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来相爱 by 逗逗的挑豆【完结】(2)

2019-05-21  作者|标签:逗逗的挑豆


尤希没有去上课,也没有打算去法庭见他的父母最后一面。他们终于各自寻到新的幸福,恨不能抹掉所有与过去相关的事件。尤希知道,这些相关事件中,他们最不愿提及的便是他。靠在窗玻璃上,看着外面日复一日重复过活的来往行人,心想反反复复思想,怎会有人期许生生世世,这一世都嫌太长挨不过。
电话的铃声总是让人烦躁不安,尤希极负气地接电话。“怎么不来上课。”又是许舒亚。自以为是学生会长便婆妈的多管闲事。
“我想这并不影响我期末考试全部合格。”
“尤希,你还好吧。你的心情好像比平时更差。”
尤希啪地挂断电话,他何时学会听声辨心了,着实讨厌。
电话识趣地噤声,尤希把自己埋进被子。他不快乐的时候就用睡觉来弥补心情,十分地羡慕那些在睡梦中完成此生的人,多么的好,睡过去便已是一世。
被嘈杂的门铃声闹醒,已几近天黑。尤希饿得全身乏力,硬撑起来去开门。“学生会长还负责家访吗,果然是责任无边。”尤希放许舒亚进门,又转身躺回床上。
饥饿中的人嗅觉会特别灵敏,尤希从床上跳起来直奔厨房。许舒亚一如既往地微笑服务,“帮忙端菜吧。”尤希透过氤氲的热气看着他。许舒亚只是笑,“尤希,你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我感动了吧。”果然还是很讨人厌。尤希端了两盘菜迅速走出厨房。
“还以为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呢,原来不过如此。”尤希吃光所有饭菜后,不屑地撇撇嘴。“下次还是我来做。”
“啊,你会做饭,那怎么宁愿饿死在家也不自己动手。”
“没心情,做饭也需要心情。”尤希顿了一下,“许舒亚,今天还是谢谢你。”
“要不要考虑以身相许。”许舒亚伸手重重地敲尤希的头。
“不要打我的头,会变傻的。”尤希从椅子上跳起来。
许舒亚笑着站起身把尤希圈进怀里,“唉,你就是太聪明,看看那些缺乏经验或者思想迟钝的人往往身心健康。”
许舒亚识得尤希是在刚刚入读高中。尤希吸引许舒亚的绝不是那张生得清秀漂亮的脸,反而是他无时无刻都故意作出的与外表极不相称的粗鲁言行让人颇值得玩味。偌大的高中部,跟他搭讪过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将他视做刻薄病狂的疯子。许舒亚只觉得尤希如同困于窄屋中四处寻求突破的小兽,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不信任,时时清醒,时时警惕。或许,跟自己的心是同样的吧。
许舒亚便成为惟一与尤希结伴的人。尤希凭借他小兽的直觉暂时将许舒亚归为同类,他不介意偶尔与自己的同类结伴,即使各有前因。
直至大学,两人仍是同学。为到达这个目的,许舒亚第一次忤逆家命,没有接受出去英国念书的安排。尤希却对许舒亚的决定毫不关注,不置可否,本就与他无关的决定,何用他来展露自己的喜怒。他但愿这一生只需关注自己即可,更不敢动劳他人为之做出牺牲取舍。
许舒亚在任何地点任何时段都表现得完美无缺,是众星捧月的主。理所当然的被推举为学生会长,在众师生眼中前途一片光明。
“你还真是喜爱扮演乖小孩,不觉得无聊吗。”尤希依旧自我的吊儿郎当,一言一行都足够恶劣。“怎么会,我日夕事务不断,已经很忙,没有时间无聊。”许舒亚在一视同仁的微笑里透出些些宠溺。“而且,你还不是一样,用过激的言行作为包装掩盖真相,方式不同而已。”
果然是天生的同类。看,谁说的演戏很难,大家均演得轻快,世上没有角色是人不能驾驭的。只是各自忠实地沉迷于自己的角色,无暇抬头观赏他人的演技。结果,大家在人前戴上的面具,都坚决用来自欺。

学校按例将期末考试的成绩表大肆张贴于布告栏,以他们的价值观给学生的优劣做最终定位。
“没想到那个小流氓又考了年级第一。”
“哼,不会是凭那张脸**他们系那个欲求不满的系主任得来的吧。”
“真有够恶心的。”低低的笑声迂回传递。
“你们别说了,他过来了。”终于有人出声制止。
尤希径自穿越过围绕在布告栏前议论纷纷的众同学。小流氓,倒是很贴切。他举目望去,一干人等个个兵来将挡,暗藏春色地**着。人在嫉妒的时候便总是这样地制止不住本性,非要竭力搜刮龌龊的词汇攻击嫉妒对象,**裸的,一点涵养功夫也无。
“尤希,你站住。”
尤希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因气急败坏向他叫嚣的人,哦,此君应该是某班的某位同学。只是可惜得很,除了许舒亚,他叫不出其他任何一个同学的名字。“若美为你自杀,你居然都不去看看她,真不算是男人。”
若美,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不美,何不安分守己好好念书,最怕女人资质平庸还没有其他才能和智力来弥补。“真可笑,这些与我无关的故事,他人的伤心史,为何也要我来消化。”面对这位打抱不平者毫无智能的斥责尤希实在感觉惊讶。表白不成便去自杀,真替她的父母感到悲哀,世上有那么多身患绝症的病人,日日乞求上天给他们多活些时间却不可得,偏有人视大好生命如同玩物。
“若美怎么会喜欢你这样的人。”此君显然已经愤懑难平。
尤希立刻反应过来,世上能有几人全身心投入他人之事出生入死,想来必是对那叫做若美的女孩别有心思。唉,又是我爱你,你爱他,他爱我的不切实际的爱情投资。事发后还要痛心疾首的寻思,为何要等的那个人怎么等也等不到,而被视为路人甲乙丙丁的那些人却总在身边兜兜转转,前仆后继。无聊之极。尤希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你如此博爱应当去做义工,这世上等你同情的人占去了大半个地球。或者,与其在此对牢我说教不如及时劝她早日迷途知返,同你修成正果。”
果然直击对方痛处。眼看对方已经几欲动手,尤希也只得无奈地整装以待,迎接即将在众目睽睽下第无数次上演的校园斗殴事件,不想许舒亚又第N次的及时出现,化身成为三流言情剧中的蹩脚男主角,为校内驻足围观的众校友表演英雄救美的热门戏。尽管尤希不是将美貌与愚蠢集于一身的女主角,但丝毫不影响闹剧的成功演出。他最终顺利地被许舒亚塞进一辆崭新的黑色雷诺。
“你在何等境况下说话都能这般恶毒,倒是一视同仁。”
尤希四下打量着车内装备,不痛不痒地说,我有这番本事早去情感杂志开设专栏,以体恤读者为生了,哪还需为一张毕业书在此消磨厮混。我不过懒得虚伪,句句都讲真话。
许舒亚不禁笑出声,“只可惜人人都不爱听真话,听你说话就像被只有自己以为人神不知的现实直接贯穿,当然要与你做最后拼杀。你前两天去看的是那女孩的父母吧。”
“是又怎样。”尤希不屑地转移话题,“这车是你姘头送的,很不错。”边说边随手拿起身侧按日期整齐叠放的他惟一愿消费时间阅读的旅游杂志。
“你何时送我的,你一向对我吝啬。”许舒亚被杂志当场击中。
“除了我谁还受得了你。”许舒亚弯腰捡起掉在座位旁的杂志。对喜欢的东西要懂得好好对待。
许舒亚将车停进尤希的车库。“哦,你这么快就想名正言顺的登堂入室了。”许舒亚把车匙扔给尤希,“我看起来有那么色急吗,恐怕是你高估了自己,尤希。车是送你的。”
尤希抛起车匙复又接住,我没说过我喜欢。
“上次见你翻杂志时眼睛在这款新车广告上停留了两分钟以上,还敢说不喜欢。”
“谢了,”尤希说得不情不愿,眼里又有感动后的温暖情意。“不过我没打算以身相许。”
许舒亚伸手敲尤希的头,“那下次我会考虑用强。”

许舒亚父母的忌日,只有在这天,许舒亚会风雨无阻的在任何场合缺席。尤希曾见到郑重地放置在许舒亚卧室床头的一家的合照。许舒亚像极父亲,同样的温暖人心的微笑表情,又似隐藏了某种冷酷的执著,微微抬起的下巴有如贵族般傲然。
许舒亚能波澜不惊的长大成人全仰仗父亲的同胞弟弟,令他在失去双亲后的16年里仍得以衣食无忧的叔叔许靳。作为许靳的亲生儿子,许舒羽却与惟一的堂兄针锋相对。大抵是以正宫太子自居,不想这外来入驻的人竟处处赢得先机,心下极为羡妒不忿。偏又奈何自身功力不足,无法与之正面交锋。许舒羽选对辰光,定会年年准时在许舒亚最重视的一天里无端生事。自家人亦是处处有争端,纷纭难解。若是将这算计家人的精力悉数赋予自力更生,相信人人皆有望荣升成功人士。
尤希从未想替人挺身而出瞎勇敢,只能说对许舒亚是例外。尤希助许舒亚在两人相识的五年里的同一天与许舒羽相安无事。许舒羽每年准时赴约。他已经对尤希约定的游戏上瘾。这次的游戏,许舒羽终于首次占得上风。
尤希没预料许舒羽这次居然玩偷袭。对付单纯别扭的小孩,尤希从来不会正经动手,不想反过来被许舒羽摆了一道。正经事怎不见他此般倾心投入。到底是孩子,眼见尤希受伤就下不去手了,他还没有学会复杂,真好。
“打赢了就该识相点赶快滚,还想把你哥叫来看笑话。”尤希觉得分外疲累,很想就此倒在地上直接睡过去。
“没办法,虽然他处处抢人风头很惹人讨厌,但我倒是不介意你做我大嫂。呵呵,我哥对你的企图昭然若揭,你偏是要装成心盲。”许舒羽上前扶持他。
“身为男人最不济便是同女人一样八卦。”尤希冷笑着说,心里却徒生出一股不得不竭力掩饰的慌乱。
“啧啧,可惜生得这样好看的脸,说起话来却显得智商不足。我十足才16岁,完全只能算是男孩。”
尤希不得不开始认同自己对于许舒羽莫名的好感,有时候他们的恶劣确实存在惊人的契合。“人管他道行几多深,一旦动了真情,均是副幼稚的不争气模样,我可不干这类愚蠢的勾当。”尤希对自己说。

“许舒羽告诉我你受伤了。他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约定才不再针对我玩那些小孩子的把戏吗。”尤希走到家门口已经用尽所有力气了,勉强抬起头,许舒亚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精采。尤希想笑,又怕牵扯伤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甚是怪异。“阁下不必如此气急败坏吧,别忘了时刻保持住你那套恶心的风度,先扶我进去再说。”
许舒亚小心地横抱起尤希。
“别把我当女人抱来抱去,这点伤跟以前比根本算不得什么。”许舒亚一时愕然地看着怀里的尤希,尤希惊觉失言,挣扎着要下来。许舒亚强硬地揽住尤希,把他抱进客厅,在沙发上放他下来。
“我认识你到现在第一次见你受伤,难道你曾经是古惑少年,小小年纪就叛逆到经常与人打架。”尤希的气势格外虚弱,“许舒亚,我与你交情再好也不过是普通的朋友,我的过去没必要对你倾囊兜售。还有,你别一副感激涕零的婆妈样,我只是不想你在最重视的日子还需在你敬爱的叔叔眼前被迫出演兄弟反目的戏码。”尤希十分难得的收敛起用作伪装的所有表情。
“唉,尤希,你其实是个自作聪明的笨蛋。”许舒亚注意避开伤口轻轻拥住尤希。
结果许舒亚拎了衣物进驻尤希家,将理由说得冠冕堂皇掷地有声,“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又不肯请佣人,只好我吃亏临时客串家政助理了。”
一星期后,尤希基本复原。许舒亚却坚持视而不见,继续享受助人为乐的趣味。尤希终于忍无可忍地敲着每天盛同样菜式的盘子怒道,“你赖在我家姑且不跟你计较,但你别再指望我吃你做的这些垃圾。”
“那阁下何不亲自动手。”
尤希一愣,尔后重重地拍着许舒亚的肩大笑,“真是难为你拐弯抹角这么久,想试我的厨艺完全不必大费周章。”说完入去厨房,砰的关上厨房门。
鱼茸乳扇卷、沙茶牛肉,鲜菇豆腐汤。许舒亚盯着这些菜色惊讶地说,“没想到你真的能做出色相诱人的食物,果然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尤希冷哼了一声,举箸欲先下手为强,客厅的电话如上天入地般尖锐地叫嚣起来。十分不耐地,尤希摔下筷子猛地起身疾步走过去接起电话。时间似乎过去许久,许舒亚没有听到尤希讲电话的声音,整个房间格外静默沉寂。他随即站起,踯躅走到客厅门口。尤希苍白失血的脸转过来面对他,又感觉是被突如其来地某种事物惊到,两人呆在客厅门口对恃。许舒亚终于习惯地伸手敲了敲尤希的头,“别愣在这里。”尤希如同魂魄归位,赏给许舒亚一个别扭的笑脸,走回餐桌。
两人相对坐于桌前,各怀自怀揣着心事,连环绕四周的空气都循环减速,逐渐地失却温度。尤希突然地开口说话,“我曾读到这样一个故事,昔日米达斯王曾耗费很长时间在林中寻找酒神的伴侣西列诺斯,但久久未能找到。当西列诺斯终于落在米达斯王手里时,王就问他,对于人来说,绝好绝妙的是什么。西列诺斯一言不发,呆若木鸡。王却不肯就此作罢,坚持追究真相。结果西列诺斯大笑着对王说,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你为什么强逼我说出你最好不要知道的话呢,世上绝好的东西是你永远得不到的,那就是不要存在,成为乌有。但是对于你,次好的是,早死。”尤希似笑非笑地抬头看着许舒亚,“以前每次被那个称之为父亲的人教训的时候,我就向这位神灵祈愿,虽然存在是我不可挑拣的,但至少次好的或许有机会实现。”许舒亚不发一言,静静坐在桌的对面,用视线温情包围着尤希。尤希把头抵靠在桌上继续地说下去,“我那时候年纪太小,哪里懂得反抗,一心想干脆被打死了作数。呵呵,我几欲成狂的时候突然能理解,大抵是世上想求得这位神灵帮助的人多如蝼蚁,所以我那次好的愿望也迟迟得不到实现。现在想来,我哪里算不幸,一生都将物质丰富,不必为黍稷稻梁谋。 ”

尤希曾经生活的家庭属于桃色丑闻的盛产地,入赘豪门后仍与各类女人出来入去的明星父亲,结婚六个月后便不断更换**的母亲,比电视编剧杜撰的情节更加惊心动魄,简直令人叹为观止。关于尤希父亲长期虐打儿子的事件更是曾一度登载在各八卦杂志的头版头条,成为沸沸扬扬的余兴话题。
当这个叫做尤希的少年站到眼前时,许舒亚在冷冷的逼视背后触摸到了一种带有轻微寒意又足够清新的幽微讯息,与那日午后即谢的朝颜相互映照,嵌入心底。这是怎样的人呢,能浸淫于污秽不洁的河中而不自污。许舒亚在那一刹间便觉得震荡晕眩,在心里植入了从未有过的虚渺而又忽合忽离的微妙情意。
突然地醒转过来,许舒亚混沌中以为又见到那日午后的少年,梦中的影像仍停驻心里,狷狂的姿态,清凉的眼神。
许舒亚没有在餐桌上追究任何真相,因为生活所产生出来的问题总是多过答案,那些从个人片面的生活经验中提取的所谓开导劝慰,并不能比沉默更有效果。但尤希身上那种前所未有的充沛的恨意,令人感到极端地不安。他曾经遭受父亲的长期虐打,虽然听闻过相关事件,却完全以为只是无聊的捕风捉影。许舒亚躺卧在床上抽丝剥茧,反反复复。几近凌晨,他隐约捕捉到客厅里轻响起细微的脚步声,侧耳稍做确认,便迅速起身打开房门跟进至客厅。尤希看着许舒亚,脸上的表情不甚惊讶,随即又溢出一抹笑意,“你今天好像有些神经质的紧张。”许舒亚急急走过去拥抱住尤希,“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很不寻常,我不想知道发生的事情,但你偶尔也该摘下那副面具,让自己透口气吧。”尤希任由他这样的拥抱着,表情变得晃晃荡荡。
僵立了许久,尤希总算愿意讲出实话,“我以为在那个家的所有噩梦终于结束,哈哈,我真的想象力匮乏,父亲大人竟然还留有一份我这辈子也猜测不到的大礼备送。”许舒亚感觉怀抱里的身体每一处都积压着身不由己的紧张感,他更加用力的抱紧。“晚餐时间的电话是我们家的私人医生打来的,为了告诉我,他患有 AIDS,现在已经出现并发症,已经快死了。医生还说,家人都有感染的可能,所以明天必须去做HIV检测。”尤希停顿下来,控制住失控发颤的声音,“我早就已经受够,只想同他们撇情所有关系,他们总也放不过我。”他说完双手紧拽住许舒亚的睡衣下摆,浑身都在颤抖。许舒亚立刻呆住,简直惊骇到快要忘记如何说话。他仿佛听见自己骨头哆嗦的声响,“不会的,尤希,医生只是做出万全的忠告,AIDS并不容易被传染上。”轻声像在自言自语。
直至天明,两人靠坐在沙发上再也无话。许舒亚在满室的阳光下闭上眼睛,眼皮是炙痛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太阳总是照样地升起来。尤希看起来恢复如常,状态比他好。
“会长大人,今日请亲自为我告假吧。”尤希说完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转去厨房做早餐。许舒亚方觉得自己太过狷介,尤希何时何地都能独立支撑一切,他善于控制痛苦。呼吸逐渐地顺畅起来,许舒亚转头大声对正在厨房忙碌的尤希说,“还是你做的食物更让人垂涎,我买菜,今天的晚餐也等你来做。”

从医院返回家里,尤希又有了新的倦意。他蜷在沙发上睡过去,睡到几乎失去时间。恍惚之间,他依稀识别出抚他的脸的手,有温暖的气味。他懒得睁开眼,决定继续睡下去。许舒亚半跪在沙发旁看着尤希安然的睡相,嘴角泄露出笑意。
他正准备起身去厨房煮食物,尤希睁开了眼睛,又伸出双手将他搂住,他们在对方眼睛里凝视自己。突然,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他们开始了亲吻。情欲粗野的蓦然解放,两人反复纠缠厮磨,衣物散乱丢弃于地上。许舒亚的手抚上尤希的性器,感觉着他每一处肌肉的震颤痉挛,沾湿滑润的手指缓慢探进那从未经历过的后穴。尤希吸收了没入身体的尖锐的钝痛,却故意地迎合上去,双手紧紧扣住许舒亚的身体,让痛楚与癫狂的混合冲击至心脏末端。许舒亚抽出手指,辗转亲吻尤希胸前粉红的凸起,又抱起他的腰,有节制的慢慢进入,两人终于合为一体。喷张的快感如狂潮席卷而来,一下子淹没了全部理智。两人退化为原始物种,一味疯狂的交合,迷乱**的喟叹**辗转于房间的各个角落。尤希眯起因为疼痛而有些迷蒙的双眼,说不出的魅力,更奇异的加重激发了许舒亚原始的兽性,给他死亡般的极致快乐。随着欢乐极时的惊呼,两人的精液最后不分彼此,沙发上一片迷糊。情欲激流勇退,许舒亚伏在尤希胸前,一股淡薄的体香钻进他的鼻子,干净得让人心悸。
“我以为你会拒绝。”尤希的脸上留有未退去的红潮,眼皮深摺还隐着一点媚态。许舒亚低声笑起来,“我不是正人君子,你也不是古代节妇,为何要拒绝。”尤希拍拍许舒亚**的背部,随后肆无忌惮的大笑,笑了又笑,笑得几乎岔过气去,裹着一身粘腻又直接昏睡了。
许舒亚抬头轻声唤他,“尤希,洗过澡再去睡。”尤希眼皮震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许舒亚坐起身,用极细小的音量轻叹道,“我们现在算不算生死骨血相连。”

尤希进入深度睡眠后开始做梦,他看到那个做了他20年父亲的男人,英俊的脸孔渐渐凑向过来,逐渐的放大,变得模糊,忽然地,那脸孔又在改变,扭曲,溃烂。尤希汗流浃背,萎靡的退居床角缩成一团,独自在梦魇里挣扎了一夜。醒转过来的时候,许舒亚仍睡在他的身边,时时挂在脸上的温情不复存在,硬挺的嘴角余下一点冷酷。尤希侧转身看着他,心想,他恐怕计算清楚最后检查的结果会是HIV呈阴性,他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揣摩心思的功力足足高人一等。尤希这么看着,心里就有些害怕起来,枕边这人,不动声色就掌握他的目前,也许还会继续掌握他的未来,现在连他的过去也在其掌握中。他拿什么来与这么一个人相抗。明明想暂时搁在一旁不去理会了,却还是心里纠结成乱麻,真正要命。
身体还残留有酸痛,尤希不得不重新去到医院。他的母亲缺乏运气被证实成为HIV病毒携带者。于是,清早刚飞抵回原本的家,便直接赶往医院与过气的丈夫以性命相拚。尤希走进病房寻得位子落座下来,冷漠地看母亲叫嚣。听她一个字一个字自牙缝迸出,如钉子根根插入耳膜,声音中的怨恨与他不相伯仲,肆虐的恨令她完全失去以往美妇的矜贵,跟街上疯妇没有差别。其实也是可怜的人,尤希心里异常堵塞。医生带领一群看护赶到,他们连拖带拉将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抱走,没有半点怜悯,彻底将她视为精神病患者。
尤希与他的父亲形成独处的局面,令尤希发源自内心底部的畏惧着。他其实不必如此的,就算这个男人体魄健康也早早不是他的对手,他能够轻而易举让这个1米 85的高大男人倒地不起。但是他仍然冷汗涔涔盯住病床上的男人,警觉地观察他的异动。他看到他是在笑的,但这个表情显得十分复杂,他已经力不从心。然后他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翕,说道:“尤希,对不起。我终于遭报应了呢。不过能让那个女人陪葬,我愿意下到地狱的最底层。”后面那句话是挤出全部剩余的力气讲出来的。尤希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气定神闲的来看个笑话,听过这些话又极端地难过起来。这两人都不遗余力将对方恨入了骨髓,一心想叫火焰冲天的恨将对方化作灰烬。最最可怜的是,曾经的某个时间,他们亦是很相爱的。
尤希的胃里一阵翻滚,他旋即冲出病房,在洗手间激烈地呕吐,直吐到冒出胆水。最后全身脱力,眼涩嘴苦,倒靠在洗手台上。他计较着过去太久了,忽然愿意原谅一切,也好,真的从此与他们隔岸相望互不亏欠。

两人相依为伴的生活尚算愉快。即使念同所学校,住同所房子,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各自都有工夫要做。
天气已逐渐地冒热气,日照愈来愈长,许舒亚知道期限业已临近。步步为营这么多年,他尊敬的叔叔许靳恐怕急于要与他清盘了断了。
许舒亚没有父母后便失去用自己的感受看待世界的权利,他如同布置一项远征计划,学习着在人前四平八稳正气圆润,适应每时每刻的必要情况。开始的时候十分困难,他有血肉之躯的矛盾,渐渐地,他成熟进步,一切表演难不倒他,全部信手捏来。演戏虽不难,但亦需要天分,许舒亚的天分来自许家的遗传。叔叔许靳的演技比他到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一切细节均妥当安排,令他生活似傀儡,真是花费心思做足了功夫。但,仍然有许舒亚计算不到的意外,尤希是他的意外,他要他,非得要擒获他的心。他曾经虔诚地立誓,不招惹任何女人,避免她们成为他最终暴露在外的弱点。他的确做到了,他的弱点不是女性,是叫做尤希的少年,尤希是他不可告人的光亮。人一旦有了弱点,就变得差劲,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心惊肉跳。许靳到底知道多少,许舒羽到底会向他父亲告知多少。还没开始,便先输一着。
走回到家里,做好咖啡端进书房,尤希仍然奋力的同课本拚搏,那么沉湎,义无反顾的投入。课本才是他甘心情愿挖心掏肺的爱人,许舒亚沦落至第三者。他无端由地一阵烦躁,这人好像再尽力也取悦不了,好像做什么都无法令之满意。 “尤希,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尤希依旧埋头在书里,“我以为在你面前不必遭遇如此愚蠢的问题。”“那时你眼里并没有我,真奇怪,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我却记得清楚,而且记到现在。”许舒亚趋近,把手探进尤希衣内,停在心脏跳动的位置。那只手真是冷,寒凉至心底。尤希终于肯抬头,两人四目交投,喘息相闻。尤希忽然笑起来,“唉,你要我的心用来做什么,血淋淋的,可怖得很。”许舒亚气短,只得无奈退让,纵有重重心事亦兜售不出。
尤希心里分外清楚,许舒亚行事太过于冷静,他天资聪敏,绝不会说自己想要干什么,但凡事都已经做过计较取舍。他抬起手摸上许舒亚短刺刺硬朗的头发,安抚似的拍了拍,又凑近许舒亚的唇,轻舔而过,明目张胆的**。生理的本能扩张开来,精液在血液里沸腾,抚摸在身上的双手也热络起来,两人陷入彼此的包围,唇齿身心纠结,一切患得患失都锁在情欲的极乐感中,只争朝夕。

在潮热闷燥的空气里考完最后一堂,便算是顺利毕业,功德圆满。考完后的第二天,许舒亚清晨起床开始拾掇收纳,带上各类吃食,强拉尤希外出郊游。尤希感觉莫名其妙,不过总算天气不错,天空掉了底似的一片湛蓝,只有断断续续的云片在穹隆里依稀抹上几缕淡白,好像未曾着画的白布上啪地落下画笔,胡乱溅的油墨。许舒亚显然对地形十分的熟悉,摆出对附近一带山势无所不知的派头。尤希长期未与山路打交道,在逐渐笼罩全身的热浪逼迫下,爬起来竟有些发晕踉跄。许舒亚挽住他,替他推波助澜,步子仍然能够迈得甚是坚定,许久下来步调居然一点不乱。山路没有了,来到高原一般平坦的地方,两人擦汗,喘气,仰面躺倒在干燥的地上。不时有鸟雀从眼前急促掠过,它们那以蓝色天空为背景飞行的身影足够赏心悦目,真是纷争乱世的一隅清净地。
许舒亚翻身将头埋进尤希的脖颈处,说道,“这块地方是我10岁的生日礼物,现在转到你的名下,以后它就归你所有了。”尤希顿时失语,他阁下还真是喜爱自选动作,而且通通都是大动作,凭地只为收买一个人的一颗心,收买的手段又实在高明,且一次比一次震撼,即使再不情愿,也得任由着这人在心中自行生根落地。尤希忽而无助起来,前无去路。他伸手抓住周周围围成熟抽穗的狗尾巴草,一撩一拨,借此把抵触的情绪稍微洗刷一遍。许舒亚维持同样的姿态,再不肯作声。下午的三点左右,许舒亚接到一通电话,两人才站起身延下坡路回去。
尤希独自踱步回家,那辆银灰色林肯果然又停在家宅附近等待着窥探他。开着这么张扬的车,还敢日日来做监视的勾当,可见级别相当业余。他悠悠闲闲荡着过去,弯腰把车窗敲开,还好,不是统一着装的黑西装杀手,里面坐的是位绝对的中年绅士,挺刮的深蓝色西装,银色细纹领带,风度雍容的微笑,细枝末节都恰到好处。只是这位绅士目光似利剑,一双眼睛闯荡江湖阅人无数,互相对恃片刻尤希便立即甘败于下风。“没想到这位先生大热的天还要出来辛苦作业,不妨进去屋里休息片刻。”尤希的邀请不无挑衅的味道。没有显示出丝毫怀疑犹豫的表情,他立即走下车,跟随尤希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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