼的讽刺和厌恶里。

  恶心?亭幽自然是恶心的,恶心自己。

  “不必虚情假意,不就是想替敬国安求情么,只要伺候得朕高兴了,朕可以考虑。”定熙帝背负着手,俯视着亭幽,“都说敬家会□女儿,你该庆幸朕还没玩腻。”

  一个“玩”字将亭幽脸上好容易养出来的血色击退得干干净净。

  “你这身衣裳极好,知道该怎么伺候朕么?”定熙帝的声音扬了扬,嘴角翘起一丝笑容。

  亭幽只觉得这话可恨又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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