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说得很认真。
长老听得很纠结。
“真是他……”
好吧，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弄玉是个好孩子。”
说他杀人，还杀光了整个未央宫的人，他真的很难相信。
特别是，事情的转述者是鬼医。
这个人，更不可信。
可他，又偏偏是唯一的一个目击者。
“出去说。”
鬼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提醒长老，弄玉还在睡。
是的，弄玉只是睡着了。
他刚刚成为魔族，身体虚弱得很，自动陷入睡眠状态，是为了恢复身体机能。
小院的小径上，鬼医与长老二人，并肩走着。
鬼医：“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看到弄玉少爷杀人。”
长老：“那你还……”
鬼医：“我把我所看到的全部告诉你，你看看，你会不会得出跟我一样的结论。”
长老：“希望你说的都是真话。”
鬼医：“当然。”
长老看着他露出的一口白牙，冷哼一声，往前走了。
他要是回来得再快一些就好了。
鬼医耸耸肩，然后追了上去。
“我回来之时，弄玉正在祈颜的院子里，全身是血，手里拿着刀，刀上也都是血，然后就是地上，都是尸体，从宫门前，一直到祈颜的院子，到处都是，祈颜院子里最多，那时候，我已经感觉不到祈颜的气息了，而弄玉，也好像不认识我了。”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
“我只是说了我所看到的，至于信不信，不在我，而在你。”
鬼医顿了一下，继续说，“弄玉当时的情况很糟糕，完全是入魔了的状态，他看到我，便拿着刀朝我砍来，我情急之下叫了他一声，没想到他还有反应，在地上滚了几下之后，他就晕了过去。”
“再然后，就是你看到的了。”
长老：“听你这么描述，是认定弄玉少爷就是杀人凶手了？”
鬼医手指轻点唇角，“可是，长老似乎更加怀疑我。”
“是。”
“张长老，张瞑，我还没到那种丧心病狂的地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得的。”
长老哂笑，但到底，是没再说什么了。
两人回到了弄玉房间。
长老抚摸着弄玉的脸，“弄玉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惆怅的语气，伤婉的表情。
鬼医不置可否。
“你肯定在想，至少他前半生过得不错，对吧？”
鬼医浅浅笑着，倒是没有露出牙齿了，“衣食无忧，父母健在，兄弟和睦，名利双收，的确过得不错。”
长老收回手，突然说了一句。
“是我害了这孩子。”
鬼医冷嘲道，“难不成，这神罚还是你加到他身上的？”
这种喜欢把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的圣父行为，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长老摇摇头，“但是……”
他没有说完。
但是，如果不是我，或许这孩子就不用遭受这些了。
她的到来，对哥哥来说，的确是有用的。
但对其他人来说，她造成了他们的悲剧。
到底，难以顾全双方。
第58章 试探
“鬼医先生……还有张长老。”
弄玉醒了。
还是很虚弱的样子，只支起半边身子，斜靠在床边。
他朝着鬼医和长老笑着，很乖巧的样子。
鬼医：“醒了？”
长老：“醒了。”
“你身体虚得很，还是躺着比较好。”
你一定想不到，这句话是鬼医说的。
你更想不到，他会走过去将弄玉重新塞进被子。
虽然，动作上，僵硬，而且粗鲁。
果然没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先生，尸体都处理了吗？”
他乖乖地任由鬼医折腾。
就像只无害的小绵羊。
可是，他的声音，属于狼。
平淡的，却带着那么点几乎察觉不到的冷血。
鬼医动作一顿。
面无表情地帮着弄玉掖了掖被子。
忙完一切，这才开口，“都处理好了。”
“给他们家里人送信了吗？”
平平淡淡的声音，无忧无喜，无悲无乐。
“还没。”
鬼医刚说完，弄玉就看了他一眼。
轻飘飘的一扫，极淡的眼神，鬼医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真是新奇呢，他竟然也会有这种情绪。
不得不说，鬼医的兴趣，被弄玉挑起来了。
“最近都在整理逝世者的名单。”
弄玉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死的人的确是多了点。”
就是一句感叹，完全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发出的。
就好像，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似的。
“先生，通知他们家里人的时候，顺便送些慰问品过去。”
弄玉想了想，说道。
这就算是仁尽义尽了？鬼医挑挑眉。
“我知道的，他们家里人都会安置好，少爷放心。”
“嗯。”
弄玉懒懒地应了一声，好吧，其实，他真的不怎么在意。
张长老在旁边看着，将弄玉波澜不惊就像一片死海的眼睛看在眼里。
张口欲言。
“长老，你若没事，就多帮着先生，死的人有些多，先生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反倒是弄玉先开口。
疏离。
长老想说的话被重新吞下。
“是。”
弄玉回不去了，他也回不去了。
大家都回不去了。
“先生，祈颜他……”
弄玉试探着开口。
他能做到冷眼对待未央宫众人的死，却不能做到冷眼对待祈颜的死。
特别是，祈颜还是死在他的刀下。
鬼医垂下眼帘，遮住眼中所有风情，“尸体还停留在房间，我用了魂符，保尸身不腐。”
“……他，真是死了？”
鬼医没有说话。
弄玉凄凉一笑，“我知道了。”
他就是问问，可能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吧，总想着一切都只是误会。
鬼医叹了口气，转身站到了窗口。
全身上下笼罩着悲伤的气息，抬头仰望星空，是在惋惜什么。
张长老眼神闪了闪，脑中神经又多转了几个弯。
“弄玉少爷，你好好休息，这些事，我们来打理就好。”
“嗯。”
弄玉对张长老的态度，明显要比对鬼医冷淡多了。
张长老有些受伤，弄玉这孩子，好歹还是他亲自带大的，从那么一个小布丁，养到这么一个翩翩少年，几百年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可似乎，弄玉对他，真的没什么感情。
没想到，他竟然连鬼医都比不过。
这时候，他才想到，这么些年，他总是更多地关注祈颜，而弄玉，他总想着弄玉的能干，成熟，所给的关注，自然是少之又少。
所以说，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