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 作者:罗再说【完结】(26)

2019-05-21  作者|标签:罗再说 强强 虐恋情深 宫廷侯爵 青梅竹马

  便再也没回头了。

  「父皇的旨意?」

  淮宵注意到了温长佑手中的圣旨,他的声音也将温长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温长佑连忙起身,从袖里拿出明黄卷轴。

  温长佑镇定些许,展开一路紧紧携载身边的圣旨,低声念道:「北国二皇子,淮宵接旨。」

  抖抖袖口,提了蔽膝,淮宵屈膝跪下来,口中的话语略有生涩:「儿臣,淮宵,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念,二皇子淮宵,年及十七,一表人才,学富五车,能文善武,在京中赐一皇家宅院。另,封王妃一名。」

  温长佑停顿了一下,接道:「明年元月,回北国完婚,举国同庆。」

  差不多还有一年的时间。

  淮宵早已料到圣旨大概内容,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未想到当命令直击跟前时,冲击力是如此之大。

  大到他借着醉意想撒撒野,再喝上几两;想回博雅堂再听听老先生讲《诗经》;想冲到太子被软禁的地方,带他逃出来,扔了一切,往那无人寻得到的山水之间去。

  父皇只给他一年的时间,把这一年化作利刃,去斩断,去割舍这十多年的风月相伴。

  淮宵直起脊背,双手平摊,接过温长佑递过来的明黄绸卷,声音有些哑了:「儿臣,接旨。」

  见淮宵眼里的火焰瞬间熄灭,变得有些黯淡,温长佑看出了不对劲,怎么淮宵和那大裕太子变得一样古怪?

  「殿下?」

  温长佑见他站起来了,上前靠近了一些,低声关怀道。

  「一月的时间,又算什么。」

  淮宵垂了眼睫,笑容有些僵硬:「就算给我十年,也不够。」

  这双眼已在这片国土上看尽了千帆。

  昼见风日暄和,江山缱绻。

  夜见太子萧疏轩举,世无其二。

  就算终其一生他也无法忘怀,常尽的义气,常初的开朗,扶笑的大方,杏儿的娇俏,惊鸿的善解人意。

  特别是方故炀的一切,生活的气息,挑眉的神情……

  甚至是俯下身子时感受到的灼热气息,都像一个圈,已把他牢牢困在其中。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皇城细雨。

  绿柳燕飞,春院樘旌,雨后的砖瓦之间仍是覆着股s-hi气。

  太子府上的侍女端着瓷盏托,正盈盈退步出太子寝殿,低着眉眼,动作极为小心。

  她另一只空手抬起,正准备依太子之命锁上板门,那板门边却似有什么物什卡住,抽不出银锁来。

  见里面仍然没人言语,她心下知晓太子是在等她锁好走人,急得四处张望,双眼发红,险些哭出声。

  「下去。」

  她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急忙一抬头,见是老管家来了,也顾不得抹眼角的泪了,收了瓷盏托抱于胸前,连忙欠身,娇声道:「云叔……」

  话音刚落,板门边传出一声脆响,她与随从的近侍都吓得一个激灵,老管家还算镇定。

  她一低头看,自己拖曳至地的绣缎襦裙摆已s-hi了边,板门缝隙还有茶水在涓涓外流。

  太子把茶盏砸过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她一惊,咬着下唇欲走,又听老管家低声道:「你们都下去。」

  老管家今儿手里没拿灯,只是背对寝殿,佝着背,肩上落了雨雾。

  他方才站定,还未开口再说什么,在场的人正准备退下,又听见殿内一声暴喝:「全部都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太子府上的人难得见太子发怒,均是呆愣了片刻,大气不敢出,目光都看向表情略有些难堪的老管家。

  老管家一收袖,紧了紧领口,抬起眼看向欲晚天色,微微斜眼道:「走罢。」

  一干侍从静候着,跟上老管家的脚步。

  行至回廊处,老管家一转身,浑浊的眼带了股y-in沉之气,目光从殿内退出的侍女身上掠过,再放开扫视众人,神色宁定,吐出的话语却是幽幽:「殿内之事,传出半分,你们十条舌头也不够皇上割。」

  话音刚落,面前哗啦跪了一片。

  殿内,灯火熄了半。

  一室幽暗,光弱得连人影都隐约只窥得到半分。

  淮宵已在太子寝殿坐了快一个时辰,也是倔,两人都互相瞪着端坐不吭声,被进来上茶的侍女断了一下思路,没了方才争论不休那股劲儿。

  太子发过了火,舒坦许多,开起口来倒是气定神闲:「不允。」

  「我早是自由身,」

  淮宵一顿,面上故作冷静,「如今局势,我不想成为你的包袱。」

  「不允。」

  太子起身还想灭第三盏油灯,身上早换了里衣,他穿得薄,夜里冷风钻进殿内裹得他一身冰寒。

  淮宵抬眼看他,起身去关了窗。

  淮宵肩披了件靛蓝夹袄,刚准备转身,就觉夹袄被太子取下,腰身被人揽紧,耳根发烫,呼吸一窒。

  淮宵推脱,手肘抵在太子掌上,又被他握住手臂,面色都已泛了云霞,却还是硬着心肠道:「你放开我。」

  太子见他这般反应,胆子又大了些,内心压着的情感是抑了又起,回嘴道:「也不允。」

  「故炀,你听我说。」

  淮宵转过身来,两人面对面站着了,太子的手臂还环着他腰,一时间他手都没地儿放,有些无措。

  见太子一副认真的模样,心里钝痛,一狠心咬牙将手肘抵在太子胸前,眼里一片清明:「现下因为何种原因储位不稳,你我心知肚明……」

  太子一愣,目光在淮宵脸上来回打量:「这不是你要回北国的理由……」

  淮宵偏过头去,不忍看他神色,双手攥皱了太子胸前缎布,开口声音却是冷硬:「温,温叔密函,北国宫内恐有内乱,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休想回去完婚,」

  方故炀冷声道,「不然你尚且一试,没我的指令,你能否离城一尺。」

  淮宵一窒,蹙了眉眼,压低嗓音:「你少拿这些来要挟我。」

  猛地放开眼前的人,方故炀看着他,看着他在摇曳的灯火下碎成一片片剪影,落在眼底,怎么拼也拼不起来。

  方故炀急,伸手捏他的胳膊想把人扯过来,却是力道用得重了,扯得淮宵吃痛,闷哼一声,方故炀像是烫手一般松开他,往后退步,险些跌入流苏床幔。

  淮宵眨了眨干涩的眼,哑声道:「我不是为了成婚。」

  手肘撑在床上,方故炀闹得有些倦怠,抬起眼皮,眉目凛冽。

  动动嘴想说点什么,方故炀却是没了气力。才从宫内结束软禁出来一腔热血,穿城而过,纵马回府,踏上台阶变听侍卫来报,北国使臣与质子殿下已在宫内会过面,还一字一句复述了那北国皇帝的手谕。

  压着怒气进了内院,就见淮宵趴在书案边,执笔而书,砚田有墨,思虑了片刻却是只落了几字,埋头浅眠,也睡不着,握笔又写,来来回回几次,终是把那一页纸揉成了团。

  方故炀推门而入,大步走去,捡起那一团纸展开,开头写着镌刻上去一般力道地一行小字:别书。

  手一颤,险些让那薄薄的信纸落了地去,他抱着侥幸心理往下续读,登时觉着一股气冲上头顶,心口刀割似地疼,也没多话,冷着一张脸把坐凳上的淮宵拎起来。

  停了思绪,方故炀的目光才回到淮宵身上,见他正像是鼓起好大的勇气一般,慢慢走近身来。

  方故炀剑眉拧起,自言自语般:「你明白大裕和北国的关系。」

  淮宵面色一冷:「自是清明。」

  方故炀不着痕迹地把手往后撑了些,直起身子来,「你的才能,没人比我更清楚,你认为我会放虎归山?」

  闻言,淮宵怔愣,自嘲道:「太子未免太看得起我。」

  方故炀冷声一哼,强压下喉头哽咽,唇角一勾,神色带了讽刺之意:「你竟是……真不当这是家。」

  淮宵本是直愣愣望着地毯出神,数那描金的边。

  听方故炀此番言语,淮宵眉眼再起,已似覆了层霜:「我没有。」

  淮宵又垂了眸,咬牙忍住了话头。

  他很想说,他一个在外十年的质子,哪有什么家可言。

  他对方故炀的感情,像是那十里琅珰的山坡上,长得极好的蓂荚一般,每每月初,初一至十五,日结一荚,十六到月终,日落一荚。

  从荚数多少,可知今是何日。

  他在方故炀身边,日日相见,岁岁相伴,描摹他的眉眼,可知岁月去了何处,跟随他的脚步,也可知自己身处何地。

  日复一日,红尘同甘。

  彼此现下,只怪时间苛责,将彼此生生变成了死扣住对方的锁。

  方故炀看他严肃神色,本已心里软成一片,却又想到他斩钉截铁说要回去的模样,拂然大怒,气得都想砸了那方砚田,是猛地恨出切肤之痛。

  他目光有些不自在地望向窗外,嘴里狠狠碾出话语:「养了你十年。」

  淮宵猛地抬头,惊愕看他。

  撞上他的目光后眼前有些泛雾,淮宵硬是把那点难过给憋了回去,欲别过头躲开。

  好不容易拉开一丝间隙,下巴却被方故炀捏住,强迫自己望向他。

  他半跪在地,膝间一片冰凉,风月缄口。

  淮宵看到太子薄唇轻启,刀削似的轮廓模糊起来,眼里已看不出有何神采,说出的话是让他背脊发了寒地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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