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斜阳为君倾(三)【完结】(7)

2019-05-23  作者|标签:

雪地上方留下浅浅足印,就立刻被随风飞舞的雪花覆盖。风相悦抬起手,用大氅遮了遮迎面而来的风雪,忽的眼神一敛,海镜,那里有什么。

说罢,他快步上前,俯下身子,就见积雪如碗口般凹陷下去,似乎埋着什么东西。

探手抚开白雪,一个制式古朴的青铜大环出现眼前,下方则连着刻满繁复花纹的青铜板。风相悦疑惑地歪了歪头,拉了拉大环,见大环纹丝不动,便直起身,不再探究。

这时海镜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什么,不是天生草。风相悦摇了摇头,从青铜板上走过,向前方而去。海镜也没有深究,随他一路向前。

然而二人并未察觉,那青铜大环霍然一动,一阵机簧转动声响起,底下青铜板缓缓向两侧分开,犹如大门一般洞开。

而那裂开的豁口中,蓦地探出一只干枯焦黄的手,在雪地上划出五道指印。

白雪皑皑的崖边,海镜和风相悦终于采到几株天生草。往前一看,崖下便是黑黢黢的万丈深渊,一粒粒雪花被寒风席卷着灌入其中,犹如被吞噬一般渐渐消失。

将草药放入包袱,海镜便将其揣入怀中。他抬手在唇边,呵出几口热气,总算是采到了,我们快回去吧,这儿真冷。

风相悦将手拢在袖中,默默点头,同海镜一起下山。然而没走几步,二人便顿住了脚步,因为白净雪地上竟散乱着许多脚印,时深时浅,歪歪扭扭,有的甚至拖痕连连,就像是残缺之人在地面爬动一般,说不出的诡异。

这里为何会有如此多脚印?难道还有其他人?海镜不由满腹疑惑。

怎么可能,除了我们还会有谁跑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风相悦虽是这么说,仍是四下探查起来。

见风相悦走得越发遥远,海镜急忙提步跟上。然而他刚迈出一步,便有一团物体从旁扑来,疾如闪电。大氅一角顷刻撕裂,黑色狐皮随风卷起,飞向夜空深处。而裂口处霍然窜出一道剑光,在空中舞出几道银弧。

海镜根本没能看清袭击自己的是什么,只是本能地拔剑迎击。刹那间,一块块青灰色肉皮扑面洒来,犹如飞花溅沫,坠落一地,阵阵腐臭味随之而来。海镜捂了捂鼻子,低头一看,竟发现自己脚边堆满腐坏肉块,蠕动着一只只黑色细虫。

那些虫子只有针般粗细,在雪地上密密麻麻,拢为一团,细细爬动着钻入雪中,顷刻便消失在海镜眼前。

但那恶心的感觉并未从海镜心头消失,他急忙看向风相悦,却见风相悦面前正游荡着两具干尸。那干尸脚步僵硬,面容狰狞,随着他们的动作,腐烂的皮肉簌簌落下,砸在满地雪花之中。

此刻,海镜才明白方才攻击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心下不由一寒。他腾身上前,长剑斩出,同时风相悦也将落霞剑一瞬展动,只见死灰色的尸块飞裂而出,那两具干尸已被二人斩断。

在尸体断裂处,同样爬出细细密密的小虫,蠕动着钻进雪地,再无踪影。风相悦握着剑的手微微收紧,寒风凛凛中,额上竟渗出汗水,这难道就是村长提到的魔物?

海镜刚欲说话,一只枯黄的手突然穿雪而出,猛地擒住风相悦脚踝,将他向下拉去。

积雪被震得一瞬飞扬,如雨点般漫空飘洒。看着地面凹陷的坑洞,海镜只觉背脊发凉,立即钻入洞中。

洞中一团黑暗,仅投下几丝月光。海镜取出火折子,却因为受了潮无法点燃。情急之下,他只能一边适应昏暗,一边摸索四周,相悦!你没事吧?

一阵咳嗽声从前方传来,海镜急忙赶去。脚下似有无数黑虫爬动,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灌入耳膜,时而还有肉体爆裂之音响起,但他依旧快步走着,根本无暇顾及。

不一会,他便模糊瞧见墙边倚着一团人影,俯下身正要探手,便听风相悦道:别碰我。

海镜不免担忧,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是砍碎了干尸,被腐肉淋了一身。风相悦说着也深感恶心,见身上大氅沾满皮肉和内脏,便将其解下,随手弃在一旁。

这时他才握住海镜的手站起,拂了拂身上碎雪。海镜借着月光将他打量一番,见他平安无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风相悦侧首四下环顾,握着海镜的手微微收拢,这是什么地方?

海镜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后方立着一道青色石墙,上面镌刻着一道道奇妙纹路,犹如长蛇蜿蜒,组成树状图案,不禁走上前去,仔细观察起来。

这图案是什么意思?又是什么人刻在这里的?风相悦站在海镜身边,轻抚着下颚皱起眉。

海镜摇了摇头,手指顺着墙上纹路慢慢滑下,神色愈发凝重,这也有可能是一种文字,只是我们无法读懂。

他话音刚落,石墙旁一条狭窄幽深的道路中突然发出拖沓脚步声,缓慢而悚然,令二人不由自主后退一步。

看来那些干尸是从这里爬出的,此处不宜久留,我们快走。海镜挽了风相悦,携着他飞身而起,跃出洞口。

二人落上雪地,风相悦才发现脚下是自己方才看见的青铜板,便俯身擒住厚重铜环,用尽全力拉动。海镜见状,也出手握住青铜环。二人使出最大力量,良久,只听得轰一声响,开口终于紧紧关闭。

二人这才直起身体,长吁一口气,面上都渗出细细汗珠。大风夹带着雪粒吹来,风相悦失了狐皮大氅,身上又有汗水,顿时被吹得微微一颤。海镜扬起大氅一角,将他裹了紧紧搂在身前,捏了捏他冻红的鼻尖,我抱着你下去吧,别受寒了。

我自己能走,才不要你抱。风相悦打开他的手,不甘地瞟了他一眼。

好好,但是你不许离开我身边。海镜知他要强,也不勉强。他环住风相悦腰肢,将他搂在怀中,施展轻功向山下而去。

风相悦抱住海镜肩头,握着他的手,也随他轻身一跃。夜风扬起大氅下摆猎猎舞动,披散的青丝在月光下飞舞纠缠,黏上一粒粒晶莹雪花。二人就这么依偎着彼此,在陡峭山石间起起落落,十指交缠,生死相依。

这一刻,他们心里都想着同一件简单的事,那就是这么牵着手,并肩走到地老天荒。

不论未来有多么坎坷,不论前路有多么艰险。

就在海镜与风相悦寻求奇仙果时,辉州城外一间食肆也并不安生。辉州位处清州西南,是通往大成西南部最快捷的道路,由于地势平坦,官道众多,也成为商贾和旅人来往必经之地。

天明时分,食肆方一开张,堂中便已坐了不少客人。几名小厮提着酒壶端着饭菜,肩上搭着一块抹布,在喧哗的谈话声中忙活着。

若是在平时,人们的闲谈会涉及方方面面,显得杂乱不堪,然而今天,大家的话题却都集中于一处,那便是三大恶人重现江湖,甚至已有不少人亲眼目睹。

不过,这话题只持续了一会儿,人们的谈笑声便戛然停止,只因一名相貌俊丽的男子出现在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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