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短如春梦 作者:撒野的飒爷【完结】(32)

2019-05-20  作者|标签:撒野的飒爷 情有独钟 青梅竹马 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等莫可量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身前只剩下他爱妻孤零零的牌位,这时节,天色刚刚发亮的时刻,最是冷得惊心。

  客栈里的小二战战兢兢在门口徘徊,不时向路口张望着。今晨起了些雾,等了不知多久,尽头处终于隐隐绰绰现出一个人影。

  小二看了看,连忙迎上去:“公子可算回来了!”

  “如何?”任平生脸上满是疲倦,但脚步飞快。

  “照您的吩咐,没敢请大夫,只是流了那么多血,恐怕……”

  任平生打断他,只说了声“领路”。

  小二闭上嘴,忙不迭地跑上前,领着任平生往另一个院子去了。

  推开门那一瞬间,任平生手心都冒了汗。

  其实不用担心,杜宇给的药,必定是可靠的。但不知为何,任平生竟生出恐慌的心情。

  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屋里血腥味很浓,包扎用的药箱子还在桌上没收。床上躺着的那个人,除了面色苍白之外,就如睡着一般,连眉头微微蹙起的角度都与平时无异,就像他小时候憋了一肚子很无聊的问题,想问又不敢问时的模样。

  任平生小心地掀开被子,身上的伤口包扎得很好。他坐下来,轻轻拆开绷带,重新上了一遍伤药,才又包好。

  他动作极慢,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他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床上的人却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算了算时辰,任平生提笔写了一封信托小二送出去。

  拿身上所有的银子重谢了客栈老板之后,任平生又在房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远处隐约响起马蹄人声,他才悄然从窗户退了出去。

  欧盈策马而来,李忘贫依然紧紧跟在她身后。他们马都来不及栓,一跃而下便冲进了客栈。不多时,小二赶了一辆马车出来,李忘贫抱着人上了马车,欧盈跟客栈老板说了几句话,也上了车。

  轮毂亚亚声渐行渐远,任平生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再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

  街上人越来越多,扬州城还像平时一样繁华热闹,做买卖的人、看热闹的人、赶路的人,个个忙得要命,以至于当有人从宽阔的主道上策马而过时,除了让路时的咒骂,他们都没工夫抬头看马上那个伤心的剑客一眼。

  

  ☆、第三十章:落尽闲花不见人

  第三十章 落尽闲花不见人

  欧盈不见了。

  准确的说,只是不在杜宇眼前了。

  云水楼的人依然掌握着她的动向,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按时汇报给杜宇。李忘贫这小子一直跟着她,倒也真是个痴情种。

  杜宇是过后才知道,欧盈把不知道为什么身受重伤的花满渚救了回来。不过一听当时的状况,杜宇心中已经了然。那是云水楼的假死药,会用在花满渚身上的人,怕也只有任平生了。

  扬州城终于还是乱了一阵子。

  驻南将军府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皇帝一声令下,燕家满门抄斩。不过坊间流言,将军府料到时限将至,犹存善念,府中下人一并遣散。钦差大人去将军府拿人的那一天,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半个扬州城的天空都红了。燕将军与燕夫人纵火自尽,偌大的驻南将军府、半壁江山的传奇,就这么化作了灰烬。

  所以虽说是满门抄斩,却不知最后真的被斩的有几个燕家人。倒是将军府的姻亲于府,顶着扬州商会当家的名头,也没能免于连坐。除了之前因不满姑母处罚悄悄逃出扬州的独子之外,竟没一个幸免的。

  扬州城里霎时间风起云涌,政商各界群龙无主,很是明争暗斗了一阵子。等驻南将军府烟云散尽之后,这满城繁华又会落于谁家堂前,却不是搅起这场风雨的人想知道的了。

  那时候,杜宇没心思关心任平生如何花满渚又如何,等听闻花满渚伤好后,欧盈竟就这么随他一个人离去时,才猛然惊觉,欧盈跟以前不一样了。

  的确,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事发生在谁身上都没办法还无动于衷,一如从前。十几年来,杜宇几乎没有担心过欧盈以后会怎么样,直到这一刻来临,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只是刻意不去想。

  不去想这个女孩儿,这个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他曾最爱的两个人的孩子,在被自己养大、利用完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这辈子,欧盈也许都不会愿意见他了。

  杜宇给杜鹃上了一炷香。以往,他只有年节才会带着欧盈过来祭拜,这一次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来看看杜鹃。他在杜鹃墓上坐了一天,除了上香以外,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利用了你的女儿,去为你报仇?

  可他报了什么仇呢。他竟然还是舍不得燕频语去死的。如今,那个人就在云水楼中,兀自沉在漫长的昏睡里。

  对不起?

  对不起……这句话,杜宇不知道他们三个人之间,应该是谁对谁说。

  “杜鹃,”最后,杜宇轻轻拂着冰冷的石碑,“你的女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你若疼她,就保佑她一生平安喜乐吧。”

  回到云水楼,燕频语还在睡着。他身上的伤都痊愈结痂了,留了很长很深的疤。看着他的脸,杜宇经常想起很多事情。十几年的处心积虑,步步筹谋,躲在背后借于清弦的手一步步把将军府摧毁,这个最该亲眼见证这一切的人,却睡着了。

  杜宇特别想问他:“燕频语,如今,你还觉得当初的选择是对的么?”

  那个在杜宇看来脑子简直是缺了根筋的少将军,曾经握着剑指着杜宇的喉咙,说百姓是他的责任,将军府是他的责任。

  如此可笑、如此荒诞的一座将军府。

  杜宇缓缓抚摸着那张脸。多年以前,因为这幅面孔和燕频语这个名字,杜宇不知道嘲笑他多少回,每每惹得少将军满地跳脚,要跟杜宇拼命,到后来,却变成了要狠狠地堵住杜宇的嘴。

  明明是一见面就打的关系,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

  其实,若是如当初一般见面就打,打一辈子,打到老死,多好啊。

  杜宇慢慢在床边坐下,最近他总是觉得累。他也不年轻了,已近不惑的年纪。好像折腾了一辈子,又好像一辈子什么也没留住。

  如果燕频语醒过来,会说什么呢?也许会跟他拼命,然后再开始一轮不死不休的报仇;也许会忘了杜宇是谁,忘了自己是谁;又或者,他只是醒来而已……

  杜宇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发着呆,他已经很久没有发过呆了,事后回想起来,都不知道那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后来他睡着了。晨光悄然照进屋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先睁开了眼睛。

  江南也正清晨。大湖上的渔民们早上醒来,浩漫的芦苇荡里已经有人比他们更早。

  那人是这两年出现的,年纪不大,却总是形单影只的,有些古怪。人们经常看见那个人驾着小舟在湖面上飘,有时候披着蓑衣钓鱼,有时候就躺在舟上睡觉,像是住在那小舟上一般,仿佛永远也不打算靠岸。

  打渔的农户偶尔在湖上遇见他,兴致不错的话也能聊上两句;他似乎很喜欢小孩儿,遇上了都会陪他们玩,还救过好几个呛水的倒霉蛋。芦苇荡周围的人几乎都认识那条船了,对他也从纯粹的好奇生出些熟悉与善意。

  后来,又来了一位年轻的先生,生得极俊美,为人也很是温文儒雅。他每日里教附近的孩子们念书,讲得比城里的学堂先生还要好,因此人缘非常不错。闲下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却总是爱在湖边上发呆。他做了一支芦笛,从此,芦苇荡里便经常飘着他的笛声。

  有个跟着他念书的孩子问过他,为什么城里戏班子的人吹笛子让人很高兴,先生吹出来的却听得想哭?

  年轻的先生说,芦苇荡太大了,曲子吹出去,到不了岸,风一吹,就散了。散了的曲子,难得开心起来。

  小孩子听不懂,先生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吹响了芦笛,曲子随风而去,跟满渚的芦花一起,聚聚散散,不知飞向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很抱歉,更新不稳定,会尽快写番外,尽力说清楚那些我没能抖明白的包袱。

感谢看完了的人,也感谢看过的人。

祝好。

  ☆、番外1:怆离续于清弦

  番外:怆离续于清弦

  这个女人的一辈子,什么都不剩下。就像眼前这座被她自己毁掉的将军府一样,什么都不剩下。

  于府求救的密信在烛台里缓缓烧成灰烬,灯火忽明忽暗。曾经拿她来换名声与财富的,如今,也被她拿来换一个结果。

  血缘亲情?在她跟燕频语扯上关系之前,于家也不曾意识到这个女儿跟自己有什么血缘亲情。商人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买卖的。

  她没想到的是,欧盈会突然出现。

  这孩子跟当年的杜宇,很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张牙舞爪的眼神,仿佛什么也不怕,于清弦立刻就想起了杜宇。

  那年她出城踏青走丢了路,被一帮痞匪盯上,杜宇就是带着这样的神情,神兵天降一般出现,救了她一命。

  明明那样英武的人物,却在解决匪徒之后,邀功一般跟身后的同伴炫耀。于清弦愣愣地看着他们,差点连谢谢都忘了说。

  “姑娘若是不打算以身相许,就不用来谢我了!”

  杜宇吊儿郎当地说的这句话,让于清弦的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杜宇哈哈大笑着打马而去,他的同伴,当时的少将军,皱着眉头追上去骂他。等于清弦反应过来的时候,人都跑出半条街了。

  好,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许。

  她打听到他们的身份,费尽功夫跟他们成为朋友。他们感情真好啊,好得让人嫉妒。甚至连杜宇那个脾气像男孩儿一样的妹妹杜鹃,都让于清弦嫉妒。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于清弦经常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舍不得走开。杜鹃倒是很热情,小姑娘道行尚浅,她对燕频语的那点小心思,杜宇看不出来,于清弦却一眼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还能让杜鹃贴着心认她作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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