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兔喂养手册+番外 作者:谢樨【完结】(35)

2019-05-21  作者|标签:谢樨 甜文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励志人生

  郑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志向相投的共鸣感。朝中三分之二的人呈结党的鼎沸之势,六部尚书中,唯独剩陈明礼一个礼部仍在苦苦支撑,不要说将张此川的党羽一锅端了,单单是稳住这个位置不往下掉,便是一件如履薄冰的事情。

  若要长久,必有心腹。

  要取心腹,不出门生。

  当然如果挑学生的时候养出一窝子白眼狼,还要另说。

  我刚来时不大能确认郑唐在陈明礼这儿的分量,也不确定陈明礼心中是否早有人选,本打算开门见山地将这一点说出来,再不济也能捞个替补的身份,毕竟人多力量大,多一个候选的继承者,也便多一分后路。

  不想他的确非常看重郑唐这个人,所以才会动这么大的火气。这算是无眉给我的一个意外之喜,我决定此事了结之后请无眉小少年去忘川吃一顿火锅。

  我再道:“还是说老师,十年不见,您已经投身了豫党?我来京,本着老师定然一如既往地当着学生的标杆的愿望,想见着一位干干净净的人物。如若老师真的已经……弃暗投明——”

  我刻意停顿了一下,口吻淡漠:“学生便即刻回乡,永不再来。老师对我的赏识之恩,没齿难忘,只是若实在无缘,也强求不来。您亦可当做没有我这个学生,我在外也不会提起老师大名。”

  言下之意——如果您也成了那种人,便不配当我的老师了,就此恩断义绝罢。

  这一招似乎应当叫作先扬后抑,或者倒打一耙。我认为我发挥稳定,已将闽人郑唐的率x_ing莽撞演了个十成十。

  玉兔在一边听得目瞪口呆。

  陈明礼不怒反笑:“弃暗投明?这个词,是你这么用的吗?”他站起身来,又放开了大笑几声,往桌上拍了几巴掌,震得桌台簌簌落灰。他的神色仍然y-in郁,只是眉目已经舒展开了:“我老头子一个,投了也是半截骨头进棺材的人,死磕到底便罢了。”

  效果已经达到,我见好就收,又开始不说话。

  陈明礼却迈出了门去,半晌后拿来一杆次竹木的戒尺,大喝道:“跪好了,我陈涉川门下没有经不得打的学生。”

  陈明礼字涉川,家中有个书斋便叫涉川斋。他提起精神,往我肩头、背脊上狠狠抽了几十棍子,用力之大,我隐约听见了那戒尺发出龟裂的声响。

  他打我的这几下实在疼,跟我爹一个水平的。我等他打完,听他对玉兔轻飘飘地道了声:“伤养着,你既然是药师,当知道怎么做。”

  玉兔正要答话,陈明礼又冷着声音说了声:“男儿年纪轻轻的不学好,非要委身人下,没出息!以后少在我跟前出现,早些找个地方滚罢。”

  他出了房门。

  玉兔无端挨了老陈头一通说,十分悲伤。

  我宽了衣服让他给我上药,拍着他的背安慰他:“老人家容易口是心非的,他让你早些找个地方滚,意思就是我们可以先在这里慢慢住下。”

  玉兔稍稍好受了一点:“那你呢?你们说话,我实在听不太懂。”

  我想了想:“他大约算是接受我了罢,看他样子,还像是要考察我一些时日。”我摸着他的头:“这个老人家心肠不坏。你若是听了难受,以后就——”我看了看他的神情,将“搬出去住”四个字咽了下去,改成了“避开他罢”。

  玉兔乖巧地“嗯”了一声。

  其实我挺心疼他的。我一向不爱将感情掺入正事里,不算个护短的人,他跟着我,免不了得不到他应当有的那些宽慰与爱护,即便有时只是凡人给的一点委屈,却硬生生被我带累得无话辩驳。

  我抱了抱他:“对不起。”

  玉兔在我怀里蹭了蹭:“嗯?为什么道歉,谢樨。”

  我以为他不会懂我的心思,结果他懂了:“我不难受。我,我既然是你的……嗯,若是跟着你去见你的家人,一定也是要过这一关的罢?我,我再不济,也可以跟你私奔的。”

  他抬起眼睛看我,脸有点红:“不过现在,应该还不用私奔罢。”

  我笑了:“不用。”

  玉兔便跟着我在尚书府上住了下来。

  房间不大,离正厅堂很远。与我们挨得最近的是马房与后厨,玉兔每天给我煮药,我时不时地踱去后厨做几样点心,一份送到陈明礼那里,一份留着给兔子吃。我偶尔还能拿到晒干的白菜和萝卜,也一并塞给了玉兔。

  玉兔被我喂得又胖了一小圈儿,生活十分滋润。不过他害怕给我惹事,死死遵守着陈明礼的要求,十丈以外见了他便跑得无影无踪。

  这天我和玉兔在床上,我圈着他共读一本戏本子的时候,陈明礼突然杀了过来。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玉兔跳了起来,飞快地变了兔子窜进了床下。我几番劝他上来未果,只能由他去。

  陈明礼进来后,打量了一下我的床被,似乎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神情有些不自在:“已给你在礼部挂了职,三月的考核期,若是通不过吏部的查验,我也不管了。”

  我道:“谢谢老师。”

  陈明礼立时又吹胡子瞪眼起来:“你莫要得意,礼部的末职,你就是给人洗笔,也别来我这抱怨。我可养不起阔少爷。”

  说完,他气哼哼地走了。

  果然跟我爹是一个类型的,死要面子。

  我送他走出园子后,回来拍拍床:“小兔子,人走了,上来罢。”

  我听得床下一阵窜动声,闹腾了许久也没见他上来,疑惑了一下:“兔子?”

  我蹲下去看,看见一截雪白圆润的短尾巴飞快地往更深处藏了进去。

  我有些奇怪:“你躲我干什么,快些出来罢。”

  床角缝隙不算大,明无意的人身定然钻不进去,他变兔子却可以。我见他迟迟不出来,刚想将他拽出来时,就见他磨磨蹭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眼睛无辜地望着我。

  “谢樨,我卡住了。”他无辜地道,“刚刚很急,我也不知道怎么钻进来的,可是我现在出不去了。”

  我憋着笑,把他往外拉扯了几下,果然见到这只肥兔子被卡了个屁股在缝隙里。

  玉兔很黯然:“谢樨……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少吃点的好。”

  我忍了好久,终于笑出了声,点醒他使了个变化术,变小了一号,这才将这只肥兔子抱了出来。

  我躺在床上,玉兔蹲在我的肚皮上,毛瘪了下去,豆子眼里的神色很凄凉:“我还是少吃一点罢,你肯定也不喜欢一只身材走样的兔子,谢樨。”

  我又笑了:“不用,你这样很好。”我伸出手去,捋了捋他的长耳朵和柔软的绒毛:“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时间关系本章未修,明早整理~谢谢大家(T▽T)

☆、死人

  我的位置叫“员外郎案前洗笔”, 除了给人洗笔端砚, 另外的一项工作便是抄书。至于职衔, 则要归到从九品以下,俗称“不入流”。

  陈明礼老狐狸一只,精明得跟什么似的, 既然不打算将我和玉兔赶出家门,便不会将我随随便便地打发了。

  我抄了几天的书,终于发现了一些东西:凡交给我誊抄、校正的书本, 不是别的,而是订成册的奏章,从七八年前的老折到半月前的新折,统统都会在我手下过一遍, 我抄出的东西整理成册送去吏部, 吏部查备无误后,再转交给司徒府,和户部的档案存放在一起。

  我从没听说过奏章归册要走这个流程,起初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便询问了一下同跟我一起抄书的人。那人也是陈明礼的学生, 四十多岁了,长相神似一条风干的咸鱼,木木呆呆的。

  他道:“这个么, 官家档案,连带着记载圣上日常生活的起居注,原来都是一并在皇史宬中整理封存的。只是四年前, 皇史宬中的人不留神忘了灭灯,烛火烧完后顺着桌案就燃下去了,险些走水。陛下就此觉得皇史宬中多有疏漏,从此将档案存放的地方移去了司徒府,本质上还是礼部在管。”

  我道了声“多谢”,便接着抄我的书去了。那人却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他看我不大顺眼,便常常将手里的事丢给我做。

  同为陈明礼的学生,我和我的同事毫无共同语言,我看他是一条呆咸鱼,他看我是一张棺材脸。

  几天后,他彻底放手不管,将所有的活计都交给我做,连带着人也不常出现了。我便将玉兔带了过来。

  玉兔很高兴:“谢樨,你也被罚抄书啦。”

  我在他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再给他递了张单子:“乖,这里的几千本帮我筛查一下,只要是这单子上写的人名,都帮我单独分去一边。”

  玉兔乖乖照做,帮我筛了三天豫党的奏折。陈明礼发下来的折子,大多数都陈说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不涉及朝堂中重要的事情。

  虽然内容不多,但这些东西,已足够我在之前观察到的基础上,再对整个朝廷的情况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让我有些料想不及的是,是陈明礼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我在礼部贡院中抄书,他偶尔会过来巡视一下,向来不说什么话。另一个学生跑路了,也不见他有何反应,常见他身后带着一群谈笑风生的人走过,他如同笔架山一般立在最前,端着尚书架子,比院前的石狮子更肃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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