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 作者:罗再说【完结】(9)

2019-05-21  作者|标签:罗再说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街边的店铺也支起帐来,店家拿着掸子拂去尘垢。

  有人沿街叫卖零嘴小吃,挑起的担子里掀开布来还能见着腊八蒜。

  或是山药豆、海棠果蘸冰糖制成的糖葫芦,脆甜而凉。

  街边也有人摆着露天摊,放置两锅,一锅煎炸油糍蛋散,一锅沸水煮着汤圆。

  那会儿汤圆才流传开来,r-u糖圆子、山药圆子和金桔水团的味儿传遍了皇城大街小巷。

  除夕那天,方故炀进了宫。淮宵在被送去常府的路上,坐着马车,挑了帘子往外看,心生向往。

  往年年纪还小,皇帝会准太子带他入宫过年,今年就没允下来,这么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热闹时节来到街上。

  他眼瞟到那些吃食,花饧米饵,蜜饯酥酪,好不诱人。

  可惜马车匆匆过了街市,便朝着常府的方向去了。

  淮宵心想,若是常尽或常初得了空,定要邀他俩来尝尝。

  晚上皇城内外都燃了焰火,一时间烟影纵横,星辉落满。

  从淮宵这角度往了去,依稀能辨出皇宫的上方星光。

  子夜前后,常府开始祭祖。

  常尽点了香纸蜡烛,将常老将军扶至屋中软椅之上。

  因常夫人早早去世,常将军又未纳妾,家中人丁不旺,便只率了常尽常初行叩祭礼。

  常老将军跪在最前金线昙花锦垫之上,平日嬉闹成x_ing的兄妹俩也乖乖跪着,听父亲逐项禀报常家一年以来的种种。

  常尽听父亲提到婚配嫁娶时,低声道:「长子常尽未曾婚配,不知心上是否已有哪家闺秀。」

  这话刚落,常初没忍住偷笑了一声,就被父亲给捕捉到了。

  于是,常将军瞥了一眼身后埋着头的儿子,嗓音洪亮了一些:「似是有了。那,愿我儿冠岁之前,能为常家育儿添丁。」

  常将军片刻又说:「长女常初未许婚嫁,愿日后得一如意郎君,门当户对,衣食无忧。」

  常初这回笑不出来了,没作声。

  常尽倒没理会到妹妹那边,听完父亲那句「似是有了」,身上像是积蓄了一股力量。

  等到了他叩首祈福,祈祷家庭和睦,父亲安康之后,还保佑了方故炀顺利登基。

  要睁眼之时,他又在心里悄悄道了一句:「我愿梳她百发,行合卺之礼。」

  祭祖完后,新旧年分野之时,开始接神。

  本应该家中最长者主持,但考虑到父亲身体不宜久站,又畏风寒,常尽便主动接了这担子。

  行至天地桌前,凭着往年记忆想是要接何神,神从何方来,想来好半天想不起,后面常初看他没动静,猜到是什么状况,搓了搓冰凉的小手。

  她又是个极为聪颖的,开口就道:「财神正东,福神正南,贵神东北,喜神西南,太岁神西南……怎么,怎么太岁神,也西南?」

  常尽看了眼倚在门边,端着一盘芸豆卷,摇头带笑的淮宵,常尽无奈极了,白了常初一眼,笑骂她:「笨蛋。」

  接来各路神仙后,府内众人皆以肃容,立于天地桌前,常尽身后。

  待香烛燃罢,再伏身跪下,以头着地。

  礼毕,常尽将神像与元宝锭取下,轻轻放入天地桌边钱粮盆内,与芝麻秸同烧。

  那边淮宵已一个人吃完一整盘芸豆卷了,思绪开始飘飘。

  面容被烛光映着,有些隐隐绰绰。

  他闭上眼,似是已看到太子端坐于自己的黄花梨石心方桌前,用玉筷戳着他最喜食的荷包蟹r_ou_,也是思绪飘飘。

  接神之后,常尽吩咐下人将芝麻秸铺在中院,牵着妹妹,叫来淮宵,在上面行走,那下脚声噼啪作响。

  见淮宵一脸疑惑,常尽笑道:「你往年都同故炀进宫,那宫内自是没有这等习俗。」

  接着向他解释:「这叫踩岁,寓意是望在新春,驱除邪崇。」

  淮宵明了,点点头,手中又是一碟可口的海棠酥,抬手夹了一只给喂到常初嘴里。

  常初边笑边逗常尽,后者叫嚷着让淮宵也给自己喂一只。

  这边还没闹玩,府门前就悠悠停了辆华贵马车。

  府内侍卫急急上报,半跪抱拳道:「启禀少爷,门口有人求见淮宵公子。」

  说罢又压低了声音:「看马车装饰,应是宫里的人。」

  常尽点点头:「知道了,退下吧。」

  说完正要朝淮宵做跟上的姿势,淮宵却已急得先行数步。

  他未裹厚衣,常尽接过下人递来的鹤氅,在后面追着给他披上。

  雪已停了,府门前寒灯慵翦,青夜不眠。

  淮宵站在阶上,宫人还挑着八角宫灯,从车上搬下一个臂长的木箱来。

  「常公子,常小姐,淮宵公子,」

  那宫人行礼后起了身来,「太子吩咐转交给淮宵公子的物件,小的已带到,先行告退了。」

  淮宵拍了拍那木盒子,笑道:「辛苦了。新年到了,祝你四季如意。」

  宫人愣了一会儿,又行了个礼,道:「小的谢过淮公子。」

  马车行远,在雪地上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淮宵转背就打开了木盒,那木盒上还印着皇宫的火漆。

  他借着灯光,看清了里面是一捆爆竹,旁边有一张叠起的纸条:

  「闻说城外西山有疫魃,犯之令人寒热。宫中赐青竹,于常府燃此,可避灾病。」

  往纸条末端看,见最下面有俩隽逸小字。

  「念汝。」

  木盒里面,还躺了几颗祭灶时给小孩儿发的饴糖,以求天降好事。

  淮宵拿出那几颗饴糖,竟是心头一热。

  似要化了这几里雪地。

  除夕过后,常将军身体抱恙,被皇帝免了拜年贺喜,常府无事,便一起睡了个底朝天。

  皇宫里天微微亮时,文武官员便聚于殿前白玉阶梯之下,按品级依次列队站好,给皇帝拜贺。

  殿前广场辽阔,占满了朝臣,两边是奏着乐的仪仗队伍,一曲过后,便请了斗重山齐的左右丞相主持场面。

  左丞相宣读贺词,右丞相总结去年大事。

  待陈词结尽,皇帝赐茶,百官落座,给宫人分发荷包。

  那日早晨,病恹恹的皇帝写了一张字赐给了太医院,众御医齐齐跪下,叩首以谢隆恩。

  这一年的除夕就这么过去,后来太子回到府上时,已是初三夜半。

  他梳洗完毕,掀开锦被,欲合衣入睡,就见那青玉枕上放着一根红绳系成串儿的铜钱。

  太子讲铜钱拿起来,一阵轻响。

  他拿起铜钱下压着的一张字条,借着桌上烛火,见上面写着「压岁用」。

  淮宵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忍着心下喜悦,翘了翘嘴角,唯恐吵醒隔壁间睡着的淮宵,他将那串铜钱端正放在枕边,低垂了眼,深邃的目光对着窗外皑皑白雪。

  人间风雪正盛,他单单为我。

  ……

  后又过了些时日,是到了正月初五,各家都还在忙着年事,闲暇的两人便上街闲逛。

  两人并肩左瞧瞧右看看,四处逛了会儿,方故炀嫌街市这时过为嘈杂,见淮宵也兴致缺缺,便提议道:「回府吧?」

  他摩挲着发烫的手向淮宵问道,「走回去?」

  淮宵披上玄青厚锦裘,紧了紧缠丝腰带,手掌并拢,呵了口热气,应了一声。

  「你又长冻疮了?」

  方故炀取下自己手上的银鼠毛绒套,套进淮宵凉凉的手。

  淮宵没回答方故炀的问题,跟着他走,难得地嘟嘟囔囔起来。

  他说起江湖传闻,说十里琅珰覆了层厚雪,说城南新开了家糕点楼,说常尽最近在练朴刀,等着再和自己一决胜负。

  那一年的庙会声势浩大,皇城不夜,笙歌满满,百戏杂陈。

  那花灯街巷,临了水边,更有烟焰烛天,烂如霞布。

  城中闹市上更是搭了戏台,热热闹闹,不少人驻足观看,那台上的角儿都着髯口,一人白蟒对襟长袍,一人甲衣c-h-a了四面三角靠旗,扎在背部,来回摆动,威风凛凛。

  俩小孩来了兴致,屏息凝神一听,才断断续续听到几句「从今后保江山文武专长」。

  太子没说话,淮宵像是看得懂他的疑惑,笑道:「这是《将相和》,讲以前有个国家的上将军和丞相有矛盾,上将军屡次挑衅,丞相忍让,后来那将军负荆请罪,他们才和好,同心辅国。」

  「赵国吗?」

  方故炀侧过脸问他,淮宵一叹气,说:「对,你啊,就是平时栽进了你的帝王权术。每天啊,就想着天下,民间疾苦,朝廷污垢。」

  方故炀低声道:「我皇娘,从小就不让我听戏。」

  「是啊,」

  淮宵说这句话的时候不大敢瞧他,只是眼神定定地看着台上新换上的剧目,「你身在帝王家,又怎需懂得情爱。」

  方才谈话间,他俩被人潮汹涌给推到了后排。

  淮宵眯了眯眼,看不太清台上的着装,只得竖着耳朵听。

  一场戏即将末了,太子不懂戏,那戏腔拿捏不稳,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不愿再听,转身欲走。

  他跟着他,挤出人群时回了头,依稀听得耳畔传来一句——

  「屋漏雨雪上霜鸳鸯惊散,从今后两分飞地北天南。」

  紧接着,四周就是屠苏酒击杯盏声,路边七宝羹的叫卖声,教坊管弦之声。

  街上的手艺人挑着担子卖萝卜丝拌香油和甜瓜黏,香味儿扑鼻,很快就吸引走了平日吃惯山珍海味的太子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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