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作者:向小舜(下)【完结】(45)

2019-05-23  作者|标签:向小舜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我还不怀疑,我当然不会在转化成一团光时一飞而去,因为我在人间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因为存在而不是不存在就对人间,对一切负有绝对的责任,但是,当我是一团光的时候,就完全有可能有人能够看见,看见我是一团光,什么都没有了就一团光,一团上帝的光,这一看见,就会和我见上帝的这黑暗与光明一样,见当年神的黑暗半球体一样,对他的生命是一次神圣的震荡,一次醍醐灌顶,一次上帝的启示。这样,我在我人间的使命也就完成了不少了。我还不怀疑,当我作为一团光在那里“坐”着,时间到了,上帝的黑暗与光明会退去,我的光明身也会慢慢还原为一个r_ou_身,和现在的我完全一样,就像连一根毫毛也没有动过,但是,我的人生将从此不同,也只有有这种不同,才是真正的人生。

  我还想到了,当然上帝的黑暗与光明退去,那条神的隧道也不再对我开放时,我也已经完全复原为r_ou_体身时,我会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我一定要高观山找一处地方刻上一行字,简单地表达我的发现,这行字这样刻:“存在即意识”。这不是一个可以躺在上面睡觉的答案,而是一个提示,一条道路,每个人都只有亲自去实践,去验证,去做那艰苦的、危险的、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那条道上的长征。我也要以这个断言来和爹所宣称的那种哲学,大婆们所信仰的那种哲学相对相峙,从而确立我在人间的立足点。因为我是人,我就绝不能做人云亦云者,强权和权威说什么就信什么者,我正因为是人就有天然的权利说出我的发现,且不管我的发现正确与否。当然,我也可能仅仅是疯狂而已,我最后“验证”出来的也仅仅是得神经病罢了,一切和一切都只是神经病的错觉,还是只有爹妈他才是正确的,还是只有爹那一套哲学才真理,这世界上除了我这样的人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幸运的,因为他们不必也不会去探索真理,真理是现成的,摆在那里的,他们只需装进脑袋里就是了,至少,他们不会,也用不着为探索真理都到了把自己弄成神经错乱的地步,神经错乱是什么呢,不就是那本身不是也不可能是真理的你却当它是真理,还要视死如归地为它献身吗?

  可惜,我终究是叶公好龙,不管是真是假,是真理真对我开启出来了还是只是我神经错乱,我都一直躺着,没有起身去做什么,也就是如果我这一去就真得到了真理,我却没有去得到这个真理,这个我相信自己已经在“理论”上明白很多东西了但还需要更多的实践验证的真理,如果这一去不过是完成我神经最后的崩溃和瓦解,我却也没有去完成这个最后后崩溃和瓦解,没有成为黑娃第二。

  在第七个深夜,上帝的黑暗与光明显然已经“明白”了我这次是不可能听从它们的召唤去进入它们了,于是,它们迅速而稳步地再次增加它们的强度和亮度,像是为我把它们永远记住,再有机会再次见到时,不会这么害怕了。它们最后强烈和明亮得让我不怀疑,把无数宇宙——我们宇宙仅仅是其中一个,我们地球仅仅是我们宇宙里的一粒尘埃——的一半的一切全部化为光、化为作纯能量的光并集中在只有半个地球大小的空间之中,就有了我正面对的这种光明和黑暗和强烈和明亮。在如此强烈和明亮的光明中,是密密麻麻明亮的点在闪耀,每个点都有把无数的宇宙、无数的星系、无数的世界全部化为光明集中于一个点中那样强烈明亮,而且每个点也都是一个不可重复、不可代替的活的“个x_ing”,一个天使,一个神,并且每一瞬间都是一个全新的天使,全新的神,全新的囊括了无数宇宙、无数世界的美并无限超越之的美。黑暗虽是黑暗,却也是这般。这时候,我更为真切地感觉到,上帝,把无数的世界、无数的宇宙,把所有的世界、所有的宇宙,把所有世界和宇宙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把一切和一切的一切,把已发生、将发生、正发生的一切和一切的一切,都集中在只有地球那么大小的空间里和只有七天时间那长的时间里,集中在似乎这么有限的空间和时间中不是它们受到了限制,不是使它们拥挤不堪,相反,就像是它们全在这里获得了真正的自由,全都转换成了至善至美,全都脱去了伪装、去掉了限制、解除了枷锁而焕发出无限的美,过去的它们和此时此刻的它们相比,简直只算得上虚无而已,而我全部见证了、经历这些美。

  看着如此强烈伟大的美,感觉着上帝无限亲近和真实的临在,我再一次深切地看到,这样的美对于意识来说,实在是自然而然的。它当然是意识的幻觉,但也只有意识才能产生如此的幻觉,即使仅看它的美,完全不去看它是否能够改变物质的x_ing态,使物质不再是物质,它也足以和无数宇宙、无数世界的一切苦难和罪恶相抗衡,足以照亮无数宇宙、无数世界,照得无数宇宙和无数世界一尘不染,照得无数宇宙和无数世界和它一样明亮灿烂,足以让任何人在它面前洗净他们的一切恐惧和痛苦,这就像听人间的音乐可以净化我们的痛苦完全一样,这和这些音乐是不是艺术家们根据他们在幻觉中见到的美创作出来的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也和这些音乐之美是不是听者的幻觉而已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是的,如果只按爹那种哲学来说,音乐之让我们感觉美,只是因为它激发出了我们的脑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让我们觉得愉悦。像美丽的幻象也是这般,只不过它不是受外在什么事物的激发,而是脑自身通过调节而被激发出来的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和我们听音乐时的脑状态相同,甚至于比之还有过而不无及,所以,让我们感觉到的愉悦比听任何音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仅这样看这上帝的黑暗与光明的美,它也是有意义的,正面的,完全可以把它形容为“上帝”。而且很显然,对于这种美的可能x_ing,我还远没有穷尽它。

  不管怎么样,对这黑暗与光明,我虽不知道如果进入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有那些被“启示”给我的事情发生,但是,它的美我却记下了,不会忘记了。它也似乎是看我不会去了,就会这样躺着直到它消失,所以才更展现它的美,让我记住它的美,能记住它的美就已经够了。

  在第七天的中午,已经强烈和明亮到它的巅峰状态的光明和黑暗,一连几次如崩溃、如跃升、如爆炸地爆发出几个伟大形象,我无法形容它,如果说只有用比喻来言说这种经验的话,我想只有用□□高潮的喷s_h_è 来形容了,这几次伟大的跃升和爆发就是在这七天七夜天堂之旅的高□□s_h_è ,我也在这个瞬间达到了天堂极乐的巅峰。在之后,光明和黑暗就迅速暗淡下去了,那个一直咬着我喉咙的幻象老虎也跟着迅速暗淡下去。

  下午,黄昏时,咬着我喉咙的幻象老虎完全消失了,我起身走出家门。我七天时间没有吃一口饭,没有喝一口水,睡眠总共加起来不会超过喝一碗饭的时间,但是,我的一切感觉都是正常的,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之感。但是,我出门仍然用的是那套踩在“不是土”的东西上面出门的。到外边那条大路上,上帝的光明和黑暗依然很强烈壮观,黑暗已经退却到离高观山脚不远的地方,很多原为它盖住而让我看不到的人间东西都显出来了,一根毫毛也没掉,但它仍然很伟大很恐怖。我走到外边那条大路上,就当着全沟人都在看着我的面脱了裤子在路上拉一巴屎。在我们这里,一个已经十二岁多吃十三岁的饭的孩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所以,我听到了一片喊声。这就是他们认定我已经是黑娃第二的喊声。其实,我这么做一多半是有意识的,就为捉弄捉弄他们,让他们把他们一直想喊而没有喊出来的喊出来。我也本来就有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态。我还有因势就势、“将计就计”装疯的幻想,以便我能够更自由地探索我想要探索的那一切,走得比这些天走得更远。也只有装疯和被他们真当成疯子才有可能这样。

  当我解了便,让一沟人喊出了他们一直想要喊出的那喊声之后,我往家里走。我在本文开头说,我这次事件和黑娃多少有点关系,这点关系就产生在我回家的路上。我仍然用那种别扭的办法回家里去,但没有走菜地,而是走大路,踩在路上那些“不是土”的东西,比方说竹叶什么的往前走。走进了我们几个院子外的那片竹林,因为看到前边一大遍空地,什么“不是土”的东西也没有而犯了难,两脚别扭地踩在两片竹叶上不动。我正在为如何跨过这片虚无的烈火海洋而不知如何是好时,抬头看见了黑娃,看见他挑着一担水桶也别扭地两脚踩在两片竹叶上,为他面前同样的一片什么也没有,踩不到和泥土有别的东西而犯难。很显然,他已经这样好一阵子了。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我从未见他那么认真看人地看我,并且冲我会心一笑。就是这一笑,我立即放弃什么“不是土”的设定,大踏步跑了回去。我想我不能疯,不能成为黑娃第二,也不能装疯,我要在正常的世界中争取我做我的权利,疯或装疯的结果一定会更惨,人们同样不会放过疯子和装疯的人的,我把疯和装疯想得太浪漫了。如果他的疯狂就是他选择的自我保护、自我实现的途径,黑娃毫无疑问犯了致命的错误。过后,我庆幸在这里遇见了黑娃,好几年里都觉得是他救了我,他那一笑救了我。

  回到家里,我没有去吃床前那碗饭,而是把妈留在锅里的饭吃了。我们家的饭是有名的“清眼亮眼汤”,一碗饭能够捞到的就两三块红苕、一些酸菜和可数的米粒,我吃一碗饭是远远不够的,这几天,妈不但每顿饭都会给我端饭来,还在锅里给我留了饭,希望我不仅吃饭还能吃个饱。那光明和黑暗是在第三天完全退去和消失的。第三天,妈做午饭,我在她身边,爹不知在哪儿,从我恢复正常后,我虽已经在正常上学了,他却没有向我提出任何要求,所以,我有了两三天不同于过去的自由。妈对我说话,她心疼和责怪地、也无比惊异和震撼地、怕更多的人知道地说:

  “你看你的样子,你都像一个活鬼了!”

  她同样心疼和责怪地、无比惊异和震撼地、也怕有更多的人知道地说:

  “你硬是有七天时间一口饭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这事我都不敢让你爹知道,你晓得不?!”

  爹根据他那哲学曾给我讲过,人如果七天不吃一口饭不喝一口水就非死不可,这是科学证明了的人的极限,是任何人都不可能超越的极限。听妈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我并不是没有做够,做到位,而是做得太多,走得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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