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卜卦 作者:泯空入画【完结】(62)

2019-05-25  作者|标签:泯空入画

  看了一会儿,他感到自己的袖口被拉了拉,转过头,正对上一双淡然的眼睛。

  云止奂看着他,不言语。

  心头突然一阵狂跳,付清欢有些无措,凑近些问道:“怎么了?”

  云止奂依旧不说话,只是盯着自己的腿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起眼帘:“药。”

  付清欢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该喝药了。”

  一碗黑黝黝的液体端到桌上,旁边的小碟子里放了块蜜饯,付清欢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手腕,那碗药一点没洒出来。

  云止奂坐在桌子另一边,端起药盅喝了,擦擦嘴把蜜饯含进嘴里,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此情此景,真如一对相濡以沫陪伴多年的夫妻。

  付清欢看他看得入神,云止奂察觉到他的目光,道:“怎么了。”

  “没……”付清欢连忙别开了眼神,纠结了一下,忍不住问道:“道长……你觉得……那个姻缘伞灵验吗?”

  云止奂原本正在倒水的手微微一顿,茶水刚好满了半杯,他顺势放下茶壶,沉默起来。

  正当付清欢打算作罢不再问时,云止奂开口了:“终有一日得结果。”

  “是,是啊……”付清欢听得很心虚,“终有一日得结果。”可不知这结果,是好是坏?

  付清欢纠结来纠结去,仍是没能下定决心是否要表明心意,心里有事晚上也睡不好,只会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

  云止奂回来后也未曾对两张并在一起的床铺有什么异议,付清欢便心安理得睡在了他的身侧。

  如此过了几日,也算平静岁月,两人恢复了先前那般的相敬如宾,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先顾及个“礼”字,想想前几天还在对着自己乐呵呵的小道长,倒真是宛若隔世。

  细细想来,道长这一路上对自己的照顾,不说无微不至,也属用心了。从前的云止奂和现在的云止奂,本x_ing都是一样的纯良。这又让付清欢又是高兴又是惆怅。

  这一夜下了雨,付清欢负手走在街上,眉宇间有几分愁色。

  道长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大约这两日就可启程。这也意味着,他们之间的缘分,可能也只有这几天了。

  付清欢有无数次想要表明心意,每次话在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他怕。

  该如何?

  他抬头望望天,斗笠上的雨水便滑落下来滑进他的衣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一声轻笑:“哪家公子有此等闲情,在雨里出神?”

  付清欢低了低头,看见了对面的人。

  一只通身金黄的灵兽,背上坐了一个红衣黑袍的男人,一只画了恶鬼图的灯笼靠在灵兽身旁。与他一样,没有撑伞也没有蓑衣,只有一张斗笠。

  斗笠下的面容,被一张金色面具遮了一半,露出的右脸俊美绝伦,眉宇间带着多情的笑意。

  付清欢微微一怔,然后一哂:“晏公子,好巧。”

  晏且歌做了个手势,那灵兽就上前了几步,一步一步,穿过雨帘走到付清欢面前,让他的心没来由的沉重、紧张几分。

  晏且歌是盘腿坐在灵兽背上的,他放下手里的一杆烟斗,向付清欢伸出手:“去哪里,我带你一程?”

  付清欢回过神,摇摇头:“不了,离这儿很近,我跑过去就成。”

  他头也不回地跑了,想着穿过这重重雨帘,从那没来由的沉重心境里逃脱出来。

  最后他跑到了客栈门口,先是看见二楼右边那扇亮着灯的小窗,心头一暖。

  紧接着是客栈门口那张俊美绝伦的脸,笑意盈盈:“又见面了。”

第七十章 有梅科(九)

  付清欢张了张嘴,似是十分惊讶,又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道出一字:“你?”

  晏且歌仰着头看客栈的牌匾,从长发黑袍里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淡色的青筋微微凸起,透露着凉薄和脆弱。

  有那么一瞬间,付清欢感觉晏且歌这个人,浑身皆是令人绝望的意味,向往死亡。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付清欢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晏且歌只是仰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了头,直直望向他,笑了笑:“我来接我家的孩子。”

  我家的孩子。

  付清欢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晏且歌已经站到了地上。

  他现是明翚宗所属,他家的孩子,可不就是那几个少年吗?

  付清欢哦了一声:“他们……他们头一次出远门,在水城玩得久了些。”

  晏且歌“噗嗤”一声笑了:“你收了这群小崽子什么好处?这样着急替他们说话?”

  付清欢耳尖红了红。

  只听晏且歌取下斗笠的声音,轻轻挂在灵兽身上,推开了客栈的大门。

  “我爱他们还来不及。”他说。

  这句话倒是真的。裘修远见了晏且歌就扑上来抱,恨不得整个人都挂他身上。

  其他几个少年比他沉稳,但也是十分激动,连裘正昀见了晏且歌都笑得合不拢嘴。

  付清欢站在他们身侧,倒有些迷茫。

  这是独属于他们明翚宗的感情,明明自己身体里流着正统的血,却与他们在心意上形同陌路。说到底,心底还是有隔阂的。

  “付清欢。”

  一个又低又磁,颇为冷清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付清欢一愣,转过头看云止奂。

  后者亦看着他,眼神平淡如水,又深邃无比,看一眼就要叫人陷进去。

  付清欢的身子晃了晃,好像真的要陷进那双美目里了一样。好容易定住了神,他轻轻叫了一声:“道长。”

  云止奂看看他,又看了看晏且歌他们。

  晏且歌脸上笑着与众少年说话,眼睛却是不知何时被云止奂吸引了过来,虽只有一只右眼露在外头,也叫人被这邪魅的眼神给镇住了。

  可不知溯华宗是个怎样的仙门,养出了这样邪魅的气质,邪魅的人。

  最后还是晏且歌先一步过来,与他们打招呼:“二位,我们的几个少年郎,这几日可给添麻烦了?”

  “没,没有。”付清欢摇了摇头,他看了那几个少年一眼,笑了笑,“他们很好,我很喜欢。”

  晏且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他是明翚宗的教习弟子,近几月明翚宗被带回了个疑似宗主血亲的男人,他会不知道吗?

  依着大家族办事的效率,晏且歌甚至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朝言非明翚宗宗主的堂弟,付清欢这个一事无成的江湖郎中才是。

  说不定,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来抓付清欢的。

  想到这儿,付清欢脊背一阵y-in寒。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侧了侧头看向云止奂:“我们……回去吧。”

  云止奂的嘴抿成一条线,他看着付清欢,点点头。然后又与晏且歌对视一眼,三人默契地靠眼神道了别,云付二人默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付清欢才是略略松了口气,他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后才说话:“方才与他们商议过了,明日便要走了。”

  他看了看云止奂,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会儿,又道:“道长……你……还愿意去吗?”

  还愿意陪我去往那个名为宿命的深渊吗?

  说不期待些什么,那是假的。付清欢恨不得云止奂一直陪着他。没胆子表明心意却一直奢望道长能想着自己,可谓没脸没皮了。

  也只有这个时候,付清欢才意识到自己骨子里和表面是一样的,没脸没皮。

  云止奂侧着脸,微微低头正捧着一卷书,不知可有看进去。他修长的手指抚摸在泛黄书页上,许久没有翻页。

  最后,他抬起了头,漂亮的眼珠子在烛火里几近透明:“去。”

  只有一个字,也足以让付清欢安心了。

  他笑了笑:“好。”一侧的虎牙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一如心x_ing挡不住地展现在他人面前。

  到付清欢心里忐忑地洗过了澡,要上床睡觉去,两人也没再有什么交流。

  只是脚底一滑,好好一桶热水泼了出去,统统倒在道长那张床上。

  云止奂原本背对着他在写字,闻声转过头来,见此场景也是愣了,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定定看着他。

  付清欢窘迫得不得了,扑上去憋那s-hi漉漉的被褥,脚底又是一滑险些摔倒,云止奂赶紧过来扶,衣角一带,砚台倒了,墨汁洒了他洁白的中衣满身。

  这一下,当真是j-i飞狗跳,狼狈不堪。

  手忙脚乱收拾了一通,付清欢尴尬道:“挤一挤?”

  此言一出,藏在发下的耳朵又通红了,怎么听这一切都像是蓄谋已久。

  云止奂神色平静,把脏了的中衣扔在一旁,应允了。

  于是两人便一齐躺到了付清欢的床榻上。

  这家客栈的床榻很大,两个大男人并排睡着,倒也不挤,甚至能翻身自如。

  付清欢原以为自己会十分激动,但真的躺下了,却只有满心紧张。

  害羞是其次,他睡觉不老实,生怕翻身动静大了道长就睡不好了,又怕道长嫌弃,便一直贴着床沿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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