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作者:江白欲【完结】(17)

2019-05-23  作者|标签:江白欲 重生 花季雨季 破镜重圆

  季冬桐进来的时候教室很安静,一个教室三十来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他身上。虽然在茶町工作了一段时间,但毕竟是一个、几个客人的对付,这么被整齐的行注目礼还是第一次。季冬桐不适地舔了舔自己的犬牙,硬着头皮站在了讲桌旁边。

  “好了,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同学。新同学比大家都小,大家要好好照顾他。”

  黄芩拍了拍手,吸引底下的学生注意后把话头抛给了季冬桐,示意他作自我介绍。

  老实说季冬桐不知道为什么要把他年纪小这件事单独拎出来说,但是他没表现出来,面朝三十来人露出熟练运用的礼貌客套的笑容,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季冬桐”三个字。

  季冬桐第一次认真练习写自己的名字还是胡同里那个开诊所的老医生教的,他之前也会一些字,学过拼音——在他小的时候国家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抓得很紧了,没去上学的小孩居委会都会挨家挨户登记。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可以强制x_ing的东西,他们那个闹腾的老住房区的居委会也没什么威慑力,季冬桐自然不可能从季军手上溜出去上学。居委会的大妈大姐们说服不了季军,只能抽时间上家来教季冬桐认字,还遭了夏美很长一段时间的白眼——真要说系统地梳理学过的东西,那还是在茶町的两个月。中文英文一起抓,因为他要看得懂双语的服务清单。

  写在黑板上的字很普通,谈不上什么字体,只是能知道是那三个字而已。黄芩在一边等了一会儿,确认季冬桐写完这三个字以后就没什么要说的了,无奈挥挥手让季冬桐坐到位置上去。

  “我们的新同学很稳重啊,不太活泼……好了,现在我们开始上课。把课本翻到……”

  季冬桐被指到的位置是第二排,不是正中间,而是靠左边墙的。他右手是走道,里面坐着身量小巧的女同桌。班级的女生都画着淡妆,有些还烫了头发。季冬桐的新同桌就是,齐耳头发烫了小卷,弯弯的短发衬着圆脸挺可爱的。

  黄芩教的是英语,正式进入课堂之后她就全用英语说话了,只有偶尔c-h-ā一句中文。但即使这样英语课的课堂还是最松散的,这些高干子弟基本就是把英语作为第二母语,很多已经在考雅思和托福。一般是老师在上面讲她的,学生在下面学自己的,只有英语不好的学生上课才跟着老师的节奏走。

  教室里较平时嘈杂一些,有一半学生都在窃窃私语地聊着新来的c-h-ā班生。季冬桐的同桌显然就属于成绩好的那一类,她连英语的教科书都没翻开,桌子上摆着一本牛津词典,现在正拿着笔头轻轻戳季冬桐的胳膊肘。

  “哎,我叫马思,认识一下。”

  马思笑着轻轻和他说话,“你长的真好看。”

  “谢谢,你长得也很好看。”

  “啊……”

  收到新来的小帅哥同桌的夸奖无疑是很满足女孩子虚荣心的一件事,但马思还没来得及脸红,就听见季冬桐淡淡朝她说了句。

  “上课了,我要听讲,下课再说。”

  “……”

  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噎在喉咙,马思看见季冬桐竟真的翻开老师刚刚要求的那一页,还摸出一只笔,握在手里很认真地听黄芩讲课,看起来是要记笔记。她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顿时也没了再搭讪的热情,转回去看自己的牛津词典了。

  这节课课堂反映不怎么好,但无论什么班级来了新生总是会这样的,黄芩倒也没太在意,还提前几分钟下了课。

  一下课季冬桐身边就围了几个人,都是平时在班级最活跃和有话语权的那一批,正好成了个半圆把他的出路堵住。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完成了照例的自我介绍,也就是季冬桐记x_ing好,又在茶町记惯了人脸的,才能在一片喧闹中迅速的把几个人的脸和名字对号入座。

  他们对季冬桐有好奇心,黄芩在课上提过的年纪问题自然成了落脚点。

  有人问,“季冬桐你年纪小是不是跳级了啊?”

  “不是。”季冬桐简短地回答,“我没上过学。”

  “那就是一直请的老师在家里教?”另一个人理所当然的接话。

  “都不是,我没钱,以前上不起学。”

  “……”

  周围安静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天季冬桐的话所有人都默认它是个玩笑,是季冬桐不乐意他们追根究底的一种幽默表态。毕竟盛夏不像是其他私立学校那样,还有免学费外加奖学金择优录取成绩优秀但家境普通的学生的政策,能来这里读书的家里都非富即贵。

  殷夏一学期的学费是五万,包括住宿费和伙食费。住宿是四人间,上床下桌,男女生宿舍都贴了壁纸、铺了白瓷砖地。宿舍里有按在天花顶上的电风扇和一架空调,空调的用电费是算在住宿费里的。一个宿舍带一个小yá-ng台,单独卫浴附一个洗衣机。新生可以去教务处领一整套床上用品,被子就有薄厚程度不同的三床,东西都很好,但季冬桐是他们寝室唯一一个去领了被子而不从家里带的。

  食堂一共有两个,分教师食堂和学生食堂,都建了四层,配电梯。一到三层的食物都是免费的,有各种面点和饭菜。饭菜的模式是便当式,四菜一汤,可以拿盘子去各个供菜的窗口选自己要的菜。面试和其他小食的窗口是独立的,一起供给学生一r.ì三餐。顶层是各种小炒和披萨甜点,还有生鱼片西冷牛排之流,花样众多,能让学生打打牙祭,不过都得自己另掏钱。

  陆锋给季冬桐j_iao了学费,但没给他零花钱,而季冬桐自己也压根没想过要去和陆锋要。他的生活用品和衣服,包括上学的书包文具都是靠在茶町工作的那几个月工资买的。季冬桐年纪小办不了卡,老季直接给他存在了张新卡里让他带走,统共有一万多个两千零头。本来买那些东西按季冬桐自己的消费水平来说顶天了几百块就能搞定,但他现在住在陆锋那里,穿着廉价的袜子都耻于踩上地板上铺的羊毛地毯。犹豫再三,他的衣服袜子都买了牌子货,只有内裤还是路边摊随意捡的。

  季冬桐不知道那么层布为什么都能卖出几百块的高价。

  这样钱花下来他卡里的金额已经下滑到万以下了,悬悬的在卡在九千边缘。季冬桐不是刚被老季捡走时做不来人情世故的小毛孩了,他进了寝室的当天晚上就请三个室友上顶层搓了一顿好的,拿到两千块的账单时眼睛都没眨的刷了卡,只在晚上窝进被子里的拧着心脏滴血算剩下来的花销。

  有了一开始的这顿大方,季冬桐的生活无疑是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大家都只当他低调,个x_ing生僻不爱说话。但r.ì子过久了有些问题总会暴露出来——季冬桐不参加任何社团和班级活动,不和同学聚餐,也不常常和室友一起上顶层吃饭;在班级很少看见他吃小零食或者喝饮料,手上脖子上没有任何饰品,书包是低端到所有人都没听过的牌子;曾经有个室友看见季冬桐洗澡不用沐浴露用香皂,问过他是不是什么大牌的手工皂,结果得到的回答就是普通的香皂,十块钱三块那种。

  这种事情没法说谎,没法瞒,让季冬桐去和他的这群同学比谁知道的奢侈品牌多是不可能的,现实条件也不能允许他装阔。再者季冬桐确实忙,他忙着学习。

  小学和初中,初中和高中,高中和大学,它们所含的知识其实并没有什么绝对的联系。换句话说,一个人初中荒唐三年,高中开始发奋一样能取得好成绩,只不过较有底子的人辛苦一点。但季冬桐特殊在于,他没有任何基础,比别人少了整整两个学习阶段。语文就算了,英语托孙晨的福课堂也勉强听得懂,但数学物理之流对他来说无疑就是天书。每每上课季冬桐都眉头紧锁,座位上像c-h-ā了针,刺得他坐立难安。但他连拒绝这种不可能的学习都不能,因为他答应过陆锋了,要好好学。

  季冬桐去问过老师,老师很尽心的说了、把解题过程写给他了,他一样看不懂。就算季冬桐打着台灯在被窝里看一个晚上,他也还是看不懂。

  就是撑着一口气在熬。

  这种状态的季冬桐已经没有j.īng_力去维持他的人际关系了,就算他知道应该怎么做。

  季冬桐的班级同学和室友们虽然觉得他的生活方式有些奇怪,但毕竟没有真的找他什么事儿,只常在周末回家的时候和父母打听那是莫城谁家的孩子。高一的作息是很标准的读五天休息两天,周末可以回家也可以住校,季冬桐从来不回去,因为他不想碰见陆锋。他害怕陆锋会问他学校怎么样,他不想在对方面前说谎。

  第一次有人找茬到季冬桐面前是在高一的第二次月考后。季冬桐错过了第一次月考,那时候他还没入学。第一次的月考一班总平均分位列第一,各科的平均分也在年级前茅,而第二次月考季冬桐凭借一人之力把班级平均分直接下拉到了和二三四班一样的高度,成绩烂到基本等于j_iao了白卷。

  私立学校班级成绩就是老师的业绩,和工资奖金直接挂钩,更重要的,还关乎老师的面子。黄芩在成绩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找了季冬桐去她的办公室,季冬桐的入学是校方直接Cào办的,她并不知道这个学生背后站的是谁。但在黄芩看来,不管谁是季冬桐的家长,他的成绩都不应该差成这样。她认定了季冬桐是故意考砸——其他班的学生有过这样的先例——一开始还算平静地同季冬桐j_iao心,试图问出他哪里对自己有不满,但在得到了季冬桐垂着眼皮一语不发的沉默之后,黄芩的语气就逐渐激烈,最后竟然还哭了。

  有其他在办公室里的老师上来拍黄芩的肩膀安慰,顺便给季冬桐递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季冬桐一动不动的站着,直到从未受过这么大挫折的黄芩眼泪流够了,红着眼睛像是很被辜负了似的抬手指着门口,对他说,出去。

  季冬桐转身就出去了,办公室里的黄芩还带着哭腔和其他老师诉苦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学生要这么针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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