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春深 作者:深空星海【完结】(4)

2019-05-20  作者|标签:深空星海 甜文 强强 宫廷侯爵

  第3章 第三章

  先皇初登基时,为安孟迟风的心,给他已故的母亲追封了贵妃之位。照大楚律例,贵妃娘家可封四等子爵,是以今晚庆功宴有萧家的位置。

  但萧家的位置在极后段。

  萧家家主并不知大祸将至,而是还在为惹了事的儿子担忧,寻思着一会与孟迟风说上一说,要他把儿子放出来,可惜他是注定会失望了。

  庆功宴开场,段庭臻宣读了诸人的封赏,孟迟风作为主帅跪在最前段,心不在焉的听着。事实上这份旨意他早已看过,甚至他还改动了几次,所以对内容并不在意,而是专心听着段庭臻的声音,忽觉听得有些入迷。

  宣了圣旨,小皇帝就回了宫,旁人再继续。歌舞,饮酒,赋诗各来了一轮,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孟迟风喝了些酒,放松许多。想到周先生下午与他说的话,看着对面段庭臻正独自坐着,忍不住上前道:“段相,本王敬你一杯。”

  但是段庭臻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劝酒了,可他不好直接驳了孟迟风的面子,只好沾了沾唇,没成想那人许是喝多了酒脑子不清醒,居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段庭臻也不说话,淡淡看着他。

  孟迟风忽然觉得这家伙是恼羞成怒了,不知怎么,眼前这个穿着同一身官服的段庭臻与几月前那个老成持重的段相仿佛成了两个人。于是道:“本王……”

  “吾不与逼死民女的竖子之父坐在一处!”

  忽听有位大臣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喝骂,孟迟风的话说到一半被打断了。

  于是他们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了发出声响的地段。

  正是酒酣耳热之时,不少人站起来走动,相互敬酒,刹那间鸦雀无声。

  出声这人是有名的硬骨头,见谁咬谁,从不胆怯,随时一副要以死明志的样子,平时就没少叫孟迟风头疼。原本他叫段庭臻劝住了,答应等段庭臻回来给他一个交代,却不想今日多喝了几口酒,没按捺住脾气,当场骂了萧家人,几乎等同于给了孟迟风难堪。

  孟迟风平日多在军营里与一帮糙汉厮混,脾气自然说不上有多好,当即有人暗自嘀咕,陈大全这铁骨头,今日难不成真要成了一把骨头?又不禁暗暗看着段庭臻,想知道他是否会出来圆场。

  可还没见二人有何动作,这人趁着酒劲,上前几步指着孟迟风骂道:“是先帝看走了眼啊!可怜先帝一世英名,竟将江山交到你这等人手上?你纵容舅家吸民血食民脂时,可曾想过先帝对你的恩惠?无耻之尤!”

  “你说什么?”有一彪形大汉登时冲了出来。段才诸将受封赏时,此人正在其中,位置还很靠前。他双目圆睁,额头上青筋暴起,拳头握紧,即使是常与书本打交道的文臣也不难看出其中力量之盛,要是这一拳头砸下去,那可……

  于是同僚赶紧上前来将他拉开。

  大殿上气氛逐渐凝重,仿佛山雨欲来。

  孟迟风沉默许久,忽然在心底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件事里他确实是有错处,叫这老儿当场揭出来,倒是给了他一个表明态度的机会。他原也并没打算姑息,只是这拉拢人心的机会如瞌睡时送来的枕头,焉能不要?

  于是众人见他神情凝重,站起身来,离了席,走到这位大臣跟前,深深朝他拜了拜,面色极为诚恳。

  “大人说的极是,这件事是本王的过失。”

  说罢,他又直起腰,朝众人一拜:“舅家做出这等事,本王至少得担个失察的责任。况且他们打着本王的名号在外为非作歹,这下更是推脱不得。大丈夫敢作敢当,既有错,本王就认罚!本王与萧家,按大楚律例,该如何判就如何判,本王绝没有二话!”

  一片寂静中,忽然传出一串声响,是萧家家主倒下后撞掉了酒瓶的声音。

  段庭臻向一旁的宫人递了个眼神,宫人赶忙把萧家家主扶了起来,谁知这人居然已经瘫软的站不住。可怜宫人只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姑娘,哪撑得住这百多斤的肥r_ou_,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好在很快另外有了两个小太监过去,总算叫他安稳坐下。

  “何大人虽是为国为民,可也太心急了些。”段庭臻终于出了声,说道:“王爷刚回京时已入宫向皇上请了罪,言道萧家之事如何,皆由律法做主。若萧家被查抄,除返还受害者财物之外,其余尽数交给朝廷,做安抚死伤将士之用。”

  这位陈大人冷哼一声道:“段相高义,不过为朝廷着想,私心觉得缺了晋王,朝中再无良将。可段相却可知,长疮溃烂之处要是捂着,只会更严重的道理?”

  “陈大人这可委屈段某了。”段庭臻笑道:“段某与王爷不和并非一天两天的事,若真为保良将,也不急在这一时。只是大家皆为朝廷肱骨,王爷平日之作为亦是有目共睹,陈大人非说王爷纵舅家行凶为害一段,却是过了。”

  听到此时,孟迟风拜了今天的第三次,对着段庭臻。

  他道:“段相深明大义,本王自愧不如。往日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这时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劝解陈大人,他脸上一时挂不住,后来便也顺梯子下了。带着淡淡的尴尬气息,众人再次饮起酒来,偷眼瞧着孟迟风,见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不觉赞叹。

  能坐在这位子上的,谁家没个亲戚打着自己名号谋点利?保不齐哪天就马失前蹄了。见孟迟风遭殃,许多人都心有戚戚然,若说对他多厌恶是谈不上。这一回段庭臻抛却私怨保了孟迟风,着实让人大跌眼镜,暗叹他气度非凡。至于孟迟风,有这能屈能伸的姿态,也够服众了。

  再看被宫人驾走的萧家家主,亦有人唏嘘道,说是壮士断腕,断的还真不客气。

  因着这不太和谐的小c-h-a曲,庆功宴结束的有些仓皇。

  孟迟风正要离开时,瞧见段庭臻也还没走,就凑上前道:“段相可是要回府?那本王应与段相同路,不如一道走吧。”

  段庭臻瞧了他一眼,说:“还有些许公事没处理完,段某还得过去看看。”

  这时天色渐暗,宫人点起了灯笼。昏黄的火光洒下,四周影子朦胧。就着月影与烛光,孟迟风竟好似在段庭臻唇边看到了一丝笑意。

  他稍敛了神色,问道:“难道还在为伤亡将士的补偿挂忧?”

  “不止如此。”段庭臻歪着头看了看他:“前日收到封折子,乃是长川知府吴大人的。言道长川所出军士多,回来的伤者也多,一是这些人为民征战却落得残疾,生计无法着想,二是因生活困难,便多了寻衅滋事者,难以治理,故上书讨个章程。”

  孟迟风道:“补偿银子还不够?”

  “层层盘剥之下,留到伤病手中的能剩几个子。”段庭臻摇了摇头:“且有听闻,有个伤兵回家,自觉成了家中的负累,百般愧疚与恨自己无能之心交杂,一时没想开就自杀了。段某就想着,可否给这些人找点工做,如此有了收入又不至于使他们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孟迟风听罢,是真的对他起了佩服之心,于是许诺道:“若有需要的地段,本王绝不推脱。”

  “段某不是刚要了萧家的家产?”

  听他这样说,孟迟风也笑了。而后忽然又对段庭臻郑重的行了个礼。

  段庭臻心知这人把该知道的都知道完了,于是没躲开,坦荡的受了。嘴里还调笑道:“王爷今日是功臣,可这一晚弯了四次腰,王爷是有些委屈了。”

  孟迟风起身,看着他的眼睛道:“前三次多是假意,唯有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真心。”

  “这叫段某十分惭愧了。”他站在背光处,使人看他神态看的不甚清楚,孟迟风咽了一下口水,明明有一肚子的话,但不知道从哪说起才好。往日听见他不急不缓的声音总觉得这人虚伪,这会儿倒觉得像是阳春月的晚风,带着介于冷暖之间恰当好处的温度,怎么听怎么舒服。

  “这一礼,是为谢你帮我,也是为了往日的误会道歉。”他说道:“因旁人几句闲言就下了定论,现在想来,实在是愚蠢之极。段相是宽宏大量之人,可愿宽恕与我?”

  段庭臻眼神中透着笑意。

  “要说致歉,也少不了段某的一份。”他微微弯了弯腰,起身时又伸出手,对着孟迟风说道:“道歉来道歉去的没甚意思,不如就此握手言和,王爷觉得怎样?”

  月牙上了柳梢头,四周的光明亮起来。一卷轻纱铺在地上,有种错落的不真实感。两人一人站在房檐y-in影下,一人站在明月里,暖风带起树梢摇动,音色远胜刚才宴上的瑶琴。

  “好。”孟迟风抓住了那只从y-in影里伸出的手,轻轻一握,放开时手心里好似还带着温度。

  第4章 第四章

  次日,晋王孟迟风上书,奏请严查其舅家仗势欺人之事,举国皆惊。

  民间议论纷纷,拍手称快者有,嗤之以鼻者也有。这半月间萧家大门紧闭,明明是春风初起的时节,那宅院却好似秋风拂过,门口的石狮子都透着颓丧。

  京城中西坊边上的一小面摊上,两个牛贩子到了点出来吃饭,点了两碗阳春面,其中一人道:“你听没听说萧家的事?”

  他的伙伴回答:“这都多久了,你才知道?”

  “是新消息!真要抓人啦!”

  听见这话,旁边一食客嗤笑:“那是晋王的亲舅家,怎么可能。自古不都是官官相护,哪有为了几个小老百姓折腾自己亲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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