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根[修真] 作者:夜拾(上)【完结】(8)

2019-05-21  作者|标签:夜拾 灵异神怪

  男人开始拼接那些木头零件,很快,手脚关节都能活动的木偶在他手中成型。

  木偶两手长,中空的躯干中被宋怀尘塞了张符。

  男人放开手,木偶人站稳在桌上。

  “看着。”宋怀尘掐了个手诀,调动微薄的灵力,绘出一个小小的阵法来。

  桌上的木偶突然动了一下,脑袋一扭,面向黄药师。

  被没有画五官的木头脸对着,黄药师却生出了一种它在看自己的错觉。

  “看这里。”

  小小的阵法悬浮在半空中,中心是一道影像,映出了黄药师带着愕然表情的脸。

  木偶确确实实在看他,而木偶的背后,是宋怀尘的眼睛。

  “我打算把这个送给阿晚,让她带去镇上。”

  黄药师说宋怀尘有手段就使出来,这就是宋怀尘的手段。木偶比Cao蚂蚱费事多了,贸贸然给小姑娘不仅突兀,对方也不会收。

  黄药师搞不懂其中的联系:“教孩子认字和木偶有什么关系?”

  他很快就知道了。

  在村里人的印象中,私塾先生都是严肃刻板的,时时刻刻握着戒尺准备打手心。然而宋怀尘的课堂上没有戒尺,甚至没有那一张张桌案,他让孩子们围成一圈,圈子中央是块树墩,树墩上站着小木偶人。

  宋怀尘从象形字教起,将小木人随着字形,掰出各种动作。

  每一堂课都是欢声笑语,孩子们一个个扬着笑脸,宋怀尘的授课方式无疑颠覆了村人和黄药师的认知,后者发现宋怀尘的方式能让孩子们记得更牢更快,于是忍不住问他上鹤亭望前是做什么营生的?

  “给别人做长工的。”宋怀尘微微笑着,眼神放得很远,好不掩饰自己的怀念,“不是什么有学问的人。”

  “那你怎么……怎么会想到这么教书?”

  “因为我们那儿有先生提过‘寓教于乐’的理念,我觉得很有道理。小时候我也进过学,实在是被打怕了,既然有更好的方法,那就没必要让更多的孩子承受那种痛了。”

  十天,宋怀尘在映山湖的称呼从“宋公子”、“宋叔叔”统一成了“宋先生”,没架子的宋先生和孩子们打成一片。

  孩子们离开的时候,围着宋先生眼泪汪汪,男人把木偶给了阿晚:“带阿木出去见见世面。”

  然后又将充作教材,一直寄存在他那里的半本《声律启蒙》还给了白简,嘱咐这个年龄最大的孩子:“照顾好弟弟妹妹。”

  紧紧捏着书的男孩重重点头,红着眼睛的阿晚抱着小木人大声说回来给宋先生讲故事。

  宋怀尘站在原地,站在孩子们看不见的结界内侧,目送他们离去。

  黄药师看他表情不同于往:“怎么了?”

  “突然觉得有点舍不得。”

  黄药师安慰他:“除了白简,其他孩子还会回来的。”

  “就算他们回来了,”宋怀尘有预感,“这片桃花源,也不会同之前一样了。”

  第7 章

  往镇子上的队伍出发了,带走了半数孩子,映山湖突然安静了许多。

  宋怀尘和黄药师偶尔透过木偶的眼睛看看,几名青壮,几名妇女,带着一群孩子的队伍翻山越岭,走得辛苦,却也乏善可陈,不过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八个字。

  “对这些孩子来说,去一趟镇上,也相当于一场修行了。”

  一开始,辛苦的是大人,他们管不住吵吵闹闹,蹦蹦跳跳的的孩子。

  在轻舟之上听两岸的虎啸猿啼是潇洒,蜷缩在篝火旁,听狐叫狼嚎,却是惊恐与考验了,夜色中一双双碧油油的眼睛不知吓得多少孩子睡不着觉。

  渐渐的,在风餐露宿的旅途中,他们慢慢成熟起来,变得更听话,更懂事。

  到镇上看一看,外面世界的繁华富贵,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也将对孩子们的人生产生影响,促使他们成熟。

  为了赶上冬日里的盛会,映山湖的队伍是在秋天出发的,这个时机可以说是非常的不妙,因为秋日正是农忙时节。十几个壮劳力一走,村里老弱妇孺全得上阵,忙得不可开交。

  黄药师也忙,长时间的劳作让一群庄稼人腰酸背疼,药堂里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消耗得极快。

  还有人想过年开开荤,跑去山上打猎,秋肥的兔子没打倒,腿倒摔断了。

  庄稼地里的事情宋怀尘不懂,他的水平也只能伺候伺候屋后歪瓜裂枣的几颗小青菜。在药堂帮忙递个药,止个血倒是手到擒来。

  黄药师看得稀奇:“你经常受伤?”

  他并没有在宋怀尘身上,看到属于高手的风范,只看到了厨子的积累。

  “那几个人身上的伤,不像是黄鼬挠的。”宋怀尘将手里沾了血的纱布扔进水盆,顺手搓洗,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

  黄药师一无所觉,压低声音给他解惑:“他们越过了林界。”

  山上围出了死局的篱笆就是映山湖人口中的林界。

  林界内是安全的,林界外的山林有去无回。

  一代代人口口相传的警示在岁月变迁中失去了效力,往林界外探索的人越来越多,回不来的有,但能回来的更多。

  “只要你还能看见篱笆,你就是安全的。”

  村里人这么说,无形中扩大了林界的范围。

  宋怀尘在干净的水中洗了手,捻起在滚水里煮过的干净纱布:“这几个人抓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何以见得?”

  “他们眉间有黑气。”

  黄药师偷偷看了眼:“我怎么没看见?”

  宋怀尘看着飘过视线的山羊胡子:“因为你老花了。”

  黄药师:“老花?什么是老花?”

  “老眼昏花。”

  黄药师在长袍的遮掩下踩了宋怀尘一脚,后者灵活的闪开,捏着纱布去给伤员包扎。

  “宋、宋先生,您歇着,我自己来,自己来!”坐在药堂里的汉子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也不管胳膊上还在淌血的伤口,伸手去抢宋怀尘手里的纱布。

  宋怀尘举高胳膊:“坐好了!”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标明了的“毒.药”,药效褪去,黄药师提醒他服药,宋怀尘表面应着,私底下却不吃。

  修为是他立身之本,在遍地修士的鹤亭望能掩饰,他不信在凡间便不能掩饰了。

  男人在灵力匮乏至极的凡间,拼命抓取空气中有限的灵气,织出精妙的循环,死死锁住周身气机,让自己看上去与在药效作用下无益。

  所以男人一张脸始终透着病弱的苍白,黄药师问他,他只说水土不服。

  看上去十分体弱的男人认得字,是小一辈的希望,即使教书方式神奇,村人依然对他十分恭敬。

  让宋怀尘替自己包扎伤口?想都不敢想。

  “这纱布是滚水里煮过的,干净,你手脏,别碰。”

  宋怀尘开口,没人敢反驳。

  黑脸汉子讷讷坐了回去,浑身肌r_ou_都绷得紧紧的,从头到脚都不自在。

  黑脸汉子治完伤,没立刻走,他还要等和他一起上山的同伴。

  五个人上山,各个挂彩,宋怀尘一抬下巴,示意第二个坐下:“貉子能抓成这样?我倒想见识见识这貉子有多大。”

  药堂里人多,症状又各不相同,王郎中拉了几块Cao席做帘子,将药堂分割成几片区域,一行五人正好占了个小隔间。宋怀尘话一出口,五个人的表情就都变了。

  黑脸汉子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是为难,剩下的四个抿着嘴笑,表情颇为得意。

  五人中,黑脸汉子是最年长的,年近不惑,剩下四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看见四个年轻人的表情,年长的汉子立刻低声呵斥:“干什么呢!”男人对宋怀尘有着庄稼汉对读书人特有的敬畏,疾言厉色的呵斥了年轻人后,软和了表情,好言好语的对宋怀尘打哈哈:“一群貉子,一群。”

  他顿了下,加了句:“可惜没抓到。”

  宋怀尘于是遗憾的叹了口气,仿佛一点不怀疑他话语的真实x_ing,然后带着点对未知事物的,恰到好处的向往神色说:“有机会也想请你们带我去山上走走,看看那些小东西。”

  黑脸汉子脸上表情缓和下来,连声答应。

  四个年轻人相互挤眉弄眼了一番,站在最右边的说道:“宋先生,虽然我们没抓到貉子,但却抓到了个稀奇货。”

  年长的想要再说什么已经来不及,另一个年轻人调皮的眨眨眼:“稀奇东西不太方便给村里人看。”

  不管映山湖多么像世外桃源,只要有人在,就会存在摩擦,小村子是民风淳朴,但也没到夜不闭户的地步。

  “但宋先生您没关系,您今天晚上来,我们给您看。”

  言下之意便是有其他人一起来就不给他看了。

  年长的一脸不情不愿,到底没出言反驳,他像是在说服自己:“宋先生您来看看也好……说不定您能认出那是什么,毕竟您读书多啊。”

  隔着几道帘子的黄药师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等送走所有伤员,他才有空和宋怀尘说话:“所以他们真的抓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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