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夜雨录 作者:司非言【完结】(14)

2019-05-21  作者|标签:司非言 情有独钟 江湖恩怨

  先皇也不由得愣住了。

  近年来,他四处奔走,洗冤销狱,不过尽是些不入流的寻常普通的案子,洗刷的也不过是些卑微小人们的清白,素来少有人在意。而惩治的那些恶霸贪官,也只不过是些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角色,更是难惹世人瞩目传颂。因此,在江湖中沈临渊也算是消沉了许久。

  雁荡的大弟子殷无伤因为久在军旅不能自由,如今,沈临渊便身为雁荡派的主事。此时,他师父景盟主去世不及一月,一切葬仪事务尚未安排妥切,可他竟抛开一切急匆匆地前往京城。其中不知又有何事竟是如此紧要呢?

  少君心中疑惑着,但并不能从温叔那里探听到答案。

  温叔便又说道:“还有一事,苏公子兄妹现在身在九江,正是要赶回岳阳。”

  少君久违地听到苏暗香的音讯十分高兴,然而温叔继续说道:“似乎他们是从雁荡山那边回来的,算日子的话,他们大概是在……”

  少君听到雁荡山时便忍不住地心里一惊,喜悦的神情骤然冷淡了下去,眼神里转而流露出许多忧戚和疑虑,忙令温叔多派人手接应苏暗香兄妹回岳阳。拥雪夫人默默地伸过手来握住少君的手,温叔领命便急匆匆地下去了,众人见了也都默默地先退了出来。

  正月快完的时候,少君派出去的人终于接应到了苏氏兄妹,将他们迎回了岳阳。苏暗香身体十分虚弱憔悴,又被重病纠缠了身体。

  少君见到他不禁感伤地流下泪来。苏暗香也十分动容,对少君说道:“我恐怕命不久矣,本来已无甚牵挂了,只是这一个妹妹还请你以后多帮我照拂。”说着便牵过苏雨蝉的手来交付在少君夫妇手上。

  苏雨蝉一路上见惯了苏暗香的虚弱,心里早已有所隐忧,此时听了这话,终于还是难以接受,忍住了眼泪拉过萧潜来极力安慰哥哥。

  少君心里也十分厌恶他说出这种话,答道:“萧潜在这里,你只须安心听他吩咐便好了,何由来地遐想些这许多不着天际的事情。”

  苏暗香不理他,又对楚剑辞说道:“记得去年八月你刚到岳阳时,便和我探听过我与赤焰教的渊源。我当时说了许多不诚恳的话,没有解答你的疑惑。人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今我便和盘托出,却不知能否帮到你了。”说完又忍不住咳出血来,苏雨蝉吓得如泪人一般,手足无措。

  楚剑辞答道:“事情已过去快八年了,想必说来也是徒劳,就此作罢吧。”

  苏暗香也不理他,又兀自和少君说道:“欧阳,我刻意接近你确实别有用心。然而你虽早有察觉却仍作不解,与我推心置腹,我十分对你不起。华山上,萧先生与楚兄也对我兄妹二人十分关照,梅长清与妹梅长雪在此拜谢各位了。”

  众人听了都不免有些惊讶,梅长清和梅长雪正是当年梅盟主梅远山一对子女的名字。

  然而世人皆知的是,当年梅盟主葬身火海后,景盟主不久便又告知世人说,梅夫人x_ing情刚烈,与梅盟主情深意笃,竟带着十分年少的一对子女纵身跳入火海殉夫了。

  那梅夫人年轻时也是一代女侠,英姿飒爽。据传她当年嫁给梅盟主时,突然想到梅盟主好弄文墨,便在新婚之夜灵光一现,即兴口占一联曰:木兰从军,桂英挂帅,巾帼何曾让须眉!戏弄梅盟主说,若是对不出来便不许梅盟主进洞房。

  梅夫人毕竟侠义出身,这联子又是一时兴起随口而占,因此十分粗浅简单,并不难对。何况梅盟主素来好些风雅,又为形势所逼,果然也对出下联曰:红拂夜奔,文君当垆,娘子还须从相公。

  虽然文字也很粗陋,所表达的思想意境也及不上上联的大气爽朗,原本是十分不合梅夫人的观念脾气的。然而梅夫人真心爱慕梅盟主,对他信任依赖,反倒觉得十分富有小情趣了。此后二人便夫唱妇随,恩爱异常。

  因此,虽然少君心中也猜测过苏暗香与前盟主梅远山的关系,但景盟主素来也非常公义持重,梅夫人也确实个x_ing十足,作出此等事来也并不稀奇,他便打消了这些疑虑。

  如今苏暗香自曝为梅盟主之子,事实与景呈毓之言出入甚大。而且,眼下景呈毓刚刚暴毙,苏暗香又恰好自雁荡归来。

  众人不敢妄猜其中隐情。

第12章 沈临渊(下)

  沈临渊(下)——往事云烟尽,暗香随风轻

  且说苏暗香自曝为梅盟主之子,事实与景呈毓之言出入甚大。而且,眼下景呈毓刚刚暴毙,苏暗香又恰好自雁荡归来。

  众人不敢妄猜其中隐情。

  但少君想及深处,心中还是有些不忍接受,说道:“我听说梅盟主虽然武功盖世,却十分羡慕文士儒客,因此不许子女习武,只延请先生教习诗书经纶。你虽然也饱读诗书,然而剑法轻功之高,却绝非梅长清了。当年他已有十四五岁,早已错过了习武的最好年龄,如何可在七年内习得你这般武功?你好好休息,莫要再说这些胡话了。”

  苏暗香摇头道:“世人愚蠢浅薄,只道百无一用是书生,觉得读书人脑袋迂腐冥顽不通,不懂世事人情。但他们又哪里知道,他们所谓的那些打着人情世故的幌子,实际却是一些相互吹捧,曲意逢迎的技艺勾当,只要他们看不起的那些读书人想学,稍稍一点,便全然融会贯通。然而,他们之所以并没有如此去做,乃是因为他们心中自有奉为圭臬的事物,不可逾越。

  “真正的读书人,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只要他们愿意,想学什么其实都是极快的。想那历代名士大儒,他们原本只是饱读诗书,但为官为政之后,自可兴土木,修水利,战胜于朝廷,翻覆于政治。仪态潇洒自如,决断成竹在胸。君等只须遥想一番,便知我言下无虚了。我虽不才,不可与他们相提并论,倒却也还尚存几分恒心毅力,因此才勉强修得了这身浅薄的武功。”

  他说起诗书之事,汪洋恣意。潇洒之处,竟似病体全然恢复了一般。可一口气说完后,病魔便立刻席卷全身而来,他又十分艰难地咳嗽起来。

  少君便说道:“天色晚了,你们兄妹车马劳顿,早些安歇吧。我们明天再来看望你们。”说着便要扶下苏暗香休息。

  苏雨蝉看见萧潜面色凝重,眼泪早已禁止不住,如同泄闸的洪水,也忙在一旁附和少君。苏暗香却仍旧不依不饶。

  少君便又说道:“对了,如今你既已平安归来,你上次留给我的长书便还给你自己保管吧。”说着,取出那封长书交给了苏暗香。

  苏暗香接过长书,竟直接放在床头烛火之上烧掉了,说道:“这些年来我隐姓埋名,化名与你们交往,现在想来实在愧疚后悔。但时至如今,我依旧有些秘密不可与人诉说,无关信任友情。因此只能和诸位坦白身世,总不能枉了与各位诚心相交一场。”

  少君见他病重如此,却依旧心心念念纠缠不清,也恼他不自爱身体,便说道:“交友贵在交心,苏暗香也好,梅长清也罢,我们从始至终都是朋友。你和景盟主之间的恩怨秘密,你不想说,我们也不会过分追问。现在雁荡派上下只说景盟主暴病而亡,可见并无与你追究为难的意思,你切莫自己为难自己。”

  苏暗香苦笑了一下,凄凉而又无奈,轻轻抚慰住苏雨蝉的眼泪,又继续说道:“我很快便说完了,也了却了我今日的愿望,不说完,我夜里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那便更糟糕了。”

  众人仍是劝解,萧潜却说道:“他的病症向来是由于心思郁结,今夜便听他说完放下心结吧。”

  众人犹豫一番,终于停下脚步又听他讲,苏雨蝉和萧潜在一旁小心服侍。

  “当年,我父亲梅盟主和公子起尽起江湖豪杰,要攻破赤焰教,母亲由于与父亲感情深厚,加上她武艺也十分出色,因此便随父亲一起去了。后来父亲葬身火海,我和妹妹听说后都以为父亲是不幸战死。谁知母亲回来后却告诉我们,她告诉我们,咳咳……

  “母亲告诉我们,父亲其实竟是被景呈毓暗害而死!她武功不是景呈毓的对手,生怕被景呈毓察觉而遭到杀手,只好佯装不知,静待时机,希望待大局已定,善后事了,便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为父亲报仇。

  “然而无奈事后天下豪杰尽数被景呈毓欺瞒,甚至连钟先生也十分信任他,还将盟主之位荐举给了他。母亲她一生大气坦荡,何曾有过如此隐忍,受过如此委屈,因此终日忧戚惶恐,终于被景呈毓看出破绽,不得已带了我们连夜出逃,最后甚至用x_ing命换回了我和妹妹的安全。母亲弥留之际,嘱咐我务必要揭穿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亲手手刃仇敌。

  “为报父仇,我刻苦学习武功。但雁荡派经过父亲和景呈毓的经营,早已非同当年创派之初了。为了抗衡雁荡派的势力,我便创建了暗香楼。开始时,楼众里多有凶恶斗狠之徒,喜欢欺压良善。

  “有一次,我得知他们欺辱了一对母女。我看到那位母亲的尸体,便想起了我的母亲。她们死前留下的那种绝望而痛恨的眼神是那么地相似,动人心魄,逼人骨髓。

  “后来,我随意找了个借口将那些争凶斗狠之徒召集在一起,把他们全部毒杀了。杀了他们之后,我却突然明白了,我需要的并不是百万甲兵,而是百万甲兵的气势,只需以此来抗衡雁荡的声威便可以了。因此后来我便只收留些贫弱善良,帮助他们经营生活,让他们帮我宣扬暗香楼的声势,远香楼便是最成功的一个案例了。

  “当时战乱刚平,天下苦寒之人何其多也!我带着他们互相扶持,终于快速在江湖上建立了一个声势强大的暗香楼。

  “然而,我身体终究太过孱弱,身边又没有十分得力的帮手,恐怕也不是景呈毓的对手。何况我隐忍数年,早已定计不仅要将真相公之于众,还要一众华山与会之人统统陪葬,治其愚昧不察之罪。我刻意结交欧阳,正是想借欧阳山庄之力助我行计。我踌躇满志,却不料中途杀出个宫田诚,将朝廷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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