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 作者:猫太婆【完结】(12)

2019-05-25  作者|标签:猫太婆 强强 相爱相杀 虐恋情深 天之骄子

  大椿不好意思让雪弟瞧见他的帐篷,总是磨磨蹭蹭地走在后边,让雪弟先冲,再将井水打起,大椿再冲,冲完就落慌而逃。

  麦子开始挂穗,羊村无论男女老少都面露喜悦的表情。

  那日施肥,雪夫跟在队伍后边脚程也不落下,每挑一趟粪肥都把桶盛满,到了晌午自是腹中肌饿。

  虽然田间吃饭不分等级,但羊村男丁还是与奴隶保持着一定若有若无的距离。

  奴隶吃饭极其粗劣,这也是羊村男丁不太愿意与他们坐在一起吃的原因。

  军营里有些兵丁也有这样的习惯,兵丁一起吃饭时,常听见长舌头舔出的吧卿吧卿的声响,刚来的新兵,从吃相上,就是看出此兵丁的出生阶层。

  多奴吃饭有个习惯,舔碗。

  雪夫见惯不怪,田间地头吃饭,都是速战速决,赶快吃完抹嘴走人,所以他坐在多奴身边吃饭,不影响食欲。

  多奴的婆娘送来的红蛋当做加菜,男丁们领了红蛋说了几句祝贺多奴的儿子脱离奴藉的话,就走远些坐地上吃饭。

  现在多奴在家的地位极高,受到婆娘的喜爱,以前婆娘老骂他丑八怪,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现在待他如大老爷,也不骂丑八怪了,改为唤他当家的。

  家奴圈子也以多奴马首是瞻,婆娘听话,小奴这般机灵的奴隶也很听他的话。多奴觉得自己说的话也有些份量了,就开始膨胀起来。

  雪夫也由衷的祝贺多奴,多奴制办不起宴席请客,请大家吃红蛋也是一片心意,雪夫领这份情。

  因为挑了粪肥,雪夫觉得满身都是粪肥味道,虽然肚皮空空,也有些食不下咽,先吃了加餐红蛋,饭碗里糁子面就吃得慢了。

  多奴也满身粪肥味,他靠近雪夫说:“公子,有些话,我一直弊着,早就想和你说道说道。”

  雪夫让他说。

  多奴道:“我瞧公子从不舔碗,”

  雪夫一怔,道:“我不会舔,自小也没舔过碗。”

  “一粒一粥当思来之不易,你不会我教你舔。”说罢就扬起碗作示范。

  他伸出长而肥的舌头,沿着碗的内沿,吧卿一声舔过去,那碗里就像抹布擦过般干净。再一下接一下舔过去,双手转动着大粗瓷碗,发出一连串狗舔食时一样吧卿吧卿的响声,舔了碗边又扬起头舔碗底。

  多奴把舔得干净的碗亮给雪夫看:“这多好!一点也不浪费粮食。”

  雪夫看着自己吃了大半,还剩下碗底一圈糁子面的大碗,实在吃不下了,把碗放地上说:“我在家也没舔过碗,吾族奴役家里也有比你家穷的,也没人舔碗。”

  多奴说:“我家从我爷辈就舔碗,到我这儿刚好三辈人,家里按六口人算,百十年碗上洗掉多少粮食,要是把洗掉的粮食积攒下来,就能度过荒年。”

  雪夫的胃肠随着多奴的舌头伸出缩进搅动起来,一阵阵恶心,话也说不出来。

  多奴又说:“依我看,公子事事都好,提刀能杀熊,拿耙能耕地,干活泼辣又不嫌吃食,只有不会舔碗这一样毛病。公子有所不知,你每次吃完先走了,我都替你把碗舔了。”

  雪夫听不下去了,赶紧起身道:“哪怕浪费粮食,我也不舔碗。”

  多奴取过雪夫放在地上的碗,舔得正欢。

  雪夫看见别人舔自己用过的碗更加难以容忍,“哇”地一声吐了,随后居然成了一种毛病,他一看见多奴的嘴唇就想呕吐,自此,雪夫在田间地头吃饭不敢挨着多奴坐一起了。

  小奴见雪夫对多奴开始疏离,借机靠到雪夫身边吃饭。

  以前小奴是不敢靠近雪夫的,自从雪夫那日剩下半碗饭,大椿把碗端回来,害小奴被主家骂,说他偷盐巴。从那时起,小奴就很怕雪夫,小奴虽是奴隶,心里还是有些同情雪夫的,在他看来,雪夫是外姓人,能留在羊村住黑夫的屋子,只能依仗大椿哥和羊老太爷,没有别的方法。

  现在大椿哥开始宠多奴,雪夫还能受宠多久呢?

  小奴在雪夫身边坐着吃了几餐饭,见雪夫并未嫌气他的贱民身份,就开始试着跟雪夫搭了几句话。

  再后来,小奴的话就多起来,喜欢借吃饭的时间给雪夫讲些八卦,当然都是羊村里发生的八卦,谁家母牛难产,后来生了牛犊,谁家驴子怀上了之类的。

  雪夫对这些八卦不走心,听着段子下饭,放下碗就忘了。

  小奴见雪夫要走,就留雪夫多坐一会儿,再聊聊,众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小奴左右看了看,悄悄问道:“公子就一点不担心么?”

  “担心什么?”

  “当然是担心多奴,现在人尽皆知,三爷出钱替多奴的儿子脱籍。”

  雪夫想了想:“椿哥这么做,定是有原因。”

  “公子瞧多奴整天指高气昂的样子,还以为是正房娘娘,公子都没这般瞧不起我们这些下人,多奴已经开始拿斜眼晴看我们了。”

  雪夫:“……”

  小奴嚼舌根的样子,完全不把雪夫当外人了。

  其实雪夫从小所受的教育,阶级观念比较重,幼时在家族里从不跟贱民搭话。从军三年改变了他,军营里的兵丁来自各阶层,秦律之下,士族与寒门都要从军队底层做起,也就渐渐习惯了与寒门相处和交流。

  大椿与雪夫是同类人,在羊村除了吩咐奴仆做事,很少与之搭话,雪夫敢肯定的说,椿哥替多奴的儿子脱籍,一定是达成了某种交易,是有特殊理由的,而这个理由,绝对不是与多奴欢好。

  雪夫想到多奴舔碗,嘴唇和舌头叭卿的样子,胃肠翻滚了一下,说:“若椿哥真跟多奴好上了,我吃.屎,你信不信?”他见过喜男风的主家,玩耍男奴只需打赏点小利,范不着替奴脱籍。

  小奴:“……”

  羊村男丁又聚集了两次进山打猎,大椿坚决要跟着去,众人耐不何他,就让他去了。

  雪夫骁勇,已成围猎的主要力量,大椿也感觉自己是拖后腿的,每次他遇险,雪弟都要冲上来救他,害他好没脸的感觉。

  麦子开始上浆,围猎回来,全村又开了一次村宴,这次村宴是为夏收做准备。

  羊老太爷端酒敬畏天地,撒了三杯酒,乞求顺利丰收。

  每次围猎回村开宴,都是全村齐上阵,各家将桌椅锅碗摆到晒坝上,妇人分工煮食,男人围坐于各张桌前聊天。

  宴毕,羊村入口有大动静,来了三位大人物。

  羊老太爷和各房叔伯措手不及,都没接到通知啊,赶忙起身迎接,有秩大人骑骡子,走最前面,里长大人骑毛驴,走中间,亭长大人骑白马,走是最后,一行三人,来到羊村。

  有秩大人经常来羊村,与羊村很熟悉,没官架子,有秩这种芝麻官很多工作需要各村乡亲互相帮助,所以拿架子是做不好有秩这种村官的。

  里长大人偶尔来,官架子大得多,只有遇大事有秩忙不过来时,才一起跟来,例如征兵,窑役登记之类的。

  亭长大人就不怎么来了,骑上白马,官威并显,需要亭长大人亲自来乡里,一般是很严重的大事。

  羊老太爷不敢待慢,赶紧吩咐备了一桌酒席,单独备在空旷处。

  若是有秩和里长在,肯定是要入坐的,毕竟每年来征兵,羊老太爷都要备酒席招待。但今日亭长大人在场,有秩和里长不敢造次,要依亭长意思办事。

  亭长挥手,表示不入住,事没办完,肯定是不赏脸的。

  有秩扯着嗓子公事公办的样子问羊老太爷:“夏后羊氏,今日亭长大人特来问你话,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莫要回答错了。”

  羊老太爷极尽谦卑弯腰作揖:“大人请问,小民绝不欺瞒。”

  有秩又道:“去年冬月前后,有人看见位裹得严实的男人,骑着一匹红枣马沿上山小道进入你夏后羊氏村落,可有此事?”

  羊老太爷听毕,面无波澜道:“回大人的话,去年大雪封路,雪积至胸口,家奴曾经骑驴下山换些灯油,不知道是谁瞧见红枣马,定是眼花瞧错了。”

  有秩道:“是邻村疾六说的。”

  羊老太爷愤愤不平道:“那疾六是个泼皮无赖,去年秋,家奴挑了果子下山,半路被疾六劫道抢了,后我羊村结集壮丁,上邻村讨说法,将那果子抢了回来。没想这无赖竟如此抵悔我族,是欺我羊村无好男儿吗?”

  里长平时不太管这些事,第一次听闻,问有秩:“真有此事?”

  有秩答:“确有此事,疾六与羊村有过节。”

  亭长一直沉默不语,此时突然说话:“你这老羊的回话有点意思,我问你,抵悔二字何解?你怎知今日是坏事,你怎么不认为是好事呢?”

  众人一怔。

  羊老太爷答:“小民倒希望大人带来好事,但那疾六这般无赖,但凡与他沾上关系的,肯定是坏事。”

  亭长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有秩又准备问话,亭长一挥手,表示先不要问。

  亭长官架子十足地问:“老羊,可有外人骑红枣马进村?”

  羊老太爷有点架不住这种官威,觉得要是把雪夫抛出来不过是多些麻烦,心想要不干脆承认红枣马算了,转念又想到,刚才已经否认了,若此时改口,怕有不妥。

  “回大人的话,没有。”

  亭长看了一圈羊氏族人,此时有个小童好奇,正在抬眼打量他,他微笑着招手,唤来小童。

  小童怕,亭长随手拿了只桌上的糕饼递过去,小童馋嘴,才上去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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