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下)【完结】(65)

2019-05-25  作者|标签:青眉如黛 重生 灵异神怪 修真

  “喜欢,很喜欢,我很喜欢很喜欢。珍珠,我以为,你还……”

  大哥拉我飞奔,我们奔到远远,然后扯断线绳,把只只童趣美好的风筝飞扬上天。夕阳西下,我们空手而还,远远,殿前呢轿青帘,森严侍卫。

  轿里的人是兵部尚书李辅国,当年张良娣的贴身太监,现今张皇后的宠臣宦官,如果我没记错,他还是那个曾对我不轨的薛由检的义父。李辅国迎面大声喟叹别来无恙,然后一片虚情假意请我们下山赴宴。

  “换件衣服,请稍等一下。”大哥进殿换衣,不多时出来,着一身玄色锦袍,袍上暗色刺绣,琼花盛放,正如他玉面朱唇,美若谪仙。

  “那,小姐?”李辅国难为措辞,他当然不会称我“王妃”,又不知该称我姓郭还是姓沈,含混“小姐”二字。

  “珍珠不会饮酒,又不懂政事,若真跟去大哥必然分心,怎能无所顾忌?”我吟吟笑着拒绝,踏进殿门,大哥摇手告别,我们互道再见,殿门悄然合上。

  这夜直到三更大哥还未回来,五更我出房洗了把冷水脸,回房时注意到缩在门外的宫女,那宫女有张秀气的脸,半边肿起,五指指印还在。“去加件衣服,今晚宁国公主不会来。”我告诉她,她木然无应,只又瑟缩一下。

  扔下件外衣,我关起房门。这里到处是张妃和莫青桐的人,我与大哥无法坦诚交谈,却能知心交心。那女孩可怜,大哥令她挨上一掌,才换得今晚李辅国的出现。

  从被软禁这里已半月有余,除了莫青桐时常鬼魅出现外,张妃从无半点动作,无威无胁,无利无诱,不过当然,她费尽心机抓我们一定是掂量了我们的价值。他人的价值无非是体现在对己的益弊,大唐既然是太子监国则肃宗皇帝的病情一定不容乐观,套用历史剧永恒不变的体裁,这位野心勃勃的皇后娘娘是想上演一场夺位大战了。

  我们的价值…李豫再不在乎我,那么,就是军方的支持,大哥手上的朔方军了。我相信大哥,他绝不会为张妃左右,他所作所为只是为掌握自己的命运,为让我们有朝一日走出这座是人间天堂又是人间炼狱的皇家禁苑。我们血脉相通,能看懂对方唇形,读懂互相心意,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浅薄,我自以为懂,谁知道他的累…坠落此间,弃商从武,终于战甲换了儒袍,却是勾心斗角不见血。他不让大嫂来,也不去探望孩子,他是怕她们卷进波及,我的哥哥,他从来笑对家人…

  我送他袜子时,他说,他以为我还在怪他。怪他不让我走?怪他让史朝义一败涂地?我不会,我从来没怪过他,没怪过任何人。

  史朝义,大哥,李豫,甚至李系,都有他们的理由,他们的伤痛。史朝义被大哥腿踢,被九瑾刀捅,每一腿,每一刀,他不避不让,为我而受,为安庆绪而受。李豫又是怎样的恨绝失望,他曾是多么骄傲的一个男人,一次次被拒,一次次找寻,是用情也好,是不甘也好,还是命中注定也好,我不怪他,所以我为孩子取名“李迥”,而非“郭迥”。

  一个人,一颗心,不负如来不负卿那是痴人说梦,我现在只希望他们都平平安安,封疆称帝,与我何干。

  

  我思想一夜,精神始终不懈,天微亮时房外细碎脚步零乱,我跑出寝殿接到大哥,他醉意有些,但脚步稳稳。我叫宫人送进热水热茶,关了房门喝尽一壶茶水他倒头便睡。我绞了热毛巾拭他脸上身上酒气,脱袍解衣时赫然看到他肩头背上指甲抓痕,怔怔中视线焦着,忽然发现,他月白中衣,镶边白袍,由里至外,都不是去时模样。

  这一日他睡到午后,起来梳洗一新,殿外宫人来请。我们上轿,两人座的软轿,他无声打量,我自顾心事,一路都未说话。落轿时天已半黑,我们走进大殿,殿里幽幽烛火,正中珠帘半垂,一名珠翠曳裙的人端坐帘后。

  “郭子仪见过皇后娘娘。”大哥正襟施礼,我仅屈身一福,帘后的人是张妃,她终于现身。

  

  “汾阳王还不改口?呵呵。”

  一声清脆笑声,珠帘哗地两边捋起,张妃笑着走到我们面前,她扶我站起,我与她平视。多年未见,张妃姿容甚好,烛火下只见眼角淡淡尾纹,身材皮肤保养有道。

  “这孩子倒是一点未变,只是清减些,让人直想好好怜爱疼惜着。”张妃亲切牵我手往殿后去。

  

  “娘娘。”大哥发声,他左腿四平迈前,不是跟来,但也不退。

  “本宫留珍珠吃顿饭,叙叙家常,明日一早派贴心之人护送。王爷公事缠身不如先行回府,辅国,车马可备了?”

  张妃额首身旁,李辅国应声而答。“本阁昨夜与汾阳王相谈甚欢,今日同往,同往啊!”李辅国热情招呼大哥出殿,我们相望道别,大哥躬身再施一礼——“珍珠还望——还望母后照顾,子仪多谢母后!”

  

  张妃呵呵开怀,我在她笑声中愣怔前行,一阵暖雾熏面,回过神时张妃不知何时离去,而我身处一座内殿温泉。殿内宫女褪我衣衫请我入池,她们为我洗发洗浴,浇洒花瓣。我踩着光滑细致的鹅卵石出浴,先食一勺珍珠粉,再饮一盅冰糖燕窝。她们梳理我及肩中发,缀以珍珠;她们淡描我五官脸庞,丹蔻十指;她们妆扮我衫里裙底,粉妆玉琢。我被推到镜前,平日容貌早熟捻于心,今日精雕细琢,方知不同。

  “怎那么久?人呢?”莫青桐迎着面来,铜镜撤去时我明显看她滞了一滞。她今日不同以往,当年同为王妃她对我亲切有加,后来收复两京已是怒斥不争,到如今她曾掴我骂我,仿佛我愈伤心她愈开心。

  “走吧。”她扯了我往前殿走,我跟她吃力一不小心前脚绊后脚。

  “看着点啊!”她较力拽我,我借力站稳,突然见她小臂裸露,几处掐痕指印紫红片片。

  “走吧,母后等得久了。”她落袖掩饰,我下意识冥想——母后?是,大哥最后一句说的是“子仪多谢母后!”,大哥,他…

  “郭珍珠你走不走!”莫青桐失了耐x_ing,她拉我大步走向正殿。

  殿内明烛高照人声清亮,只听一个优雅男声响起:“母后那件礼物可真是耗时许久,系俗事缠身,恐怕不能多做停留,请容儿臣改日再来!”

  “母后!”莫青桐推我出去。

  我踉跄几步扑进光亮,张妃咯咯笑道,“本宫说的礼物就是她了,系,不知这份礼物,可合你心意?”

轰隆一声春雨滂沱,他惊诧久久。

  “我们走。”李系抓起我手就走,

  “段志恒,送越王。”张妃也不拦阻,我跟着李系出殿,他拉我走得疾,甚至可说飞奔。殿外大雨如注,泥水Cao浆沾上他银灰袍摆,他劈手抢过殿门旁一人的油伞。

  “殿下走好,王妃走好。”那人双手递送李系油伞,折腰躬送。

  “你。。。段。。。段公公?”李系突然停下脚步,扭头折返。

  “奴才段志恒,入宫之前,名叫段诚志。”那人抬起头,是一张中年微福的脸,声音面貌似遥远不识,又几分熟悉。

  段志恒?四年前李豫设计我接旨时就是他颁的圣旨,李豫说我容貌虽象但身材太瘦,万幸是段志恒。。。但是,这张脸,仔细看来竟然有些别样似曾相识,别样得让人心惊。。。

  

  “嗬,原来是故人,段诚志,段管事!”李系一语冲破我脑中梏窒。段管事!从前广平王府那个段管事!

  “瑾——”我咽下惊叫,李系死死看他,转身,他放开我,大步走回正殿。

  

  “王妃经年不变,却不知宫中发生的变故。升平郡主前些月受了惊吓,夜夜高热不退,殿下不眠不休陪伴照料,前些日才康复。”段志恒陪我站在檐下,我一句说不出,他自顾自说,叙述一个半月之前太子东宫发生的事故,他说一群黑衣死士闯进东宫,意图抢走雍王世子与升平郡主,幸得越王施金蝉脱壳之计,以一双冒名兄妹钓出史朝义这幕后之人。后来升平受惊发烧,李豫李系双双离宫,待回宫时孩子病已沉重,李豫彻夜陪伴,药石俱下,反反复复数十日才转危为安。

  

  “王妃不走了吗?”段志恒无丝毫阻拦之意,可我只能走回殿去,他再次折腰躬送。

  “段公公。”我突然向他福下,他吃了一惊。“多谢公公相告。”

  我愈沉静,他愈凝重表情。“娘娘正等着王妃,您请。”段志恒引我回殿,我一步步跟他,笑看他稀少须发,老胖模样,笑得凄惨,却也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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