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极兮 作者:草庐青少【完结】(11)

2019-05-21  作者|标签:草庐青少

  “莫太医好见识。”良久才听慕博衍这么说出一句。

  姚安歌一直都有些可怜这个小孩,小小年纪却要背负整个中山王府的重责,他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于是只是在角落里求一份平安,只是风起云涌,身在旋涡之侧,又如何能躲得过去,还是想要安慰一下这个小人,就算知道他并不需要:“王爷安心,安歌既已表明心迹,也不好在王府叨扰了。”

  慕博衍只是想知道姚安歌的想法罢了,其他不曾多想,听姚安歌这话,玲珑心思一转,心下明了,脸上盛起了花簇般的笑意:“安歌是突然发财了?”

  姚安歌乍听有些愣,旋即是抑不住的笑,“姚某人一贯的身无长物。”

  慕博衍原本想着做了闲散王爷,不争权不谋私,这一世应该可以安安稳稳的吧。却才意识到,最美最恶大皇城,而他一直就在皇城中。

  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风花雪月本闲,而扰攘者自冗。本想做个不自促,不自隘,不自冗的逍遥散人,却不得不承认,世不避人,世不可避。

  “太子那势力单薄,大皇子三皇子又都虎视眈眈,我这个中兴王虽说只是摆设,但祖荫茂盛,护得住你。”窗外的风带来几片粉白的也不知是什么的花瓣,一片刚刚好落入慕博衍的手心,细细看着,“揽翠轩风景虽好,但安歌兄若是不介意,就移驾回春堂吧,我想,那里的白蚁应该也已经灭的差不多了。”又一阵风,将那瓣粉白吹了出去,不知是落去了哪里,“安歌原先居于山间,可否说说是怎样的风景?”

  姚安歌的脸好像柔和了一些,慕博衍的问让他忆起了那片花红柳绿,山明水秀,他说:“也就是一座山头,山野间有桃树杏树李树青竹,春天花开,山中还有溪流,水中有鱼,花开时赏花,桃花粥,肥鳜鱼,青笋鲜,夏时吃桃就李,山中还有一眼温泉,漫山遍野的养着不知是哪时放养着的j-i鸭,捡着蛋就泡温泉里煮着……”

  小小少年的眼中满是艳羡,站起身子,朝门外走去:“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如此闲散美好的生活,这辈子本王是求不得了。安歌,你心头得是挂着多重的愁闲,才会放弃那般的人间好时节。”少年已经踱着步子走远了,留下姚安歌独坐在屋,桌案上的烛泪一滴一滴连成了一小片,是啊,宛转的虫鸣鸟叫,满目的清风明月,满山的风景独好,为何要离开呢?只是少年心x_ing,不想大好年华空对深山林木,想要看一看那繁华沧桑,领略慌张人潮的纷乱与热闹吗?

  那夜,睡梦中,姚安歌回到了那株繁花满枝的大桃树下,看到有个身影掩在那片粉红之中,小小的,走近看,少年的在花被下睡得正香,眉眼带笑嘴角轻扬,好像正在做着美梦。如果那时候山间有这么个人陪着,他想,他也就不会出山了。睡梦中他明白,下山不是为了建功立业,不是想要富贵荣华,只是一个人孤单久了,想要去触碰一下纷杂烦乱的人群罢了。

  “孤独”两个字,拆开看,有小孩,有瓜果,有走兽,有虫蚁,却撑不起一个小世界。在山间,你能看到空中嗡嗡飞舞的飞虫,不远处j-i鸭走狗摇着尾巴穿行而过,你手中的桃子还剩大半个,你突然觉得好像就这么过了一辈子,又好像只是过了半分钟,但月影下始终只有你自己,不带一丝人味。

第9章 入朝

  回春堂离慕博衍的墨渊居很近,近的好像能听得那里的所有声响。景云有一阵没来了,后来听姚安歌说了慕博衍对二人之间交往并无什么多言,又听他将姚安歌的住所移到了回春堂,心想,毕竟在博衍心中,还是念着他的,站在他的那边。这个年过了,中兴王爷也就十五了,也是时候去朝堂听听诸位官老爷们的争吵抑或捧摔了。

  太子来得早了,王爷还在被窝中与周老爷子下棋呢。走上前,拍拍锦被下的那个人儿,“都什么时辰了,还睡呢。”

  慕博衍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景云坐在自己的床前:“太子殿下早。恕博衍失礼了。”说着还打个哈欠。

  景云被他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帮他理理那头乱发,点点那个小脑袋:“堂堂中兴王爷,倒还真是一点不在意自己形象。还早?你看日头都升到哪了,还睡着,猪也知道起身挪几步晒晒太阳。”

  慕博衍也不在意,只是整个人又往被窝缩了一缩,回道:“太子教训的是,博衍毕竟不是猪,睡就睡了,不用挪步找光。”

  真是忍不住笑了,景云也不崩着脸了:“你呀你,这会深秋了,再过几个月又是年关将至了,过了年你就十五了,也是时候入朝听政。昨日我给父皇上了折子,已经准了。”

  小王爷又打了个哈欠,用颤颤悠悠的语调说:“还劳太子殿下再上一道折子,请皇上收回成命。”

  “胡闹,皇命岂可朝令夕改。博衍,赶紧把瞌睡虫赶了,好好说话。”景云看着这个小人,语气也不好太硬,又耐心x_ing子说,“中山王位高,你可莫要负了浩大皇恩,废了祖上荣光。”

  慕博衍心下叹了口气,却还是说:“嗯,太子所言极是。博衍食君之禄,定当担君之忧。可惜博衍不才,文不成武不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眼珠子转了一圈,“臣倒是还有些耐x_ing,不如就向皇上请旨去守皇陵好了。”

  立在窗旁的姚安歌刚好听到了这段,真是不能不佩服小王爷的活络,偏偏就是不用正道之上。只是所谓的正道估计在慕博衍看来才是蜿蜒曲折的厉害,摇了摇头,退出了墨渊居的门,转了个方向,朝书房而去。

  景云叹息一声,“博衍,过几日父皇就会下达旨意,到时你只要上朝站在那个位置听着就好,没事的。”

  “嗯。”慕博衍垂着眼,应下了。“太子先去书房吧,博衍更衣洗漱之后就去。”

  景云到了书房,姚歌行正在写字,看他来,放下笔,行礼。景云免了他的礼,走到书桌旁,看那张宣纸之上,只一个大大的“世”字。

  看着那还没干的墨,听他说:“太子莫要多虑,王爷他比谁都清楚世不可避这个理。”

  景云又怎么不知,轻轻叹息:“孤不是要逼他”。只是他真的很需要那个人能陪他一起站在那看起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的朝堂,不单是为东宫太子,也是为了中兴王爷。

  慕博衍还没等来上朝听政的旨意,就出了件事,说大不大,但也不小,涉事人乃当朝右丞相——李儒成。事情要从年初说起,左相官居侍中,膝下女儿好几个,宝贝疙瘩儿子就只有一个。而事情自然就出在那个宝贝疙瘩身上。李儒成儿子单名一个昭字,平日里没少仗着他老爹的身份为非作歹招摇过世,与慕博衍那种附庸风雅混吃混喝的纨绔不同,李昭是十足十的一个混蛋世家纨绔子。

  李昭犯了人命,本来像他那般的世家子弟沾上人命官司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只是这个李昭也是不长眼,看着人姑娘好看,当街调戏不成竟然掳人。姑娘x_ing子刚烈,受了辱竟然心一横就一头撞死了。李儒成一世聪明,却在这事上犯个傻,虽说是自家儿子错了,但人是自己撞死的,他可以承认部分事实,然后天花乱坠的歪曲真相,皇帝事忙,不会去管这件小事,就算知道了也就训斥几句,罚一罚事也就了了。可作为爹的他倒好,事后知道了只是杖打了自己儿子一百,却不公开,想侥幸把风头躲过去。本以为那姑娘家无权无势,却没查到人还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因远离京师,一时不查,却不料正是今科探花郎。殿前天子接见门生,探花郎绝了皇帝的封赏,长跪不起,只望为自己那屈死的未婚妻子讨个公道。景既明当堂就怒了:“李卿为宰相,却纵子侵陵百姓,匿而不言。如此作威作福,眼中可还有王法,心中何曾存君主”。当时就要刑部收押李昭,协大理寺审理此案。李儒成这个老匹夫在朝堂上直喊冤枉,诡辩说绝无此事,完全是因为自己忠心耿耿,生x_ing耿直,朝中有人栽赃嫁祸。探花所奏他一概不知,想来探花也是受了小人蒙蔽,被当作枪使了。想那时,李儒成为了断绝后患,连尸体都没给人家里送回去,只是将掳人的事扣到了山匪流寇身上。可也是不知这探花郎是从何得知详细的,竟连尸骨所葬何处都说得一清二楚。

  退了朝,景云没多久就到了中兴王府。书房中,三人都不似平日那般自在,仆从早早就撤下了。慕博衍问太子:“尸体可曾找到?”

  “找着了,大理寺卿江容亲自带人去的,消息传回朝上,龙颜大怒,将李儒成也下了狱。”太子杯中的茶早已凉透了,却是不在意的喝下了一口。

  慕博衍的眉头拧着,虽说皇帝决断向来迅速,收押李昭是必然的,但将李儒成也下狱,就有点……姚安歌也是疑虑这点,这样的结果,不可能是一具尸体,探花朝堂之上的申冤就能造成的。

  好像明白这两人的所想一般,放下杯子,景云的脸色好像都白了几分:“李儒成这老狗对父皇说,自己只是一介文官,哪敢作威作福,真正作威作福的是‘手握重兵’和‘身居要镇’的”。

  慕博衍心下啊了一声,李儒成这话表面上是替自己开脱,皇帝向来多心,在他听来,李儒成是在嫌手上无兵,无法作威作福。难怪会将那老狗也一并入了狱。而纵观整个朝堂,慕凌恒去了之后,兵权大部分都已归回皇帝手中,除了……不自觉的微沉轻睫,眼中的眸色似是重了些。

  太子跟王爷都沉在自己的所想,姚安歌捋出了整条线,他说:“李相一直是站在大皇子那头的。这次出事,对大皇子而言犹如断了一条臂膀。每次开科取第前,京城的权贵们都会在应考的学子中物色,探花应该是进了三皇子的阵营。不得不说三皇子好谋略,一步棋既铲除了异己,又笼络了人心。”唯一错算了李儒成的沉府,低估了他与大皇子的关系。这只老狗跟在建安皇帝身边那么多年,怎么不知他的多疑多心,自知难逃罪责,却也为自己的主子在皇帝心里扎下了一根刺。姚安歌的后半段只是在脑子里转着圈,并未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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