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龙眠 作者:凤殊一(上)【完结】(26)

2019-05-21  作者|标签:凤殊一 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狗娃儿起身,手持这一卷道藏,缓缓踱步到这洞庭湖畔,这八百里的大湖在这月光之下,波光粼粼,好一派气吞山河的气概,少年取过那篝火之旁,所置之烧酒,痛饮一口,心中顿时豪气大发,高声念道: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既留,烂昭昭兮未央;

  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既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洲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这一首《云中君》酣畅而出,少年一时更是兴起,将那一壶烧酒喝了半瓶去,又拎着酒壶走到那洞庭湖边去。

  “就以这美酒敬那洞庭龙君与那龙子龙孙,愿尔等今饮此酒,明日踏登龙门,扶摇九天之上!”

  那少年将那盏中甘醴一挥,尽数撒入那浩渺云泽之中,只见得这湖中金鳞翻腾,明月倒影于湖光之上,天地*合,少年运起那破拙的功法,取来一支木柴,就地挥洒开来,在这似醉非醉之间,少年竟然有了一缕顿悟,借着这酣畅的剑舞,如银瓶乍破,倾泻于地。

  待到少年一套剑舞悠悠停转,那背后的湖光与那墨色的苍穹之中,亦是起了变化:只闻得那湖中有些许暗流翻涌,而这天边更是逐渐乌云弥漫,似是一番山雨欲来的景象,少年转过身站定,只见得这天地异色,心头竟是有些微微发苦。

  只是当少年暗自摇头念叨不妙之时,却感觉那月光如同光束一般,直打在自己的身上,少年忙往那天上望去,此时,那云朵正如一双大手一般,托着那一弯蟾宫,那蟾宫清晰可见,如同唾手可得一般。

  而那湖面的暗涌也已然激烈到了这湖面之上,那浩渺烟波之中,有一处浪涌如沸水,徐徐往那湖海两侧排浪而开,接下来,那湖水之中,便冒出一个湛蓝色的身影来。

  少年一时看的竟有些痴了,那湖中人色被那月光一照,便显现出本来面貌来,端得是一位美少年,那长发及腰,用一条蔚色发绳稍稍绑起,身着一件湛蓝色的曲裾深衣,腰间系了一条玳瑁玉带,脚踏逍遥履,面若皎月之清冷,色若春晓之暖回,长发似银河之回顺,眉眼偏偏又有桃花之妩媚,这脸上似有百般情愫却又冷若冰霜,不禁让人感叹,此天地之间竟有如此之妙人!

  却说这水中神人踏浪而来,那四维的浪潮如同簇拥着这少年一般,纷纷弯下腰来。

  待到少年反应过来之时,却听得那一声清亮的龙吟,双脚一软,便要跪下身去。

  正当少年要顶不住那压力纳头便拜之时,却被一只纤细无骨的手掌轻巧地托住,待到少年抬起头来,正看到那水中神人那一双灿若星河的深眸,其间正灼灼的倒影着自己的寒酸模样,而那双眼眸的少年正站在他面前,那如瀑布般柔顺的长发,径自从那神人的肩上滑落到少年的面前。

  或许是因着那水中神人走到那陆地之上,那遮蔽着皓月的云朵也一下子跟从而来,少年还未清醒一般,便听得头顶雷声隆隆,振聋发聩。少年看着眼前的神人,沉吟许久却不知说什么是好,这月色撩人之间,竟然只憋出一句:“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神子站直了身子,抿嘴一笑,少年抬起头来,正看到那神子淡若山黛的双眉之间,正有那一点朱砂,盛如梅花,与那身后的皓月,交相辉映,端得是美不胜收。

  “谁家浪荡登徒子,目光灼灼眼似贼?”那神子站在那湖畔,声音些微,在那少年听到却是如那仙旨妙音。那神子看那少年一番如痴如醉的模样,便也是不以为意,悠悠然地笑道:“少君于这洞庭湖畔呼我姓名,又敬我洞庭水族早日化龙,我龙陵子自当登门拜访,以尽这地主之谊了。”

  说罢,便直起身子,于此虚空之中,微微一招手,口中轻喝一声:“笛来!”

  便见着神子手中已是多了一杆玉笛,这神子后退一步,那潮涌之中似是惊起了巨大的波澜,只见这神子,腾空而起,在那潮头之上站定,那长发随着浪涌起起落落,飘洒自如。那少年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得那神子于湖中高声说道:“借此《流水》之曲,酬少君一首《云中君》罢。”

  此话说的慷慨激昂,那神子似乎正如那洞庭之水,时而温柔静谧如同处子,时而浊浪排空如那杀阵的将军。少年只听得那笛声悠扬,虽不似那古琴之隐逸,却多了那空灵致远之息,只叫人“洋洋乎,诚古调之希声者乎”的诚感之中。

  而伴随着那曲声渐入高潮,只见得那洞庭宇内,纷乱之声乍起,待到那曲声铿锵,便有数以万计的银鱼竞相跃出水面,此情此景,伴着月光,竟是波澜壮阔,直教人目眩神迷。

  那神子曲毕,那些个银鱼也都纷纷沉入水底,神子将一只手背于身后,脚下之浪遂将那少年送至岸边。那龙陵子见那少年尚显呆滞,不禁觉得好笑,但又无法,只得问道:“少君,此曲听来是否还算满意?足以酬少君的赠诗了?”

  少年听得那神子在自己耳畔说话,方才惊醒。

  “此笛之声应是只当天上有,只是我这《云中君》也是不差!”狗娃儿想了想,转过那一副懈怠模样,换了一副潇洒飘逸的神态来,定了定心神,理了理自己的衣冠,借着那一腔酒气,便说道:“我这《云中君》本是这楚地祭祀云中之神之曲,亦是人间黎民对这降雨丰饶之神的敬慕之情,要知我九嶷之民设祠堂,立雕像,借此感恩这云中君为我辈带来收成,而我这词却是为了发泄对这神的不满,所以稍有不同。”

  “哦?”这神子向来在这洞庭湖畔行云布雨,统摄这内陆大川江湖之内,万万水族,在这洞庭水宫之内,人人都夸赞其功德,却是从来不曾听过,这凡间的蝼蚁众生,居然对自己这云雨之神心存怨恨与不满,这神子一时来了兴趣。

  而那少年之言,与初时那状若呆傻的模样大相径庭,也让这神子暗暗称奇。

  却见这少年踱步到这洞庭湖畔,一挥手向那大湖说道:“要知我等山民,奉天吃饭,听天由命,虽说天意不可揣度。但就说前几日这甘州城大旱,百亩良田成熟之前纷纷死于暴晒,途有饿殍,满地饥民,这城外佃户因此流亡他乡甚是做了难民,此间种种,不胜枚举,你若说这天地不仁,神人无情。但这人间却自有真情,有血有r_ou_之人,勤勤恳恳,尽了人事却受的如此委屈,是否我这庸雍众生也不得麻木不仁,不出一声?我笑那云中君不辨是非,我嘲那老天爷对这芸芸众生毫无仁爱,我更是悲我身为人子对这满目疮痍,却是无能为力,唯有借着这干烧烈酒,叹那漫天神祇,为此方休我心头郁结!”

  这少年说完这一番话,便找了个块礁石坐了下来。

  而那神子亦是慢慢走到那少年身后,也似是受那少年之语所感,低垂下长长的眼帘,幽幽地说道:“我虽生而为神,但亦是熟读道藏,少君所言,这行云布雨确实是我水宫分内之事,而我们诸天众神亦是受这天道节制,天道运转,不因人废,也不为神动,你们人间所言,得道飞升,亦不过是与道合真,与我等生灵一般,随时而去,不因时间而消磨,只是这依然无法更改这道的运转,我等云神雨神,何时布雨,施水几寸,并不为我等所定夺,我等只是有此能力的神人,只是这行使的权力,不在我手罢了。”那神子说道最后,也是满嘴的无奈,声音亦是越说越小,最后便如那蚊呐一般,不听动静。

  神子从一旁的花树上折下一枝,随手一展,便在地上铺张开来一张地毯,而后盘膝坐于那长毯之上。

  少年听得那神子之语,那酒劲也醒了少许,迎面吹来那凉爽的阵风,将少年那刘海吹起,他对那神子之言,心下稍有些理解,便从那礁石中下来,方知这些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有些难言的苦衷,于是也自顾自地坐在那长毯之上,正对着那神子,那神子正当拈花一笑,看的少年又是一阵目眩神迷。

  “小神仙,你刚才吹得曲子,是叫《流水》吗?我听故有伯牙子期,高水流水,作知音之谈,而那钟子期失故之后,这伯牙摔琴绝弦,自此绝响,是否有此一文?”

  少年被那凉风一吹,此时已从那义愤之中脱身出来,见那神子听的这说法,显得有些苍然,便知这人神之际,竟然也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处,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将那话头引开,往那笛曲上去了。

  “少君所说,确有此事。这伯牙,与钟子期,亦是人间一段佳话,只是这世间知音难觅,这袅袅人间千年百年也不曾有所相遇,是故,钟伯二人,便已经算的上幸运不用为之介怀了。说来,少君,是否识得乐理?”

  这神子将那朵花捏在手中把玩一番,说到这高山流水之事,表情竟然有些许怅然。

  这龙宫天外自古寂寞,这龙子正是这水宫之中三太子,这洞庭水宫正是南海龙宫北迁的一支,由那龙子的父亲,统御这长江以南的内陆之水脉,而龙宫之中,大太子常年替那南龙一系镇守海外浮城,距今算来已有千年之久。而二太子则被派往那苍梧渊之中亦是做那镇军之事,如今水宫之中,唯有那已经垂垂老矣的龙父,与那出生尚未千年的龙四公主,余下的便是这龙三太子,龙陵子。

  于是这龙陵子便替父亲扛起来了这统领水族的重则,这一扛便是五百来年。今日这龙陵子正于这水宫之中,批阅各路湖神与河伯的公文,正听得那岸边有人高颂那《云中君》,豪气直达这水宫内里,这龙陵子心下好奇,便放下手中的笔杆,换上一身正装,亲自分浪而来,却是见着个不足弱冠的少年,饮酒赋诗好一番庞然气概。

  于是也不由得心中一动,遂现身与之相见。

  作者有话要说:

  姑且用龙陵点个题吧。虽是粗俗,但无功无过。

  神人相交,更多的是对于时光的看破吧,但终究有生离死别,也是各种无奈。

  所以少年去往仙山求道,亦是不可避免,但其中变化却是令人始料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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