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 作者:许温柔【完结】(19)

2019-05-20  作者|标签:许温柔 情有独钟 强强

  喂不熟的小兔崽子,给他cao了多少心也是白搭!

  那边谢书离不见人影,这边小九却总在眼前瞎晃。陆晨霜问:“你怎还不去练剑?”

  “大师兄,今天你回来,这么高兴的日子,咱们就不练了吧?”小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一看就知想耍小聪明,“明天山下有集会,我要不要和师兄他们一起下山采买?我可以帮着搬东西。”

  “明日集会。”陆晨霜冷笑,“后日呢?”

  “后日是个什么日子?”小九不疑有他,高兴地垫脚一起一落,“我还不知,到时再看吧?”

  答得如此轻快自如!

  陆晨霜强压着心火,控制自己没动手打人,板着脸问:“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小九抑扬顿挫地答曰:“十五。”

  陆晨霜深吸一口夹着雪粒的凉气:“无量山派,宋衍河的那个亲传弟子,名叫邵北,你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小九呲牙咧嘴,比划出个稚嫩的凶相,“我怎会不记得那厮?若是让我见到他,哼哼,我给他好看!”

  “好,有出息。”陆晨霜点头,“他十七岁时可以剑气击退两丈外巨岩,你后年能否办到?”

  “诶?”小九一时语塞,眼睛眨巴了七八次,才道,“这……这,这得看那石头到底有多大了呀。”

  陆晨霜又问:“他十七岁时剑气可化形两道,你后年可能办到?”

  小九望着天:“嗯,这个……这得看走的是哪套剑招了呀?”

  “毛病多得你!”陆晨霜抬手作势要打,“还不快去练剑!那铃铛不必放回屋中了,你就系在身上,它一响我便知你练得如何!”

  大师兄动气,小九只得悻悻地把铃铛往腰上系,不情不愿,磨磨蹭蹭,像是懒驴在做上套拉磨前的最后挣扎。

  陆晨霜:“对了,你二师兄去了什么地方?”

  小九噘着嘴:“龙城嘛,有一虎妖。”

  陆晨霜问:“哪一个龙城?”

  “还有几个龙城?”小九下山下得少,远门更是没出过几趟,反问道,“不就关内的那一个么?”

  陆晨霜心中飞似的闪过一念,脱口而出:“龙城怎又有虎妖?”

  小九不解:“大师兄,你这个‘又’,是何意?”

  真要让陆晨霜细说,他倒说不出来了,只是隐约记得不知是听人说起过,还是在哪看到过,那龙城似乎曾闹出过一回虎妖之患。这事若是他记岔了倒好,可若是真的——从前有一只,现在又有这么一只,哪来这样巧的事?那龙城莫不是虎妖的老巢?

  谢书离此去可安否?

  见大师兄不答话,小九问道:“怎么了?这虎妖可是有甚说法?”

  陆晨霜抓着那电光一念的尾巴想顺藤摸瓜,正怎么都想不起来,皱眉皱得难受,被小九这一吵更是连尾巴都拽断了,再也找不到端倪。他驱道:“去,练你的剑,我去一趟玉虚冰心阁。”

  冰心阁本是收放秘籍用的书阁,但昆仑剑诀真正的精髓都在剑中,他们的师父陶重寒也没动辄飞升上天,所以一众弟子根本不需要抱书苦悟。满室的书架和斗柜均上蒙了一层尘,此处已不知多久无人专程打扫。

  除秘籍之外,这里还放着昆仑弟子的日常纪要。譬如谁今次下山与什么人结怨了,回来留个记录,也免得将来吃了暗亏,师兄弟们无处寻仇。当然,这是极特殊的情况,纪要中记录的更多的是些杂七杂八的琐事。

  陆晨霜找出他的那一册,提笔写道:奉师命赴岭南贺家庄捉妖,未成,妖身法奇速,仅伤其骨鞭。不知其名,未见真身。

  另起了一列,他又写了几个小字:贺家小娘子欲投师,已拒。

  这样或那样的“已谢”、“已拒”、“已遣”,陆晨霜写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得了,可他每回回山又必须要记上这么一笔,免得将来出了什么说不清的事,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哪天拒过哪一个。

  写完这话,他停了笔,忽然不知再往下该怎么写。

  写他在岭南遇到邵北吗?

  若要付诸纸墨,那大概应当写:相隔十载,岭南云浮,初见留情,再会邵北。剑如其主,清朗俊逸,超然脱俗,或沉静如瑶池深潭,或浩瀚如澜沧奔流。曾同席食粥,菽多黍少,邵北不食,添饴糖二勺,连食数碗……

  “嗒。”

  陆晨霜悬笔停腕,未细研的墨析出了水,轻轻落下一滴在纸上。他猛然惊醒,忙把笔移开,可那页空白处已被水墨晕开了一块。

  层层绽绽,像是一朵花。

  陆晨霜不禁又想起了分别时邵北的那番话。

  这样横空冒出的一个人,他吃了人家的东西,还莫名其妙同宿了一宿,又听说了许多惊世秘闻,于理他是该记下的,可……陆晨霜索x_ing合了册子。

  好端端的,他记与不记,又有谁会看呢?

  就像他也不曾回看过流光被封那段日子的纪要。

  陆晨霜循着年份,从书架上取下积了厚灰的一册,浅翻数页,见到一行山门值守的流水账。

  “陆晨霜归派次日,宋衍河亲至昆仑解流光封印。时宋身边带一少年,称乃其首徒,然灵力低微,受昆仑结界所限,未得入内。宋衍河入山后,少年立于山门前,泣于风雪中,屡劝不离,七日七夜。”

  看到这句“屡劝不离”,陆晨霜不禁失笑,他不难想到那几天值守山门的师兄弟惊慌心情——天落鹅毛大雪,宋衍河的徒弟在昆仑山门前哭,横竖不肯走,还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这是想害死谁啊?赶紧轮流过去每日一劝,万一真出了一差二错也好摘清。

  可只笑了两声,陆晨霜又笑不出了。

  他手指沿着“泣于风雪中”、“七日七夜”两句话划下,一字字辨认,唯恐时日久远墨迹不清,看岔了什么。

  再看两遍,字是没认错,但他更不明白。

  邵北哭什么?

  院外传来两人脚步声,踉跄遑急。

  其中小九知他听力非常,隔着老远就喊:“大师兄!不!不不不不!不好了!”

第16章

  玉虚冰心阁的门被小九冒冒失失地“砰”一声推开,随门旋入的寒气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把陆晨霜从那年山门前的白雪皑皑提回了眼前书阁,顺带惊起了书架上的陈年老灰。

  陆晨霜翻腕一振,袖口生风,在屋内自成一道气旋,将铺天盖地的乌烟瘴气尽数卷起,送出门去。

  他合了手上书册,问道:“何事惊慌。”

  小九:“山下传言,二师兄截了‘剿虎安民誓’不发,还与那虎妖沆瀣一气,携它逃了,让众仙门侠士扑了个空!”

  “不可能。”陆晨霜决然不信,“这话哪里听来的?”

  誓文家家传阅,或按文后附录顺序,或按各门派关系浅近,总之是一直要传到约定日期将至为止的,以便让更多门派、更多人看到,再由最后接到的一家将誓文带回到约定地点,交于发起人封存。在这期间,接到誓文的门派理应尽快自行商议,做出决定后再将它传出去,即便有自家的原因和考量而不愿出手相助,也绝不可扣下不发。

  若真有人扣而不发,那便是袒护妖邪、阻挠众人联手围剿之意。修仙问道的仙门中人哪个不是路见不平惩j-ian除恶的?好端端怎会做此阻挠?是以几乎可以视之为叛离正道,与邪魔为伍了。

  小九转头指身边:“六师兄在山下听来的!”

  小六讲道:“我和小师叔在茶馆听书,等场的工夫里进来了个人,左右有相熟的与他打招呼,问他刚出去几日怎就回来了?那人道,‘原想扯块虎皮做个夹袄,谁料虎妖竟早就被人通了消息放跑了!’一听到‘虎妖’二字,我与小师叔赶紧细听,才知道他正是从龙城来的。当日一众仙门汇集龙城,誓文却没一同传回,那虎妖也不见踪迹。后来一人接一人对质,对到最后一个,说是把誓文传到了昆仑,其后就再无别派来人了。当中还有人说认识昆仑山派的谢书离,曾在龙城见过他与一男子结伴同游,回想那男子样貌,似乎并非常人。”

  陆晨霜一听就头疼。

  这谢书离,截断誓文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每别人约好本月十七共议大计,他初二就能提剑走一趟,先把那妖给除了,然后在外面玩上半个月,最后到了约定的日子再捧个盒子过去,盒里装上妖丹,轮着圈的给一群人看。

  事成,自然春风得意羡煞旁人,事若未成,或其中出了什么闪失,可不就是今天这副局面?

  早叫他不要如此托大了!

  陆晨霜问小六:“小师叔怎说。”

  小六说:“那几人围着桌净说些难听的话,听得我要气死了!小师叔走过去坐下,问他们道,‘不可能吧?谢书离这些年有名无名的妖魔除了不知多少,就算想坠入魔道,那魔道岂能收下他?’一人就问了,怎么不能的?小师叔道,‘若我杀你全家抛尸于海,掘你祖坟白日曝晒,剖你心肝悬于门梁,再想入你门派,不知贵派可能收下我?’那几人听了就要动手,小师叔拿茶盏里冷水一泼,把他们连鞘带剑全给泼断了,还吓唬他们说,‘谢书离嘛,我也认得。假如他入了魔道,那必是世道天倾地覆,正已为邪,邪已为正。到时我可得快点跟着入,不然留下做嘴巴上的名门正派,死得不要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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