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退 作者:北南(下)【完结】(75)

2019-05-19  作者|标签:北南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三教九流

  林予抬眸哭出来,难以置信与愤怒恨意交缠勒紧,使他透不过气,像那次堕入大海中,氧气不断抽离,只剩下濒死的挣扎。他捂住头弯下腰,用尽全力哭嚎起来。

  背包就在脚边,夹层的瑞士军刀摔出一角刀鞘。

  “——贺冰,你杀了我妈妈!”

  他从背包夹层里抽出那把军刀,锋利的刀刃闪着光,他抬脚将贺冰踹倒在地,扑上去掐住贺冰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攥着军刀举起!

  贺冰涣散地看着他:“我既然留言叫你来,就准备好坦白,准备好任何结果了。”

  林予高声尖叫:“你侵犯豆豆!你是他的噩梦!”

  贺冰被扼住喉咙难以发声:“反正活着……也不能照顾豆豆了,那就早点死……去向、向你妈赎罪。”

  林予红着眼:“我要杀了你!我杀了你!”

  贺冰毫无挣扎,张裂开的眼角蔓延着血丝,眼泪流进灰白的头发里。这时教室门被一脚踹开,萧泽抽完了几支烟,已经等不及才奔上来看,他从门口冲进来,吼道:“小予!把刀放下!”

  林予痛苦地哀鸣:“我要杀了他!我要他的命!”

  萧泽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你还记不记得姥姥说过的话?!豆豆怎么办?我怎么办!”

  林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望着萧泽终于踏进崩溃的境地:“我要杀了他……”萧泽奔来抓住他的手腕,五指一松把军刀掉在了地上。

  贺冰满脸都是林予的热泪,身上蓦地一轻,他怔忪着看林予被萧泽拎起。

  林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涕泪满脸道不尽心酸苦楚,挣扎过后压抑着无边的恨意说:“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为许如云,为林获。

  萧泽伸手接他,握住他的手将他抱住,他被搀扶着走出教室。寂静长廊透着艳阳春光,林予回头看了一眼,看尽了他这无比难堪的小半生。

  被生父厌恶抛弃,作为兄弟的依靠而被养大,背着克死养父母的骂名少年出走,颠沛流离,转遍地球仪却寻不到一个家。

  他癔症着呢喃:“未曾生我谁是我,生我之时我是谁。”

  幸好他遇到萧泽,才不算空来人间走一回。

  萧泽搂着林予走出破旧的教学楼,抬头阳光正好,没有一丝y-in霾,要走到车门前时,余光瞥见有身影飞下。

  “小予!”他把林予猛拽进怀里摁住,压着林予的脑袋在自己肩头。

  嘭的一声!

  血腥味儿弥漫,林予满目茫然地回头,看见贺冰坠落在台阶下,瞪着眼睛,抽搐不停,后脑摔在台阶上溅出大片鲜血,手腕的动脉被割裂,也在源源不断地补充着他身下的血泊。

  从相认到眼下这分秒,真相刻在烙铁上,杵进燃烧正旺的炭盆里烧红,灰烬伴着火光,扬起的粉末都能灼一块皮r_ou_。带着尖角,闪着火星儿,那烙铁单刀直入贴住林予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噗滋作响,皮开r_ou_绽,尖儿扎进心里,火黏住肌理,拔下抽出把那颗心糟践得稀巴烂,留个烧糊的血窟窿,冒着彤彤的烟,钻进荡荡的风。

  贺冰死了。

  结痂落疤也许在未来的某年某月,反反复复终会有觉不出疼的那一天,可那疼的滋味儿永远都忘不了。

  林予怔在原地,巨大的伤害过后形如一个痴儿,他把所有的勇敢都给了林获,把所有的恨意都给了贺冰。

  不剩勇敢,恨意消弭。

  此后是不是可以仅带一身喜欢,与萧泽红尘作伴。

  萧泽对他耳语:“走时摘一束小花,我们开始新的生活。”

第80章 寄居者(完)

  病房里只有药液滴答的声音, 后来孟老太打开电视, 又多了点电影的动静,不过很小。林获昨天醒来没见到林予, 不吃不喝, 也没力气闹, 不像个傻子,倒像个植物人了。

  孟老太叫医生开营养液给林获输上, 起码保证住身体所需, 她半躺在家属用的小床上,隔着窄窄的过道朝林获打招呼。

  林获盯着输液瓶子, 慢慢地笑了。

  孟老太跟着乐:“傻孩子, 你高兴什么呢?”

  “水, 有水。”林获不眨眼睛,鼓起脸呼出口气,“我已经死了,变成红鲤鱼了。”

  他说完终于挪开目光, 环顾四周, 看浴室门口, 看墙角房顶,他有些着急,怎么找不到小予?遍寻未果看到窗外的茫茫黑夜,他放了心,小予肯定正在睡觉,猫晚上都困。

  孟老太从床上下来, 披着大围巾坐到椅子上,无情戳穿:“豆豆,你没死,你要是红鲤鱼那这是哪儿?东海龙宫?”

  林获吊着眼梢,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我死了!我是红鲤鱼!”

  孟老太倒一杯热水,自己喝一口尝温度,然后杯沿转半圈,哄孩子一般:“来,红鲤鱼,喝点水吧,鱼没有水多难受。”

  林获这些天都是被林予用吸管把水渡到嘴里,或者用小勺子一点点喂,这会儿自然是原封不动地瞪着眼,只把嘴张开一条小缝。

  “哎呦。”孟老太凑近一点,“别人家红鲤鱼都会鲤鱼打挺,你不会啊?”

  林获听不明白,只觉得世上只有林予好,于是眼圈一红鼻子一抽,水也不喝了,呜呜地哭起来。孟老太抬眸瞅一眼输液瓶子,伸手按铃叫来护士,拔针喂水也都交给护士做。

  林获日日昏睡,躺得久了浑身酸软,被护士摆置的时候立刻惊慌起来:“不打针!我不打针……我死了,死了不打针!”

  护士和孟老太一起哄他,让他半坐起靠着枕头,捋他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袖。他渐渐安静下来,喝完水被塞了个酸溜溜的山楂丸,他等护士离开之后马上吐出来,两手捧着,盯着那颗沾了唾液的山楂丸。

  孟老太问:“豆豆,怎么不吃?”

  林获伸出舌尖舔一口,他是想吃的,但舍不得:“我等小予来了一起吃。”

  孟老太心酸难抑,二话没说找护士多要了几颗,林获见状高兴起来,又重新把自己那颗塞嘴里,咕哝着用舌头舔食,咂摸了半拉钟头才吃完。

  他吃完把袋子里其余几颗全压枕头下面,就像当初在精神病院里保存青山楂一样。他躺好看着孟老太,终于想起来询问:“n_ain_ai,你是谁啊?”

  孟老太也回到小床上去:“我是你姥姥。”

  “呀……”林获翻个身,他早就不记得董小月长什么样子了,连林木夫妻,也就是他爸妈的模样都忘得一干二净,“姥姥,爸爸妈妈呢?”

  孟老太答:“爸爸妈妈去世好多年了。”

  林获琢磨了半天,去世就是死,他弄明白之后理所当然地说:“你也死了呀,我也死了,姥姥,我成红鲤鱼了。”

  孟老太被林获绕得头晕,有点乱套,合着是把她当成小月姐了。哭笑不得,却又解释不清,她准备给林予打个电话,让林予亲自跟林获沟通。

  更重要的是,她不放心林予和萧泽的情况。

  电话很快接通,是萧泽接的:“姥姥?你那儿怎么样?”

  “都挺好的,豆豆也没闹。”孟老太下床坐到林获的旁边,“小予呢,让他们哥俩说说话。”

  林予正在洗手间刷牙漱口,已经是今晚第四次刷,漱口时泡沫里掺着牙龈出的血。他努力克制不去想白天发生的事,可是越克制越疯狂,一遍遍想起贺冰说的话,想起过去许如云和林获受的罪,又想起台阶前的那片血泊。

  他止不住呕吐,掏空胃部只剩一滩酸水,喉咙火辣辣的像被刮了几刀。

  但握住手机那一刻他平静了,心揣回肚子里,稀巴烂还是正愈合,都暂时上了一管强效止痛剂。他忍着剧痛吞咽开嗓,轻轻问:“豆豆,困不困?”

  林获也捧着手机,像捧着易碎品那么小心:“小予,我、我先死了。”

  林予已经受尽刺激,闻言吓得打了个摆子,他连坐都坐不住,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豆豆,你不会死的,我明天就回去,你一定等着我。”

  “我等你。”对于长句,林获只抓取最后部分,“我记得,橘色是陶渊明那个色,我能把你认出来。”

  林予一怔,总算明白了林获的意思,他颓然跌在床上,因为惊吓而哽咽起来:“豆豆,你没有死,我也没有死,等你出院了我们还要一起去上课,我犯困的时候你得负责捅我。”

  电话那边没声了,林予便一直重复这句。林获张着嘴巴,孟老太帮他擦去嘴角流下的口水,他癔症好半天,喃喃地说:“我还活着啊……可是我害怕,我想死了。”

  林予再也支撑不住,漫天的黑色回忆朝他涌来,钢针铁网铺天盖地,他翻身埋首在床被中恸哭,一声声颤着肩膀,胸腔深处搅起呼啸的哀鸣。

  萧泽看在眼中跟着心脏抽疼,压在林予背上将对方完全笼罩住。他拿过手机说了再见,挂断后在归静的屋子里抱紧林予,亲吻发心,勒紧胸口,安慰的话实在苍白,不说也罢,就这么陪着发泄,等着这场梦魇结束。

  林予筋疲力尽的那一刻止住哭声,被单s-hi了一片,嘴巴压过的手臂上还落下一块血迹。他成了丧失一切的木偶,被萧泽拎起抱在怀中擦拭安抚,靠着对方的肩膀只剩下抽搐。

  “忽悠蛋,不要再哭了。”萧泽用纸巾轻轻擦林予的嘴唇,把温水喂进去,抚着脖颈帮助林予吞咽,“嗓子破了,牙龈流着血,今天不许再哭,要哭等明天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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