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 作者:上声【完结】(25)

2019-05-25  作者|标签:上声

  徐子墨迟疑着问:“这是?”

  徐子赤不答:“进去看看吧。”

  祠堂很静,空气都是幽幽的。并不是绝对的安静,而是无人喧哗,怕打扰了谁,因而而闹市里就显得格外静谧。

  徐子墨一眼望进祠堂,愕然呆住。

  正中一间大门敞开着,一个黑色甲胄,手持长枪,身骑白马的少年将军高坐在石台上,傲然回视着。虽然只是个石头漆出的人像,却仿佛也能窥见一二分这人当年的英姿与勇武。

  这是当年的他。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徐子赤道:“这个庙叫徐子祠,是北疆战神病重养病后,北疆民众集资来修建的,用来祈祷用来供奉北疆战神的。官府没有出过一分钱。这个徐子祠落成后,香火就络绎不绝,每日都有数百人过来供奉。”

  徐子墨看向周围。

  石像前一溜七八个蒲团,跪满了人,男男女女年纪不一,姿势神态却如出一辙,一跪一起,虔诚地祈祷着:“求菩萨保佑。让咱们北疆的战神快好起来吧。”

  “徐将军是我们北疆的大恩人,我愿意折寿一年换徐将军的病好。”

  “现在的北疆需要徐将军……求您让徐将军快好起来吧……”

  ……

  下意识地,他扭头就走。

  他不配。

  不配被这些百姓这样对待。

  走的慌慌张张,他没抬头,不提防撞到了一人身上。那人刚要骂咧,忽然抬头惊叫起来:“你你你怎么和石像上长得……你是徐将军?你不是徐将军吗?徐将军你回来了?”

  这一声惊醒了祠堂里的人。

  “徐将军回来了?真的吗?”

  “徐将军在哪儿?”

  “徐将军真的回来了吗?”

  ……

  徐子墨一瞬间觉得无数的目光都落在他背上,如箭如针。他的软弱与无能都在一瞬间被看了个彻彻底底。

  他对不起北疆百姓的信任。

  他无地自容。

  “我不是,你们误会了。我不是,我不是……”他慌张地道歉,跌跌撞撞,踉踉跄跄挤了出去,差点被门槛绊倒了。

  幸好,他被徐子赤的一双手拦住了,“小心。”

  徐子墨慌乱嗯了一声,逃窜到背对着祠堂的地方,靠在墙上,仰起了头。

  他强忍着将眼泪倒回去。

  他不是徐将军。

  他不配当徐将军。

  他又看见了那个花脸小孩子。

  他靠在徐子祠的围墙上,身边坐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脸脏脏的,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馒头。小男孩一面给小姑娘擦眼泪,一面道:“阿花,你等着。等我长大了,徐将军一定也好了。到时候,我跟着徐将军去打突厥去。只要把那群突厥赶走了。咱们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徐子墨望着他们,想了很多,多到日后他连当日的所思所想的一个字都记不起。

  他只记得,那一日,北疆的太阳很亮很亮了,照的他眼睛发花,有种想落泪地冲动。他在太阳下站了很久,看周围的一切,看他熟悉又不熟悉的北疆。

  究竟看了多久,他自己也忘了。

  时间在这一刻,也许只是个虚无的东西。

  徐子赤站到他身边:“我府里的那些北疆军将士,都是城破后,要被斩首的战士。我收留了他们,是因为他们为北疆付出了这么多。不忍心看着他们就这么白白丢了x_ing命。”

  “我知道了。”徐子墨沉默点头,半晌道:“我累了。”

  徐子赤并未多问,道:“今日时间仓促,我们赶不回去。我在这里安排下了住处,就在徐子祠附近,要一起过去吗?”

  徐子墨嗯了一声。

  一路走到客栈,上楼,到房间里,他都很沉默。

  徐子赤也陪着他沉默,两个人一路不说一句话。他觉得他太累了。累到一个程度时,开口说话都能耗掉全身的力气。他很感激徐子赤没有找他说话。也许徐子赤是懂他的,他在进屋前,抱了他一下。

  安慰x_ing的抱。

  他叫住了徐子赤,抬头正视着他的眼睛:“大家都瞒着我,为什么你要带我看这些。”

  徐子赤沉声道:“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我希望在任何时候,你的人生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哪怕所有的人的隐瞒都是为了你好。你的选择还是要你自己做。”

  “你可以是北疆的战神,这是你的责任,你也可以不管,因为你的身体确实受不了了。你愿意退缩,愿意站出来都可以。”

  “但是那必须是你自己的决定。”

  “因为你不是别人,你是徐子墨。”

  徐子墨涩然无声:“我……”

  徐子赤轻声道:“二哥,我只是在想,那个会为了一个老妇人的哭泣,一夜不眠的徐子墨,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忍了一天,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哽咽着,他颤声道:“阿赤,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第二十一章

  徐子墨一夜未眠。

  呼伦是一座老城了,前朝时就已建成,历经百年沧桑,战火,改弦更张,后一直由徐家守护着。

  徐家是开国将门之一,也是本朝先祖的异姓兄弟。建国后,帝王疑心重,许多将门都不得不解甲归田,唯独徐家得以屹立百年,历经数朝,始终守卫着北疆这一片土地。

  徐家是北疆的保护神。

  北疆是徐家牌匾的魂。

  可现在……

  徐子墨望着窗外,望着笼罩着这座城市的沉重的悲苦,如夜色一般浓到不可化解。劲烈的风声如十万冤魂的悲鸣,在静谧的城市上空一声接一声泣血悲喊着。

  北疆。

  突厥!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嵌入r_ou_里。

  一夜未眠,他眼下一片青黑。他唯恐被徐子赤看出行迹,只一直垂着眸。还好,徐子赤只略略扫了他一眼,就转了话题,一径与他聊着他行商期间所闻所见的奇闻异事,仿佛昨日什么都没发生。

  徐子墨松了口气,又心酸地苦笑。

  临走时,徐子墨骑在马上,遥遥回看了呼伦城的城墙一眼。

  高高地灰褐色的城墙伫立着,狂风中岿然不动,如同沉稳的老人。

  等我回来。

  走出没多久,徐子墨绕路到了那个巨大的土坑边,翻身下马,又无声磕了三个头,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

  回来上马时,徐子赤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朝徐子赤勉强一笑。

  徐子赤轻叹一声,也翻身下马,也磕了三个头。

  他们走的是行商人惯走的路,时常会遇上些南北贩卖的商人,驼队熙来攘往,驼铃声人声交织在一起,十分热闹。

  今日却不同。

  路上格外安静。

  徐子墨朝徐子赤瞥了一眼,小声道:“有点不对劲。”

  徐子赤朝他点点头:“嗯。”

  徐子墨回头,悄悄攥紧了缰绳。没走多久,果听不远处有人呼救。

  徐子墨徐子赤对视一眼,两人扬鞭加速往前赶。

  一对主仆正在被五六个突厥战士架马追赶,慌乱逃命。

  奴仆约摸四五十岁,灰黑长衫,看得出功夫颇厉害,正挡在主人面前,胸口有大大小小十来处伤口,狼狈不堪。

  主人约摸十六七岁,清瘦少年模样,神色仓皇,不知所措地用包袱砸着一个窜上来的突厥士兵:“走开,你们走开。我要杀了你们。”

  似乎是看见了徐子墨二人,他疾呼道:“救救我救救我。”

  徐子墨尚未靠近。

  几个突厥士兵也回头瞧见了他们。徐子墨只听他们商量着:“又来了一个,这个看起来很肥,肯定有不少钱。”“那个红衣服的看起来好漂亮,不知道摸起来怎么样。”“嘿嘿嘿,一起上。”

  两个突厥士兵便围了上来,用蹩脚的中原话道:“下马,不然我要了你们的命。”

  徐子墨要被气笑了。

  突厥!

  又是该死的突厥!

  打劫,还想劫色?

  他又想到了那十万人的巨墓,丢掉的四座城,不知多少在突厥士兵下枉死的冤魂。去死!这些人都该在中原滚出去!

  他扬鞭催马,箭一般窜了出去,取出箭弩,朝着几个突厥士兵嗖嗖嗖s_h_è 了十来下。

  霹雳声骤起!

  钢针在风中呼啸出破空声,空中留下残影。

  三根钢针簇簇簇三下打中了一个突厥士兵的眼睛。他顿时翻下马,捂着眼睛惨叫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另一名突厥士兵立刻警觉,朝徐子墨的马腿割了过来。

  伤敌先伤马,这是骑兵的做派。

  徐子墨经验何等丰富,目光冷冽,一下勒紧马鞭。马儿在半空中腾起半个身子,堪堪躲过了那一刀。趁着那突厥士兵没反应过来,他又是一弩出去,三根银针,打中了这人的眉心。他惨叫一声,掉下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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