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如灯秋似海 作者:月月月中眠【完结】(46)

2019-05-25  作者|标签:月月月中眠

“那你又怎么会和祁阳一起去公墓?”

“我和他赌棋,他赢了让我给他当司机,这个说来话长,既然我说了这么多,该你了吧。”简知行灌了半碗热粥下肚,胃里的灼烧感才隐隐退去。

“昨天你出去后,白语舟就跟出去了,他看到你很高兴,喊简哥简哥,可惜你没听见……”沈顺清说起当时的事,“后来祁阳在屋里发脾气,白语舟就又进屋了。”

“没了?”

“没了,像白语舟这样的灵魂,完成心愿的瞬间就会消失,他和祁阳说完话就没了,就是你们冲进来的时候。”

那一声凄惨的尖叫,是离别。

简知行放下碗,颓靡地向后仰去,此前他一直弓着腰,宛如一只紧绷的虾。

沈顺清继续问:“我还有一些想不明白的地方,我去白家时,为什么被拒之门外?”他问过白语舟,白语舟也不明白,只说大概是她母亲怕生。

“村里人爱说闲话,白家父母谁也不敢见,他们是真受不得刺激了。”

“闲话?”

“说白语舟攀上有钱人,得了一大笔钱。”他望着天花板,眼神空荡荡的:“你们那么大一辆路虎停在路边,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白家有关系的,我也以为你们是祁家的律师,所以才叫你们走。”

难怪那天简知行态度冷冰冰的。

沈顺清叹气:“祁阳知道这些吗?”

“哪些?”简知行发出一声怪笑,“如果是问我和白语舟认识的事,我能肯定他不知道;如果是问白语舟帮他抵罪的事,那就要看祁敬义舍不舍得告诉他的宝贝孙子了。”

沈顺清朝他看去,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如此看来,简知行有目的地接近祁阳,祁阳还被蒙在鼓里,沈顺清试探着问他想做什么。

空气漫着紧张的气氛,他摸不准简知行的x_ing子,生怕他说出什么骇人的句子。

简知行在口袋里找烟,抖了一根捏在手上,沉默片刻才说,“我不知道。”

“他有些应激障碍,一会儿发疯一会儿哭,严重的时候需要镇定剂才能平复,而且对车有心理y-in影。”简知行口吻平淡,像是在聊天气,“我也不知道他是有多大的心,居然敢坐在我车上,我只要车速开过120他多半就会口吐白沫吓死过去。”

“好多次我都想试试,一脚油门踩到底,看看他会不会当场毙命。”他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不过我没有这么做。”

简知行怀着一身忿恨与怨气,恨不得把祁阳千刀万剐,可当他看到祁阳时却发现祁阳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赴战场,却发现对手早就溃不成军。

简知行迷茫了,他在观望、在犹豫,但对祁阳来说,简知行或许像一个哑火的炸弹,会炸或者不会炸。

沈顺清觉得毛骨悚然,听简知行又说:“差不多了,早餐谢谢了,我先走了。”

“等等,”他赶紧站起,“我们也有事想请你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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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顺清觉得应该找点什么分散简知行的注意力,因为眼前人的神情太狰狞,让人分不清是他酒劲还没过去,还是压不住心底的情绪。他把曲飞的事情叙述了遍,问他能不能接触祁敬义,帮他们牵个线。

简知行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轻飘飘问了句:“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待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

一个神智清楚的人为什么会一直待在充满煤气的房间里?

沈顺清猛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煤气中毒不会当场毙命。

此前他和曲霆都把重点放在‘敲门声’上,单纯地认为曲飞听到的敲门声是他生命里最后的记忆,一个七岁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听到咚咚的敲门声,像一部惊悚电影的开场。这个声音成为他死后的心结,于是他想知道谁在敲门、是谁来了,只要找出这个人,告诉曲飞这些问题的答案,曲飞就可以了了心愿。

已知的线索是这人很可能是义华的员工。

所以他们想通过景青禾或者祁敬义问清当年谁最可能和杜晓菁接触,但按照景青禾的说法,杜晓菁深得义华上下喜爱,谁和她接触都不奇怪。

找人毫无进展,新的问题却被抛出来——

屋里发生了什么。

曲飞说,‘敲门人’或许取走了一个档案袋。

然后呢?他离开了吗?离开前和杜晓菁之间有什么样的交谈?

论常理,煤气中毒需要长时间待在封闭的环境里,所以大多发生在睡觉、洗澡的时候,曲飞在睡觉还勉强说得过去,杜晓菁为什么一直待在客厅?

会不会与这人有关?

警方给的结论是,煲汤后忘记关火,加上房间小、不通风,因此引发煤气中毒,但从煤气轻微泄露到浓度能致人死亡,一般需要半小时以上。当天杜晓菁本是要到化工厂乘车,同厂里职工一起去参加新园区的开工仪式,难道有人敲门,耽误了会儿反而一直待在家中?

像杜晓菁这样优秀的员工,在重要场合中即使被耽误,或许应该想办法赶上,而不是在家中待上半小时。

除非什么原因,阻止了她出门。

沈顺清翻出采访本,这个采访本上记了许多零碎的线索,从曲飞的叙述开始、到敲门人是谁、档案袋去哪儿了一类,他翻看着前面的记录,提笔加上‘屋里发生了什么’,又叫住曲飞:“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的都说了,吃完饭妈妈哄我睡觉,然后在卧室里找到一个档案袋,跟我说‘妈妈出去一会儿’,夹着档案袋出去了,这时候有人敲门。”

“这个人进屋没有?”

“我不记得了,我睡着了。”

“听到敲门声是几点?”

曲飞想了想,“一般12点吃午饭,吃完饭大概也就12点半左右。”

他又问曲霆:“杜阿姨死亡时间是几点?”

曲霆摇头,当天医生认定煤气中毒,警方也没有立案,按意外处理,没有判断确切的时间,只知道是中午。

曲飞说:“我知道我的死亡时间,我变成‘鬼’后飘到客厅,那时候大概2点半,妈妈已经死了,趴在茶几上。”

曲霆的脸色变得难看。假设12点半杜晓菁哄睡曲飞并准备出门,同一时间有人敲门。2点半,杜晓菁、曲飞同时死在家中。这段时间内曲飞睡着了,但杜晓菁应该清醒着。

这两小时像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中间你听到什么声音吗?谈话、争执或者打斗的声音?”他问。

曲飞摇头,沈顺清做了个摊手的姿势,曲霆了然,神色凝重:“这两个小时,我母亲既没有去厂里赶车,也没有把火关掉,她在做什么?”

两人同时意识到当天的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但更无头绪了。

曲霆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一声不吭地走到阳台边,沈顺清听见他在打电话,电话另一头是景青禾。

“我问他是否知道我母亲手上有一份档案袋,有没有安排谁在当天到我家来,景叔说不记得了。”挂了电话,曲霆主动说。

沈顺清嗯了声,在本子上记下曲飞所说的时间,又让曲霆把和景青禾的会面和电话内容也加上。

任何线索他都不想遗漏。

曲霆捏着笔轻轻敲着栏杆,发出哒哒的响声,“你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屋外的寒风吹得沈顺清一哆嗦,他拉着曲霆进屋,“你上次不是给了几个叔伯的名字吗,街办和派出所已经在帮忙查了,”他蜻蜓点水般在曲霆手背上亲了一下,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先别乱想,会水落石出的。”

不安在两人之间弥漫,气氛并不轻松,曲霆一页一页翻着,这些线索凌乱又琐碎,拧不出一条清晰的脉络,沈顺清接过笔记,试图还原当时的场景。

突然,他想起一个人。

“有个人,说不定能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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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顺清说的人,是陈灿。

想到陈灿,是因为他发觉陈灿擅长在散乱的线索中找到常人忽略的点。片区拆迁,他能从偷拍的照片里发现王海不见了;看到祁阳车祸的案情通报时,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他给陈灿打电话,陈灿却反常地说想请他吃烧烤,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沈顺清自然不会让后辈请客,约了时间提前定好位子。

冬天的烧烤摊摆在室内,一群大老爷们窝在暖气房里lū 着袖子大快朵颐。

“怎么想到要请我吃烧烤?”沈顺清点了一桌子荤素搭配。

陈灿加了两瓶啤酒,这小伙子平时话不多,看上去文文静静不像是个酗酒的,沈顺清觉得不太对劲,故意调侃:“怎么,失恋了?”

“没有,”陈灿握着酒瓶在桌上一磕,瓶盖滚到地上,“我没有女朋友。”

气氛更僵硬了。“那就是看上谁家姑娘?”

“不是,”陈灿给沈顺清倒酒,“我打算辞职了。”

沈顺清一愣,陈灿还在实习期,过完年就可以转正,而且赵博文一直器重他,他也觉得这年轻人有点深挖真相的天赋,而且有股执着劲儿,是个当记者的料。

“怎么突然不干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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