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生镜+番外 作者:关山空门【完结】(13)

2019-05-23  作者|标签:关山空门

  裴桢被示意可以认领尸体时,两步跨过去,蹲下身,将那一堆泡的肿胀发白,沾着泥沙,已经有些腐烂的残肢细细查看一遍,站起身,摇了摇头。

  裴桢往回没走两步,就跪了下去,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

  霍玄连忙跑过去,将他搀扶进车里。

  回程时,BOSE顶级车载音响又响起了嘈杂的音乐,开着车的霍玄直接双手脱离方向盘,扯着外套挥舞,其他人东倒西歪,摇晃着脑袋,明明无比清醒,却非要装出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车停在了“池西”地下车库里,音响一关,便陷入死寂。

  覃岁瘫在坐垫上望着裴桢半合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确定那不是他吗?”

  裴桢缓缓伸出手,痴痴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虎口往上大概两厘米处有一颗小痣,脚踝上有一处被钢筋扎破的伤口,他皮肤很薄,浑身没几两肉,但是关节很粗,活脱脱一个骨架子……”

  他哽咽了一下,抬手将戒指压上了唇瓣“朝昔相处,十五年,怎么可能认错。”

  ☆、第 14 章

  他们四兄弟晚上约在了云生大厦顶层的旋转餐厅吃饭,透过环形餐厅内整面的观光窗可以鸟瞰整个华灯绰绰的城市,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铁艺花架上挤满了绚丽的蓝色妖姬,小提琴曲舒缓悠扬。

  几个小时前还在对着腐尸不停作呕,现在居然就有了心情来豪华餐厅吃饕餮大餐,我不得不对裴桢刮目先看,他的心果然是比钢铁还硬、无懈可击。

  裴桢并没有直接落座,而是去借用餐厅厨房。

  其他三人看样子也没心思动那些珍馐,只一个劲儿的灌着烈x_ing伏特加。

  等星子都擦亮了,裴桢才出来。

  他手里推着自己亲手做的提拉米苏蛋糕,铺着巧克力粉,点着小樱桃,面上用果酱画了个歪歪扭扭的36。

  原来是给我过生日,然而我没能活到36岁,他承诺我的蛋糕我终究是吃不到。

  裴桢的想法总是那么天马行空,让我琢磨不透。

  昏黄的烛火摇曳着,光影在裴桢脸上轻晃,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睛弯成月牙状。

  裴桢身旁留着一个空位,他手搭在旁边椅背上,身子总往那一侧偏,像是椅子上真坐了一个我似的。

  他习惯x_ing地将一旁的餐巾展开,俯身去铺,看着椅子上空空荡荡,他又收了回去,耐心地叠得整整齐齐。

  他苦笑着摇摇头,执起刀叉,环视一圈发现其他三人正一脸y-in郁地盯着自己,他手都没顿,大方地切割起了牛排

  “你们吃呀,先不等他,他待会儿到了必须自罚一杯,不能再惯他!”

  餐桌上滤去小提琴声,便只剩下咀嚼声。

  “先生打扰了,这是刚才离开的那位客人,吩咐我转交给你的。”一位高鼻深目的外国侍者躬身将一个压花首饰盒递给了裴桢。

  “是何兆!”

  裴桢攥紧首饰盒追了出去,乘另外一部电梯下到一楼,四处张望,灯火辉煌的大厅三三两两的走着贵妇、豪绅,却并不见我,他又扒着旋转玻璃门往外冲,而茫茫夜色中只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和闪烁的霓虹。

  裴桢颓丧地坐在了云生大厦底楼大理石阶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深埋着头,肩旁微颤。

  霍玄他们正好赶了下来,在裴桢身边蹲下围了一圈。

  霍玄抵着裴桢额头,捧着裴桢的脸,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

  “兄弟,振作点!先看看小瞎子给你留了什么。”

  裴桢手忙脚乱地将首饰盒打开,盒盖弹开,黑丝绒垫上静静地躺着那枚铂金戒指。

  裴桢笑中带泪,狂喜着点头“是他!是他!至少说明他还好好的!只是不屑见我而已。”

  裴桢伸出手指去拈那枚戒指,绒垫翘起一角,露出下面掖着的一张纸条。

  是一个公墓地址。

  裴桢捂着胸口后仰着倒了下去。

  霍玄一把按住裴桢肩膀,将他的头捞到自己腿上,一边掐人中、虎口,一边劝慰“这戒指不是被小瞎子扔了吗?铁定是哪个龟.孙捡到,糊弄你的!”

  裴桢醒后,强撑着坐起来,嘴唇白中透着紫,他颤颤巍巍地将戒指揣进了胸口内袋里,嘴里小声喃喃着“没什么,总会见到的。”

  一直沉默着呆在一边的覃岁突然扑上来,冲着裴桢太阳x_u_e就是一拳,手臂带风,毫不手软。

  霍玄猛地跳起来,抬脚向覃岁膝盖踢去,将他直接踢得跪趴在台阶上。“你他.妈能不能别雪上加霜!”

  覃岁并不搭理他,直接望着裴桢“你不要动不动就吓人,凭一个戒指就断定墓里是他?他离开时明明好好的!”

  裴桢眼泪一滴滴砸在衣袖上,眼眶和鼻尖都红通通的,说话间止不住地哽咽

  “戒指被他扔了后…我捡了回来。我…把它嵌入了…厉燃送他的银片项链里,因为我看他……看他总带着不离身,我,我很痛苦。

  “不到万不得已,那疯子却不会让他……将项链取下来。”

  我不明白,看裴桢这样子像是真的伤心欲绝,那我活着时,他为什么不肯对我好一点。

  细雨如织,却有微弱的日光穿过茫茫雾气,照在汽车引擎盖上,山谷里荡着回声,湖泊上盘旋着飞鸟,米伦小镇如同裴桢上次造访一样,静谧、空幽。

  悍马车队卷着水汽,向遍栽云杉的山岗驶去。

  我的墓在山的背y-in面,与厉燃病房的窗户遥遥相对,好像他早知道自己会疯,会被关进那间透明屋子似的。

  山径崎岖,路上一干人都穿着一身黑,撑着大黑伞,捧着白菊,唯独裴桢抱着一束蝴蝶兰,绚丽的颜色嵌在漫山遍野我看不见的绿中,格外夺目。

  我很惭愧,那一群人,裴桢、霍玄、莫小白……个个都对我恨之入骨,现在死都死了,还要委屈他们来看我。

  不过天高地远,从今以后怕是十年也来不了一次。

  汉白玉墓碑上,我的黑白照片是一张严肃又冷漠的侧脸,白衬衫扣到领口第一颗扣子,眼睫下是浓重的黑影,背景模糊不明。

  我和厉燃没有合照,我自己也不爱拍照,照片应该是厉燃唯一偷拍成功的一张,每一次他一举起相机,我都会慌张躲闪,紧皱眉头,给他脸色看。

  我突然有些后悔,曾经没多在他面前笑一笑,那样至少遗.像不会这么y-in狠决绝,看起来死有余辜。

  世事真是难料,我恶心了厉燃一辈子,结果死后却要麻烦他收.尸。

  他们到达时,意外地发现宋懿早到了。

  宋懿腿上石膏还没拆,靠坐在轮椅上,陷在雨雾里,眼睑通红,睫毛被雨水濡s-hi,发丝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整个人像是冻着了,不停哆嗦。

  裴桢抬手阻止其他人过去,一干人就木木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宋懿将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出小小的一瓶胃药,轻轻放在我墓碑上,一滴泪沿着消瘦的脸颊缓缓滑落。

  “你肯定不记得了,我有次撞见你吐得盥洗池里满是血,从那以后,每次见你,我都会备药在身上,我很开心,一次都没有用着,以后也再用不到了。”

  宋懿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放松肩膀仰着头长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滑着轮椅钢圈准备离开,刚转了细微的角度,却又慌张地转过来,泪眼婆娑地冲着我照片吼“我设陷阱不是要让你死!我是要让你求我!你怎么不来?懦夫!”

  霍玄实在看不下去了,将白菊扔到莫小白怀里,就冲了上去“原来是你小子在背后使坏!”

  他提脚就要踹向宋懿轮椅,却被宋懿排在身后的保镖架到了一边去,霍玄被拖着走,嘴里依旧不老实,大声嚷嚷个不休。

  宋懿瞥了一眼站在云杉下的裴桢,很不客气地比了一个中指,s-hi润眼中写满不甘和憎恨,保镖上前给宋懿戴吸氧面罩,他便乖乖收手躺在轮椅靠背上,像是抽走了所有力气,由着保镖推他回去。

  宋懿的影子散在了烟雾里,裴桢足下灌铅了一样,只远远地站在一边,不上前来,像是怕我的晦.气脏了他的贵体。

  霍玄从宋懿一群保镖的压制下解脱后,从莫小白怀里一把抓回白菊,大步走到我墓前。

  放下花后,他一手搭在我碑上,半跪了下来,如同以前我俩没有隔阂时,蹲一处他搭我肩膀那样。

  他另一只手点了点照片里我的额头“小瞎子,我原本以为,我们可以先晾着你,等个十年八年,把你折腾够了,再原谅你,没想到……你个小破孩儿,走得这么早。明明和你抢东西吃的日子就像昨天似的,你这个人却没了……”

  霍玄抬胳膊蹭了蹭眼睛,扭头冲裴桢喊“老四,你不过来看看?”

  裴桢将手中的蝴蝶兰递给了莫小白“小白你不用怕他了,替我送过去吧。”

  莫小白耷拉着脑袋,眼睫毛紧张地扑闪扑闪,细白得牙齿咬着下唇,小步小步迈了过去。

  霍玄起身让开了,莫小白把那束蝴蝶兰端端正正地摆在我墓碑前,低着头低声说“兆哥,以后别…别任x_ing了,在下边,也没人护着你。”

  我突然又回忆起了,去年那个惨淡收场的生日,裴桢把他推到我面前,让他送我风信子,再气不过也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相信,莫小白今后会千里迢迢来替我扫墓,我俩算是宿敌,生死不相容。

  莫小白送完花,飞快地奔到裴桢身后,抱着他的小臂,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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