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羡客+番外 作者:慕容仙【完结】(48)

2019-05-24  作者|标签:慕容仙

大汉扭转脖子,松了松筋骨,将孟透打量一番,轻蔑笑道:“一千两,你还得起吗?”

孟透低头从腰封里拿出颗珠子,递给他:“拿去。”

大汉迟疑地接过。那公子含泪跪在父亲身旁,握住他的手,痛苦地“啊”了两声,却说不出任何话。他似乎是个哑巴。老人满头银发,穿着一件破麻木衣,蜷着身子,浑身都是新伤。孟透探了老人的鼻息,他确已驾鹤西去。

孟透看了身侧的霍止薛夜一眼,说:“来搭把手,将老人家送回去安葬。”

大汉眯着眼将珠子瞧了瞧,见他们要走,急忙道:“慢着!我怎么知道这珠子是真是假,值不值这一千两,万一你拿假的骗我,老子岂不是人财两空了?”

薛夜捋起袖子要跟他们打一架:“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你们把一个人活生生地打死了,竟然还敢追着赔钱!你们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吧!”

霍止按住他的肩膀,低声道:“律法里有规定,因私债牵扯到性命的事,官府不管。”

孟透最恶心这种人的嘴脸,皱眉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他将珠子交给属下,嘱咐道:“你,去街对面的当铺那,问问那里的伙计。”他对孟透说:“如果当铺的伙计说是真的,你们才可以走。”

已经过了饭点,孟透他们饿到没感觉了,也不急着赶这一时半会儿。那属下腿脚利索,走了没多久就回来了,在大汉身旁耳语一番。大汉听完眉开眼笑,拱起手,连连说“几位爷可以走了”。

孟透想,在这样的世道里,人如草芥。生死不由天命,生死只由人性。

人命轻贱,不得始终。

他们在城外找到一个树林,安葬了老人家。薛夜在坟头前刻木碑,问起老人家的名,那公子捡了树枝,在泥地上写道“斐敬”。薛夜凑过来看了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是不会说话吗?”

他垂眸,点点头。

“抱歉,是我冒失了。”薛夜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他接着写:“斐遇”。

薛夜说:“好名字。斐然君子,可遇难求。我现在就刻上。”他随即拍拍衣袖上的尘土,回过身去刻碑了。

孟透见到他就想起言昭含,心里有些不忍,问道:“你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他摇摇头,温和地看向孟透的眼睛。

孟透沉默着思索,想为他找一个去处。斐遇牵起孟透的手,在他的手掌上写道:“随君行千里。”

孟透心里一颤,抬眼看他,他的神情是与言昭含如出一辙的安谧。

“好。”

……

他们刚到门口,孟婍就从客栈里跑了出来:“哥哥!你们回来了!”她看到斐遇,笑容收敛了下来,她走近才发现那人不是少君。她走到孟透身边,抓住他的手臂,踮脚抬头看他,轻声问道:“哥哥,这位是?”

孟透说:“让薛夜他们跟你讲,我先上楼去了。”他领着斐遇走,在楼梯底下遇见迎上来的客栈小二,他说:“要两碗蛋花馄饨,送到我房里来,此外,再要一间客房。”

薛夜听了赶紧冲过去,他比出两根手指,对小二说:“只要两碗馄饨,客房不要,他没钱还瞎说的,您甭听他的。”

小二好脾气,将抹布往肩上一甩,道:“好嘞。”

薛夜走到孟透身边,狠砸了他的背一下,再勾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盘缠不够啊透哥,你自己倒大方,送了那么�j-ian��的东西出去,你能不能给门派省点钱啊。一间够睡,我跟霍止就睡一屋,客栈的床够大,乖,啊。”

他看着孟透和斐遇上楼去,又跟小二点了几盘客栈的招牌菜,才慢悠悠地转到孟婍和霍止那一桌旁坐下。

孟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人是谁啊,为什么跟少君这么像?”

薛夜将他们遇到斐遇父子的事儿简单地给孟婍讲了一次。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感叹道:“走了一个言昭含,又来了个斐遇。哎,透哥儿也真是情路多舛,一个是瞎子,这个是哑巴。你说你哥是不是对这种长得特仙气,又命苦的人很有好感。”

孟婍轻声反驳道:“你胡说。哑不哑巴关我哥哥什么事儿,我哥哥喜欢的是少君,日月可鉴,天地可鉴。”

“行行行。我透哥儿痴情倒是真的。”他将茶一饮而尽,喉咙里叹了一声,“真解渴。当年我们哥几个都觉得孟透迟早得腻,他不还是坚持下来了?咳……虽说他后来还是和少君分开,跟赵情焉定亲了,可这又不是他自愿的。”

“还有那赵家姑娘,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才貌双全,真是可惜了。她要不看上孟透,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她临终前,不还说是少君害的她吗?可我倒觉得,少君如果这么心狠手辣,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境地了。对了二七,我听说赵姑娘为了留住透哥儿,不惜多次以死相胁,这是真的吗?”

孟婍双手托腮,道:“其实是赵姐姐多心了,我哥哥若答应娶她,那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待她好,会珍重她疼爱她,就算哥哥心里还有少君,也会永远地藏在心底。是赵姐姐自己猜忌多疑了。”

第69章 穆城4

霍止凝神思忖,喝了口茶,不曾搭话。

薛夜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嘿,嘿,霍止,你怎么了,想事情想这么入神?”

他蹙着眉头:“你不觉得这个斐遇,出现得有些蹊跷?他偏偏长得还同言少君这般相似。”

薛夜端起酒壶替他的茶杯斟满茶水:“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但是透哥儿有眼睛,他自己能看能判断,你就别操心了。”

孟婍说:“哥哥的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聪明着呢,要是这个斐遇有问题,他肯定感觉得出来。而且哥哥的心里,只有少君,容不下别人的。”

薛夜笑着呷了口茶::“二七,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三哥不会移情别恋?”

孟婍有些不好意思,脸颊染上红云,她的眼睛却很明亮:“因为我们漓州人,一生只会钟爱一个人。漓州人已经不穿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衣裳了,却还留着老祖宗的习俗。每逢佳节,一对相爱的璧人会站在两条船的船头,对唱情歌。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三哥唱情歌可好听了。”

薛夜笑开了:“这我真的没听过,我不知道他还会唱歌。”

屋里阴暗闷热,霍止起身将一旁的窗打开。霎时间凉风袭入,一扫闷热。

孟婍偷偷地看向霍止的背影,歪头轻笑:“我希望我成�c-h-a��,也能将情歌唱给我的夫君听。”

不解风情的霍止临窗而立,陷入沉思。远处乌云与山脉相融,天空阴沉。远处隐隐有雷声翻滚。秋风狭带着微凉的雨丝。

山雨欲来。

……

此时的孟透替斐遇清理额头的伤,将染血的布巾丢到水盆里清洗。

“你与你父亲,是穆城人吗?”孟透转过身,在桌子旁坐下,动作轻柔地擦拭他额上残余的血迹,“会有点儿疼,忍着点。”

斐遇的目光落在他的白净的下颔上,目光下移,能瞧见孟透掩在白衣立领里的喉结。他的嗓音醇厚,却又带着些清亮,轻笑的时候,嗓音格外的魅惑。他长了一双温柔的桃花眼,惹人心动。

斐遇摇摇头。

孟透找了一条�c-h-a��的白布,覆在他的伤处,在他脑后系好。如果说,原先的斐遇与言昭含有六分相似,现在有七分。他额头缚上白布的样子,像极了那年缚道巾的言昭含。

“那你们从哪儿来?”

孟透找出纸笔,放在他面前:“我看不懂你的手势,你可以写在纸上告诉我。”

他写的是楷书,字与言昭含也有几分相似。他写道:“故居平阳城,家道中落,特来此地寻亲。然,寻亲未果,宗亲闭门不见。”

孟透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写完,问道:“你爹是怎么惹上那群人的?”

“家父嗜赌成瘾……”

孟透说:“我明白了。你爹欠了赌坊的债,才会招致杀身之祸。”

斐遇神色黯淡地点点头。

“……这样吧,我可以将你留在身边。在下姓孟名透字墨约,是暮涑门派的弟子。我们此行是要回趙临城,如果你不介意山间清苦,就与我们同行。”

斐遇垂眸,一手挽住袖口,写道:“无悔。”

孟透点点头,道:“今晚我与两位兄弟要去周家除邪。就是你今日见到的那两位。白衣的叫霍止,话很多的是薛夜。那个小姑娘是我妹妹,叫孟婍,她会留在客栈里,有什么事找她就行。你要是觉得困,就先睡会儿,我会嘱托小二晚间送饭菜上来。”

他将所有事都安排妥当,才叫上孟透和薛夜在傍晚前往周家。谁知道孟婍不肯乖乖在客栈待着,非得出来见识一下阴灵。

她拽着孟透的手臂,不让他走,她撒娇耍赖:“哥哥哥哥,你就带我去吧。你们白天都不带我,我都快无聊死了,晚上一定得带着我去周家看看。我就不信阴灵有这么可怕。我保证很乖,会听话的。”

薛夜跨过客栈的门槛:“二七,我们连白天都不肯带你去,你还指望我们晚上会带你去?走吧,透哥儿。”

孟婍气得鼓出包子脸,抱住哥哥的腰:“你要不让我去,等少君回来,我就告诉他你欺负我。”

孟透竟静下心来思索了。倒不是因为她说的话,他想起来其他的事。他朝客栈二楼望了一眼,然后迟疑道:“还是让孟婍跟着我们去吧。跟着去,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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