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 作者:青眉如黛(下)【完结】(12)

2019-05-25  作者|标签:青眉如黛 重生 灵异神怪 修真

  

  “小姐可要出去透透气?今日日头可好了,公子说。。。”

  

  我站起来往外走,她每句话必有一个“公子说”,她的意思便是史朝义的意思,他忍我日夜无声相对恐怕已是底线,我不会抗他太过,也不知如何去抗,记忆中的我从十四岁起从没对他恶语相向,除了去年的六月他强掳我,我说我恨他。

  

  朝英总是为史朝义说话,我知道她说得不假,虽然他从未对我提过一句。她说要不是安庆绪进城后只杀戮不震慑只扰民不抚民,弄得整个长安人心惶惶乱而无序,公子的人早就寻到了我。我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我没逃出长安,只从她的言语中知道我与郭旰一入常乐坊后即被他的暗人发现,也许不只他一方的人,至少安庆绪的人也发现了我们,安允汶念了旧情给了郭旰出城令牌要我们快走,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走成,朝英先寻到了我,她救下我,也留下了我。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暖阳高照,微风和煦,一个月来我第一次走出屋子,他不许我下地,不许我吹风,不许我掉泪,不许我想心事。。。他在我第一次吐血醒来后大骂我这做的是什么月子,还要不要自己的命了,他是骂我,却抱得我紧紧,他不是骂朝英,她却哭着认错。

  

  “朝英再不会离开小姐,就算小姐用鞭子赶我,我也不走。”朝英跟着我,我回神后竟然发现自己是倚着她,如很久很久以前一样,那时我与郭暧出去玩得疯,回来时总精神不济,她身材比我高挑,我总倚着她,然后郭暧倚着我睡得到了家也喊不醒。“小姐,您一个月没出门了,太阳大,小心眩眼。”她让人支了藤椅,软垫铺平,我坐下,头顶大伞遮去大半烈日,四周宁静安全,我闭目凝神,她在一边取了紫砂壶具烧水煎茶,武夷山的九曲红梅,洗茶、热杯、茶,红茶的香味飘进鼻里心间,不一会儿又掺入了浓浓n_ai香,九曲红梅加n_ai子,灵州时我日日煮的。

  

  “小姐,都一个月了,您还生着气呐,要气您气朝英好了,别再这么对公子了。”

  “昨日您生辰,公子为了陪您把安庆。。。太子殿下的面子也驳了。”

  “您这x_ing子呀,朝英跟着您那么多年了这回倒还是头一次瞧见,怎倔得两个人似的。”

  

  她自顾滔滔不绝,我自顾闭目不理,听到后来我睁眼拾起只紫砂茶盏往地上一扔,啪地四分五裂,她闭嘴,立刻闭嘴。我倦极窝进椅中,周围无声无息,我捂胸,胸口闷得难受,我不是冲她发火,我只是不想再听。

  

  一觉睡到午后,身边只有几名宫女,她们说朝英怕我醒后饿着去准备点心了。我站起身时身上的锦被滑落,我睡时并没有盖被,是朝英怕我冷了为我盖上的,其实她很关心我,我那时虽看不见却有感觉,每次史朝义为我上药她都守在一边,我听到她吸鼻的声音。

  

  我等她,桌边炉上的n_ai茶温得刚刚好,斟了一杯刚举盏到唇边。“咦,哭声,小孩的哭声?”我侧耳倾听,是由院后的侧殿里传来,此地是长安西郊禁苑,阿史那从礼率部奔出后史朝义的军队为稳定长安局势而来,驻扎在此,此处,不该有小孩啊。

  

  “小姐,是小小姐在哭,她长得可好了,昨日奴婢亲眼见了小小姐自个翻身呢,才半岁的小孩儿,学得可快了!”一名年长的宫女答道。

  

  小小姐!“铛”地我茶盏落地摔个粉碎,“小小姐?是,是。。。谁的孩子?”我惶惶,颤抖地问出,她一迭声地改口,说是根本没有小孩哭是我一时听错了。“我听错了?那你刚才说哪个小小姐会翻身呢?”我逼问,她支吾,左右来扶我走。“让开!我要进去!让开!”我挥开她们,没人敢拦我,我一路闯进侧殿,不会听错,我寻声推门,殿里有张小床,粉粉的床帏,那可是我的孩子?瑾儿?他食言!他答应放郭旰走!他发过誓!

  

  一把拉开床帏,我长吁,是个女孩儿,粉粉嘟嘟,可爱漂亮,却不是我的瑾儿。瑾儿骨架纤细,她胖些,瑾儿胎发绻绻,她直发粗硬,还有,她不是丹凤眼,那样秀气的凤目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有。“史朝义在哪里?我要见他。”我对周围的人说,我要见他,我要知道郭旰有没有带着瑾儿安全离开,他一定知道!

  

  “大将军就在后殿,小姐睡时还是将军为您盖的被。”那宫女再答,手一指,指向深深的殿后。

  

  我寻着后殿而去,一路通行无阻,也没宫女跟随,第一脚踏进的是书房,这书房定是他务公之所,因为书案上是一座碧玉九连环。六年了,它在我身边四年,在他身边两年,他竟随身携带,这个男人该有多念旧。。。

  

  一声温雅的笑声惊得我跳出乱七八糟的心念,我在想什么!我怎么可以对着件小小的物什胡思乱想!

  

  他是在后殿,与书房一墙之隔的内室,我在门外停住脚步,因为房里还有一个女人。

  

  这笑声象他,浚浚温雅,只是夹杂着女子的娇笑,嘤咛的迎合,还有男人匀息渐重的喘息。。。我突然意识到房里的人在做什么。

  

  “难道你还不知我为何将你从范阳接来,嗯?”男人的调笑从房内传出,那是史朝义,千真万确。

  

  “妾身不懂嘛,将军若是喜欢妾身当初为何将人家送了他,现在又接了人家来,神神秘秘见不得人似的,将军到底要奴家怎样。。。”

  

  “怎样?我是男人。。。现在,你可知该怎样?”

  

  我听不下去,史朝义,原来他。。。

  

  我转身就走,迈出的步子却在他一句之后冰山般僵住。

  

  “你要补偿?那好!我书房中有座碧玉九连环,就送了你吧。。。呜,不够?贪心呐你,今日不走了好不好?只陪你一个!”

  

  我僵住,低头看去,我的左手,正拿着那座九连环。

  

  我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事过之后我无颜去想,更无脸去想。我当时,竟然,有那么一点——吃醋?

  

  我吃过醋。李傲曾有次离开琉璃阁后到我的房中,他身上有香粉的味道,是崔婢婷身上洒的香粉,我对香料过敏,从来只用沉香熏室。其后他必沐浴更衣再来,再后来他再不去西面的阁。那次我是吃自己丈夫的醋,可史朝义,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这种心态,我,怎会这样!

  

  “你要见我?”

  

  突然之间的火烛通明,我举手遮眼,待适应光亮之后他己挑入帷帐。我是毫无心里准备,他是主我是囚,他说进就进。。。他不是说今日不走的么?

  

  “你要见我?有事吗?”他再重复一遍,我点头,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手掌伸来,“写在我手上。”他掌上五个茧印清晰分明,我避开茧印刚写了一个“郭”字他己懂了。“我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郭旰临走时我给了他止血化淤的药,以他的脑子该知道是我三万大军杀人比较快还是哄人吃毒药比较快。”

  

  我再点头算是无话再问,侧身朝里,静等熄烛落帐。床榻不动,他始终没有下榻,刚才他语气僵急,甚至,有些不耐。忽地,身上一凉,“那么凉!你刚才在做什么?”他一把掀开被子握住我脚,我收脚,他握得更紧,“刚才,你在想什么?”他往怀里带我,我咬了唇用力去避,气力如此微末不济,我一寸寸往他怀中靠去,只见他眼底笑意愈来愈浓,渐渐轻笑出声。

  

  “珍珠,过而不入,你要我好等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开始心里发毛。

  

  “我的意思是,申时一刻你在崇晖殿内寝门口做什么不进来?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

  

  他一瞬不瞬地看我,由他的眸子里我可以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我咬唇,牙痕愈深心底愈惶,他什么都知道,他引我进殿?他是故意的?为什么?

  

  “你喜欢我,珍珠,你喜欢我是不是?刚才,你趴在窗口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我?”他锁紧我,每一记心房颤动都不放过,他定住我,蛊惑至极的嗓音由眼至心一分也不流逝,我摇头,使劲地摇头,晃得头脑发昏依旧是躲不开,躲不开他的注视,躲不开他的声音。“还想躲我?你不说话就能封闭自己?你不回应就能打消我?小珍珠,我看着你长大,你信不信,我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即便你不肯承认我都能教你看到自己的心思!”

  

  “你不想听,是因为你矛盾,难以自已。你不恨我,相反你拼命自闭抵挡我,你怨他,又心怀幻想等他。你该醒一醒,看一看,他哪一点值得你死撑着去爱,抛妻弃女,无情无义——”

  

  “啪”地一记脆声,我手悬在他面前一寸之遥,我没想过能打到他,是他凑上来,他迎上我掌,然后攫住我手。

  

  他攫住我手,容颜沉痛,不是为他,而是为我,“珍珠,你不懂,你不知道,他哪里牵挂你,牵挂你们母女,你为他这样。。。有何值得!”

  

  不是!不是这样!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他不知道!我呜咽泪流,是长安,是安庆绪,是你,是你分开我们,我本来可以逃出去了,我的丈夫,儿子,还有哥哥。。。你走!你们走!我拼命推他,打他,砸他,用拳头,用脚,用枕头,用被子,他不还手,一动不动地任我踢打,直到我精疲力竭,直到朝英冲进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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