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立于y-in阳镜下,仰头凝视,只见那面y-in阳镜已被魔气侵蚀,裂痕交织,呈蔓延趋势。
y-in阳镜,乃人族最接近太阳的圣物,被供奉在高高的观星台上,几百年来,一代一代的祭司们通过它来参悟人族命运,带领人族躲避一个个灭顶之灾,绵延不息,一直流传至今。
“长陵王陛下!”巫劳重重地磕头,一边磕一边目光泛泪,仰天长长哀叹,“长陵王陛下!我族之王!人族的命运就掌握在您的手里!万千子民的安危就仰仗于您的决定……”
一滴滴血渍掉落在地上,巫劳的额头已是血r_ou_斑驳,脸上血泪和疤痕交织,长陵目光不忍,慌忙上前扶他,巫劳不肯起,继续磕头,长陵看着他许久,低声哀求:
“阿月不曾做任何有愧我族之事,你叫我如何杀他?”
巫劳抬头,满脸血泪:“他命该如此,若陛下不忍,老夫愿耗尽毕生心血,佑我族安危!”
长陵凝视他半响,印象里当年这张年轻且时常面无表情的脸庞,如今已有白发,且血泪模糊。
任何事都有代价。
诛魔阵是魔族克星,甚至能诛杀得了夜氏一族,但启动诛魔阵的发阵之人也易遭反噬,轻则面容尽毁,重则耗尽心力而死,除非王朝危急,否则历代祭司从不轻易启阵。
一滴滴血渍掉落在他面前,那双饱含血泪的目光看着他,透过那双眼睛,似乎可以看到万千子民哀求的眼睛。
夜色渐浓,观星台下,万千灯火,一片静谧安详。
长陵俯瞰整个京都,却垂下眼眸,沉默良久,最后低低道:
“巫劳大人,请起来吧,我族子民还需倚仗您护佑。”
巫劳深深伏地:“老夫定当穷尽一生,佑护我族,千秋万代,世世安宁!”
夜色深沉。
一匹骏马疾驰进宫,陈素身披铠甲,一身戎装,翻身下马,一路往神宫疾走。
林辞立在观星殿外伸手拦住了她:“陈将军留步,陛下有令,谁也不许进!”
“何时陛下的命令,皆由神宫代传了?”陈素扬起手中的一张驱魔令,冷冷笑道,“这也是陛下亲发的王令吗?”
林辞面色一僵,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忽然听到一道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孤王之令。”
林辞回头,只见观星殿大门徐徐开启,夜幕里,长陵自殿内缓步而出。
陈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长陵却从容踱步至她面前:“陈将军深夜进宫,可有何要事?”
陈素这才回神,立马跪地,双手举着驱魔令:“陛下,京都异象乃无稽之谈,有幕后主使在愚弄百姓,以达一己之私。恳请陛下收回王令,末将愿请旨,为京都百姓查明真相!”
“真相?”
长陵冷漠地看着她,摇头嘲讽道,“百姓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关心的是自己的安危和x_ing命。王令已下,陈将军无须多言。”
陈素诧异抬头:“陛下,连您也认为京都异象因他而起?”
长陵并未回答。
见他沉默,陈素悲愤道:“别人相信,末将只当他愚昧,但陛下与他相识多年,人妖之战又刚结束,陛下难道就忘了西南那些患难与共的日子吗?到头来却也不曾信任他半分,我只希望他永远也别知道,这驱魔令,是陛下……您亲自下的……”
“陈将军,如今那齐冷月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在陛下面前,请谨言慎行,不得放肆!另外,我得提醒陈将军一句,”林辞冷笑道,“依神宫律例,包庇恶魔者,可押至神宫问审定罪。”
陈素只盯着长陵,长陵却漠然地绕过她离开。
陈素看着一列侍从簇拥着帝王远去,眼神失望至极。
☆、第53章
窗外鸟鸣啾啾,一株桃花开得盎然。
小桃趴在床榻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陷入昏迷的青年,忽又扭头问:“月哥哥什么时候能醒?”
真真坐在窗台,晃悠着双腿,盯着小桃手里握着的那枚佩玉,眼睛眨了眨:“你把那佩玉给我,我就告诉你!”
小桃冷冷盯着他:“休想!”
真真咦了一声:“你个小妖怪,一块玉怎么了?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就这态度啊?”
那日人族骑兵即将要s_h_è 杀他们,幸得真真和傅音及时赶到,救了他们一命。
面前这魔族少年与他一般大,但法术却比他厉害许多,如果打起来……
小桃正低头飞快地思考,真真却一个闪身,从他手里夺走了佩玉,笑嘻嘻地就跑出了屋,一个纵身,飞进花丛,拿嘴咬了咬,又把玉搁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兴奋地蹦起来:
“这是琼海玉!传说五十年才能出一块的琼海玉!快!快!赶紧拿出去卖钱!”
“卖钱你就别想了,”丹仪坐在花丛里的石桌前,悠闲地饮茶,“这琼海玉乃海中珍物,采挖需得十年,打磨需得十年,雕琢需得十年,养玉需得二十年,且成对出现。人族尚玉,此等珍品,只进贡给王室一族。你觉得手中这玉,另一半在谁手里?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还回去,别惹麻烦。”
真真不满地瞟他一眼,又欢喜地拿着玉左瞧右看。
此时正值清晨,淡淡的阳光洒下来,照在琼海玉上,玉中竟暗藏着一朵小小的浅白色桃花,在阳光照耀下慢慢浮现在通透的碧玉上,一瓣,一瓣,缓缓绽开,栩栩如生,甚是惊奇。
这时小桃愤怒地追了上来:“这是月哥哥的,你还给我!”
真真惊叹地看着琼海玉,又瞟小桃一眼:“不还你又怎样!”
“不还我,我就杀了你!”
真真叉腰笑:“你?”
小桃怒气冲冲:“我若杀不了你,月哥哥也会杀你!”
“你以为诛魔阵是好玩的啊?”真真撇撇嘴,“你的月哥哥还不一定能醒过来呢,所以这玉呢,现在就归……”
话还没说完,一团浓烟般的魔气袭来,魔气里暗藏着一柄冷厉的剑锋,直朝真真杀去。
真真反应极快地跳进花丛边的溪水里,手里的佩玉却被魔气卷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稳稳地掉落在一个人的掌心里。
小桃扭头看见齐冷月立在竹屋前,连忙惊喜地奔过去:“月哥哥你醒了!”
齐冷月摸摸他脑袋,又盯着花丛里仍在淡定的丹仪,微微露出一抹冷笑:“魔族也敢来京都?”
那团魔气盘桓在溪水之上,真真不敢贸然上岸,只露出一个脑袋,愤愤骂道:“什么魔族?你自己不也是魔族吗?”
齐冷月却不搭理他,只低头问道:“你妹妹呢?”
小桃立马高兴地眯起来眼:“月哥哥,我们是要走了吗?”
他想回王宫,不过……如今他伤势未愈,若是带上这两个妖童,一旦碰上神宫与巫劳,怕是很难脱身。
然而看着小桃那双惊喜又充满信任的眼神,齐冷月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小桃欢呼一声,飞快跑去找寻在竹林里捉蝴蝶的妹妹。
“走?”立在丹仪旁边的傅音忍不住出声嘲讽,“如今驱魔令已昭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还能去哪?”
说罢,手一挥,一张驱魔令便自空中飘至齐冷月面前,齐冷月伸手接住,却不屑一顾地掷在地上,转身就走。
“你被诛魔阵重创,这段时日,不宜过多使用法术,而你魔气又太盛,恐怕还未靠近王宫,便会被神宫察觉,进而围剿。”
一道清冷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齐冷月转身,见一素衣青年立在花丛里,身姿清瘦如竹,却掩盖不住一身的风华。
齐冷月微微挑了下眉,对面这位青年与他一样。
银发、红眸。
他自出生起就有记忆。
“可怜的阿月,你身为半魔之子,定为世人所不容。若能平安长大,记得要离开王宫,人族狡诈,皆不可信。去寻一人,名为夜凤,他才是你在这世上唯一能信任的,因为这世间,银发红眸,唯你二人。”
很久以前,他尚在襁褓之中,他的母亲泰安公主对他说完这番话,便独自离开,之后自刎于殿前。
可是……夜凤?
他是谁啊?
那时年幼的半魔心高气傲,又被人族的小王子捡到,好吃好喝地供着,在王宫里活得也甚为快乐,很快就把母亲的这番遗言抛之脑后。
见他神色异样,夜凤淡淡一笑:“想必你母亲定提起过我,但她肯定不曾告诉过你,你父亲是何人。你想知道吗?”
齐冷月双手环胸,倚在桃花树下,目光挑衅地看着他:“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母亲当年曾化名齐霜,你在寒冷的冬季出生,且魔族以月为尊,所以你母亲才赐名与你,但你若知晓父亲身份,便不该冠以这凡人之姓……”
夜凤微微一笑:“夜月,才是你该拥有的名字。”
远处的小梨知道月哥哥醒来,自竹林里飞快地跑出来,一下跑得太急,踉跄几下,竟摔了个跟头,趴在地上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