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有毒/与君共桃花 作者:禾韵【完结】(45)

2019-05-23  作者|标签:禾韵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因缘邂逅 江湖恩怨

  等待才是。

  等待是刽子手里的刀,磨过四季,到了秋天再收割头颅。

  收割者总是有耐心的,再说,有什么刑具能比时间更残酷,更温柔?

  直到夕阳落下,傍晚时分,门内才有了动静。

  最后走出的谷神医合上门,朽木枯皮一般的老脸上浮着层疲态,本就驼着的背弯得更厉害了,周野,吴凌都从房里退了出来,俱是脸色黯然,仇韶见老头冲自己缓缓摇了摇头,呵出一声看尽沧海尝透百态似的叹气。

  仇韶脑子里嗡了声,他呆滞地看着门口三人,上台阶时手脚不听使唤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还是吴凌离得近,眼疾手快把仇韶扶住,有些着急的解释:“牧谨之没死,毒x_ing暂时稳住……牧护法还活着呢。”

  仇韶那口气还没缓过来,喃喃道:“没死,没死——那他,他摇什么头,叹什么气?”

  谷神医咦了声,完全不知道自己这点习惯给别人带来多大困扰。

  做江湖里的神医,有时候是需要自己给自己造脸面的。

  谷神医深知此理,在给人看病时总会稍稍把情况说严重点,毕竟这样才会显得他的医术格外精湛嘛,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欲扬先抑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老夫摇头了吗,叹气了吗?哎呀……尊主多虑了,牧护法的毒已清除大半,剩下的毒还冥顽的很,老夫还得再想想办法,啊,尊主您这般表情看着老夫作甚?”

  毒虽清出了大半,牧谨之仍然没有醒来。

  仇韶坐在椅子上,每隔一会手指就搭在对方手腕间,确保脉搏还在。

  脉搏在,人就在,这个认知让仇韶心里稍微那么舒坦了些。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让属下为自己死去。

  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牧谨之。

  苦涩的药味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其中混合着仇韶最闻不来参汤气息,牧谨之就那么安静的躺着,从昏迷过去后就未醒来过,嘴边冒起了青色的胡茬,两颊消瘦没了往日万事不惊的神采,除此之外倒看不出有什么痛苦,真的只像睡着了似的。

  老实说,在这之前他都不知道牧谨之对自己可以忠诚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毕竟,牧谨之这人的个x_ing是与愚忠二字完全挂不上钩的,在仇韶眼里看来,牧谨之就是人太聪明了,对教中诸事的态度也绝不如吴凌那般上心。仔细一想,牧谨之在教中多年,对上上下下的人态度并无不同,称得上一碗水端平的友好和善,从来没见他为什么事为难过,伤心过,凡人有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落到牧谨之身上,不过都化为一点轻描淡写,不值一提的小情绪罢了。

  就连他一直以来给的难堪,在牧谨之身上是半点也未奏效过,打骂没用,嘲讽没用,赶不走撇不掉,莫非这就是牧谨之效忠的方式吗?

  仇韶不免看得有些入神。

  这种感觉挺新奇的,他从未把时间浪费在盯着看人上,他喜欢看Cao木,动物,兵器,唯独不爱看人。

  皮囊就是一层纸,一捅就破,只有武功入得了他眼的人,仇韶才会稍加留意。

  长老们批评他总把别人的脸与名记错,可这也怪不了他,他控制不了。

  但现在这毛病有了点变化,这段日子哪怕合上眼,他也能在一片空虚的黑暗里,一点点摸索出牧谨之的模样。

  先是轮廓线条,然后是五官细节,无数的牧谨之在黑暗里闪闪发亮,恰似夜里的璀璨的走马观花灯,无论怎么转,面面都是他。

  牧谨之是不一样的,蓦地,仇韶很想伸出手去碰碰对方。

  不只是探脉那种蜻蜓点水的程度,还要更深一点,久一点,慢一点——

  这个念头来得太防不胜防,彻底违背了仇韶素来磊落刚正的行事风格,太乘人之危,很不君子,也不地道。

  但念头一旦上脑,就像盛夏被蚊子咬过痒得掏心掏肺,逼得你不得不动手。

  仇韶按捺看片刻,把门开一条缝,看了看外头——

  几位身着玄衣的武林盟弟子风尘仆仆赶到,正与周野、谷神医在树下商量着事,吴凌在派遣教徒前往鬼谷查探原因,显然大家都很忙。

  仇韶动作很轻地把门合上,上好门杠,想了想,还是把门杠撤下,显得自己并不那么心虚。

  他把椅子挪前了些,咳嗽两声,仍是把持不住自己的手,缓缓支了过去。

  “牧谨之?”他唤了声。

  牧谨之双手搁在背面上,乌发压在身后,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

  乍一碰到冰凉的手心,冷意刺扎皮肤,带起些微的战栗,仇韶拘谨的等了好一阵。

  仇韶觉得自己没坏心思,没理由畏缩,便运气把手烘暖,翻过牧谨之手掌。

  牧谨之十指修长,淡淡的青筋似白玉下飘起的絮,温润有方,不似普通江湖人那般粗糙,却也不是养尊处优下的虚有其表,形似美玉,势似磐石,每一寸弧度漂亮得恰如其当。

  ……总之,很适合他库里那把价值连城的七星剑。

  宝剑配英雄,牧谨之既救了他,便担得上这二字。

  仇韶把自己的手贴在牧谨之掌上,两掌相贴,对比了下彼此的长短。

  他比牧谨之低半个头的样子,手自然也短了些许,仇韶稀里糊涂笑了几下,回过神时,却也不懂自己有何可笑。

  仇韶视线扫到床那边,还压着一把黑漆漆的剑。

  牧谨之在墓道里失去意识后,都不忘紧紧抓着剑,跟抓着自己的救命稻Cao一样。

  牧谨之对心上人,可谓是情深义重了。

  仇韶隔空一抓,剑啪嗒一声被抓进手里。

  “牧谨之。”仇韶把剑横放膝上,有些话人醒的时候没法说,这个时候正好谈谈:“在此之前……实不相瞒,本尊一直想灭你口。”

  “不过也怪你自己当时可憎又可恶,让本尊有了误会,现在你的忠心本尊已经知晓,不会再追究以前的事……好,现在误会说开了,你若没有回答,本尊就当你接受了。”

  “那此后,本尊定会好好待你,不辜负你一腔赤诚,本尊不会让你有事。你的伤,本尊让你给你治;你的仇,本尊帮你报;你若想要心上人……只要还在人间,不管是谁,哪怕远在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本尊也定会给你寻来。”

  “所以你要早一点好,本尊……很,很挂念你。”

  说到这,仇韶脸皮微烧,低头看了看。

  “这剑……谷神医说,剑有煞气,放在这边不大吉利,先由本尊替你暂且保存,你若真的想要,就自己来问本尊拿。”

  离开时,仇韶关照下属,还特意掖了掖被子,又是一个没忍住,拨开牧谨之的额发,俯身端详了一阵,这才关门离去。

  床榻上,那双手几不可察地颤动了动。

第57章 五十三计

  堂屋正中央摆着具尸体。

  童六因一身易容功法出神入化,在江湖里名声响亮,又因从未有人真正见过本尊容貌,为这份声名远扬里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仵作是武林盟特意带来的,经验老道,与道上许许多多死法不同的亡者打过交道,蹲在一旁检查完后,将白布重新盖上,叹道:“今天,总算见到童六真容了。”

  周野看向仵作,问道:“如何,能找到线索么?”

  仵作摇了摇头。

  童六牙后藏的毒名为绝亡,反应迅速,物美价廉,许多地方都能买到,是一种死士惯用的毒药,与牧谨之中的毒没有关系。

  与仵作一起来的还有武林盟的薛大夫,在“百晓生仁心榜”里略后于谷神医,也是一份不错的助力。

  仇韶嘴上很客气:“薛大夫,劳烦您费心了。”

  薛神医提起药箱,赶了一天路,囫囵吞枣灌下半壶茶,就被仇韶带走了。

  谷神医在旁极不是滋味,天可怜见,他给教主看了那么久的病,教主可从没对他用过敬语!

  同行多少有相争的意识,谷神医横眉冷竖的推开门,与心急火燎赶着出来的药童撞了个满怀。

  “不好了!”药童哭丧着脸,指着里头:“有人想害护法!”

  仇韶心中一悸,跨过门槛,片刻不停往里走:“怎么了——”

  后头药童愤愤叫嚷:“幸好我发现的早,谁那么y-in险,被子都快把人勒没气儿了!”

  仇韶浑身一僵。

  谷神医一听不得了,同行还在,谁在他眼皮子低下闹事他跟谁急,不过转念一想,刚刚一直待在里头的人应该只有那位……

  仇韶好心办了坏事,霎时面如土色,杵在床边动弹不得。

  谷神医心想果然,不过他亡羊补牢手段了得,哈哈道:“各位莫慌,这是老夫特意安排的,多出点汗对身体有好处的,对吧,薛老弟?”

  薛神医沉默。

  好吧,白教的氛围着实如外界所言,令人捉摸不透。

  两个大夫把牧谨之身上的薄衣给扒下来,开始运针驱毒。

  吴凌接到消息赶来时,仇韶已被大夫请了出去,吴凌把人拉到一边,语气略带责备:“有恩怨也要等人醒来再说,落井下石不是您该做的事。”

  仇韶百口莫辩,干脆不辩。

  那毒比家里的穷亲戚还难缠。

  两个大夫试了各种方法,忙了一宿,毒素巍然不动赖着不走,中间毒再次复发,蚀骨之痛下,牧谨之全身冷汗淋漓,不久发起低烧,若不是牧谨之在中毒时反应快,将毒x_ing全部压在丹田之下,用浑厚的内力镇压着,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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