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臣俯首 作者:山人道闲(下)【完结】(19)

2019-05-20  作者|标签:山人道闲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宫廷侯爵

  惠瑾皇后听到他的呼唤慌忙想要上前,但是被身边的昭德帝拦下。

  “别把我关起来!”谢临泽开始挣扎起来,一把推开身边的禁军,转而向昭德帝冲去,“父皇你相信我,我是你的儿子,我是大昭的太子——”

  重重禁军涌动,挡在了皇帝面前隔开他们,对少年投去忌惮的目光,数道绳索破空投掷而过,瞬间套住他的左脚和脖颈,再一拉,谢临泽狠狠地摔倒在地。

  他浑身都被雨水浸透了,狼狈地扬起面孔,仍不肯放弃地惠瑾皇后伸出手,“母后,母后,救我!”

  惠瑾皇后捂住嘴巴,泪水从通红的眼眶里流了出来。

  他被禁军扣押住,无法动弹,向地窖的方向拖去,谢临泽挣扎着扭过头,声嘶力竭,“娘——娘——”

  惠瑾皇后看着他,无能为力地恸哭出声。

  那一扇巨大的门紧紧关闭,封闭了所有的光线,谢临泽卷缩在地窖中,十六年来的骄傲全数粉碎,意气风发消磨殆尽,只留下无止境的噩梦,重复着有关黑暗的记忆,以及背叛者虚伪的笑容。

  佛罗散发作时虽然不能再让他失去理智,但是会让他一点点地失去感官,翻涌着从不停息的痛苦。

  在这里所有的时间静止,他存在的痕迹仿佛都被彻底抹去。

  直到有一天,他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看着地窖的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而又嘶哑的声音,有光随着门隙撒进来,渐渐扩大,照亮了万千半空漂浮的尘埃。

  他无法直视久违的光明,微微闭上眼眸。

  青辞一步步地走了进来,眉目清隽,青袍广袖,光影浸染着他的轮廓,像是晕开的水墨丹青。

  他静静地注视着谢临泽,半晌才走近轻笑道:“阿泽,好久不见。”

  谢临泽没有说话,望着对方在他面前蹲下。

  “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来找你吗?”青辞伸手擦了一下他脸上的灰尘,“你要登基了,阿泽。”

  两个人四目相对,谢临泽一动不动,只是微微颤抖着眼睛。

  “就是你想的那样,陛下被北娆卧底刺杀身亡,你要当皇帝了。”

  谢临泽的眼神一片茫然。

  “还有一件事,皇后娘娘自从你被关起来就染了重病,现在她的身体恐怕也支撑不住了,遣我来带你去见她一面。”

  青辞微微一笑,见对方像木头人一样丝毫没有反应,便凑近上前,声音温柔:“当时对你没有说完的话,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不想你被蛊毒控制住,成为一个无法感知的人,我要你痛苦,一直痛苦下去。”

  谢临泽的喉结艰涩地动了动,终于喃喃开口:“这就是你想要的……”

  青辞不再在这里多逗留:“跟我去见皇后娘娘吧。”

  谢临泽站起身,动作滞涩地走出地窖,像是被提线木偶,走进了惠瑾皇后的寝殿。

  阳光穿透窗阁落在软榻上,这个荣华一生的季氏养女躺在上面,明明还有着气息,却像一具腐烂到了骨子里的尸体,昔日眉目里的光彩黯淡凋零。

  “娘等你很久了,临泽。”

  谢临泽在榻边握住她枯瘦的手,“母后。”

  “你受了这么多苦,是娘对不起你,娘没有办法救你……”她说着话,深陷的眼睛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泪来。

  谢临泽静了半晌,有些无奈地擦干净她的泪水,露出一个笑容来,“别哭了,都过去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临泽,还有一件事没有做成。”惠瑾皇后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你父皇死前还留了玄蝎卫可以信任,为你所用。”

  谢临泽抬起头,看见对面半掩着的阁门外静静地站在青辞,他垂着眉目,阳光从肩上倾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薄薄的光雾之中。

  惠瑾皇后并没有看见他,接着说:“你要用玄蝎卫去杀了青辞。”

  “为什么?”谢临泽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他是一个不该出生的孽种。”对方的情绪很不稳定,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是你父皇在和我成亲前,和平民女子一夜风流留下的孽种,早该跟他的娘一样死去,千不该万不该活到现在……”

  谢临泽几乎被惊愕所淹没,记起来当年青辞被带回宫里时,她母后的百般忌讳,直到后来父皇劝告,才收敛下去。

  “怎么可能……”他喃喃着看向门外,见到青辞的笑容愈发加深,鲜明而刻骨,却无声。

  “你知不知道,你出事以后你父皇曾经想过让他认祖归宗,冠上谢姓,去代替你成为太子。但是你父皇心里也清楚,他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贱种,无论如何都见不得光,轮不到他……”

  谢临泽从没有见过他大方得体的母后,会以这样的态度去对待他人,只怔怔地望着青辞,惠瑾皇后还在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杀了他,临泽,只有这样你才能以绝后患。”

第73章 没味

  大殿奢华堂皇, 无一处不精致华美,镂空雕花的窗阁落下深刻的y-in影,掩盖着腐烂的臭味, 宫殿是为这场尔虞我诈的斗争中输家埋骨的坟墓。谢临泽感到几分可笑和恍惚, 面对女子恳切的目光,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从走出地窖的那一刻开始, 他便清楚青辞若不是有十足是不会现身的, 只怕在昭德帝死后, 大部分权柄皆落于其手。

  这么想着,惠瑾皇后却露出了一个心安的神色,像是了却了一个执念, 她闭上眼眸,摆了摆手,“娘累了,先小憩一会儿, 临泽,你也先去休息,晚些和娘一起用饭。”

  但是到了晚上, 她的病情更加严重,太医轮番守在殿中诊治才救了回来,可她的神智却越发不清醒了,这样苟延残喘过了一年后, 惠瑾皇后在睡梦中去世。

  谢临泽登基帝位,常年被关在太玄殿不见天日,他早习惯了适应黑暗,再多的不甘和挣扎都随着佛罗散平息,在他以为只能做一个傀儡度过余生时,忽然有一天,毫无征兆地,太玄殿的宫门被人推开,一隙月光透露随之进来。

  素净的屋舍里,谢临泽从漫长的记忆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许延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他笑了笑,“事情就是这样。“

  在他的回忆中,那些过往太过晦涩不堪,就像揭开结痂的疤痕,露出下面血淋淋的伤口,很多难以渡过的遭遇,只能三言两语模糊过去。

  许延听着男人用很轻松地语气说完了始末,其中的惊心动魄就算他没有亲眼目睹,也完全能想象得到,一股酸涩感蔓延在他的五脏六腑中,只能像是要把对方嵌进怀里一样抱着,艰涩又压抑不住自责地道:“我当初不该走的……”

  谢临泽轻笑,“没必要懊恼,那个时候你并不知情,我现在想来依然庆幸当时的决定,没有让你那么早就掺进朝堂的争斗。”

  许延稍稍松开了对方,在男人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两个人坐在屋里,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周垣带着另一队白驹门趁着宫里守卫松懈,把大牢中的季函救了出来,一行人暂且在这座小宅聚集。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很快禁军就会搜罗过来……”周垣对阿岸说着话,忽然嘎吱一声门开了,季函随之看过去,只见许延抱着谢临泽走了出来,淡淡地看着他们,“京城里的确已经不安全,现在唯一能提供庇护的地方也就只有能和青辞分庭抗礼的季家。”

  季函盯着他怀里被遮盖地严严实实的谢临泽,y-in沉沉地对许延道:“你早该明白这一点,不过论起劫了人躲进我府中,你还真是亲车熟路。”

  “一回生二回熟。”许延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赶往季府,在季老太爷的安排下住下。

  谢临泽的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周垣整日抓耳挠腮地想着对策。

  男人坐在窗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景色,秋末的天气总是带着萧瑟冷意,今日难得阳光倾泻,风和日丽,庭下枫树如火如荼,落进了深绿色的湖水中。

  谢临泽正出着神,许延打开房门走进,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手里端了一碗热粥。

  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怎么又是白粥?”

  “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别想着喝酒了。”许延顺势把他一拥,舀了一勺试了下温度,又吹了吹滚烫的热气,才递到对方嘴边。

  谢临泽盯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笑起来,“我以前真的没有发现你这么会照顾人。”

  “有代价的。”

  “什么代价?”男人问。

  “等我杀了青辞,拿回母蛊治好你的病你就知道了。”许延道,“快吃,别凉了。”

  谢临泽在他怀里动了动,寻了一个舒服的躺姿,“是吗?你能不能现在就跟我说清这份代价?”

  他低头咽下白粥,并咬住勺子不让许延抽回去。

  许延抽了一下没有抽回去,便掰过对方的脸,“你现在就想试试吗?”

  谢临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压迫气势,感觉有些不妙,不再继续逗弄于他,连忙牙齿松开勺子,佯装虚弱地咳了咳,转开话题,“白粥太没味了,能换碟小菜吗?”

  许延可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拿碗喝一口白粥,直接就着这个以唇齿相依的姿势,哺喂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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