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航船 作者:温如寄【完结】(5)

2019-05-18  作者|标签:温如寄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布衣生活 乔装改扮

  “表弟,真的是你,我是裴子琴。”

  那女子眉目温和,笑盈盈的看着他。他很小的时候见过这位表姐几面,印象已经很模糊了,但子琴表姐的温婉气度,大抵是眼前这般的模样。

  “表……表姐好,你怎么会在这里。”

  “父亲看你赶路赶了这么多天,却还没有到,让我过来接应你。”子琴笑。

  陶雪庵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怎么擅长跟姑娘打交道,连口吃的毛病都犯了,“那……那麻烦表姐了。”裴子琴倒是落落大方,十分亲昵拉着他上马车,“表弟,我们都是自己人啊。我们的事,爹爹都跟你说了吧。”

  “嗯。”陶雪庵忽然想起来表姐说的是那件事,到底是少年心x_ing,猛的涨红了脸,任由着表姐牵着他上了马车。

  他才想上马车,却听到后方庙上瓦片劈啦啪的一阵响,陶雪庵想,这庙里的野猫儿 ,脾气可真暴躁啊。

  半夜里,一家客栈的屋顶上,和尚斜躺喝酒看戏。

  酒是从寺里顺出来的三十年女儿红。

  戏是才子佳人的大俗套。

  只不过,因为戏中的人是他的小呆瓜,喉头中终究还是有了别样的味道。

  屋檐下,陶雪庵和他的表姐正在吃饭,表姐夹了一筷子鱼r_ou_到他碗里,“表弟读书辛苦,要多吃些。”

  他其实和与朝中做官的这位姨夫并不是很熟络,这个表姐更只是在年少时见过一面,那时他偶尔被允许回到家中,,自惭形秽,在家宴中也不敢造次,倒是姨夫身边黄裙女童,见了他不敢动筷子的拘谨模样,便抓了手上的桂圆,塞到了他的手中。

  他一直记得,他这位表姐,是很会照顾人的。

  陶雪庵勉强笑着,也往姑娘碗里添了一个鸭腿。

  裴子琴刚要低头道谢,那碗里的鸭腿已经不见了。

  屋顶上的和尚端详着手里的j-i腿,心里想着,小呆瓜那样呆,还会泡姑娘么?

  陶雪庵不知道屋顶上躺着个顺手牵羊的活佛,只好冲着姑娘尴尬的笑笑,说来也怪了,以后无论以后他送到表姐手里什么东西,都一瞬间就不翼而飞。

  顺了羊的和尚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几口酒下肚,他的喉咙又苦又辣,他害怕他的小呆瓜还学不会拱白菜,反而被白菜拱了,又害怕他的小呆瓜已经学会了拱白菜。

  他觉得自己这样纠结实在是丢人,可是他实在很想直接跳下屋顶去扯开小呆瓜身上的爪子,可是他不能。

  他想起了一些很久没有想起的往事,想起那人小时候的模样,想起那人是叫他光头哥哥,想起自己许下的愿望。

  他狠狠的灌了一口酒,却听到了背后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你小子,又不学好,偷酒喝?”

  和尚转过头去,看见自家师父正看着他,手里的酒壶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一边训斥,一对对着美酒心驰神往。

  他看着老秃驴一副被美酒勾搭得口水都要流出的蠢样,心中烦躁,“师父,你诳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当年的那个孩子?”如果他早知道,他根本不会再出现那个孩子面前,更不会……

  他们师徒,对于监守自盗,倒是一脉相承。

  慧禅喝了一口酒,啐了一口,厚颜无耻道,“徒儿,你冤枉我,我告诉你这是一个故人,日后你就知道了……没想到你真的‘日后’就知道了,啧啧,连弟弟都不放过,禽兽。”

  和尚,“……”这么坑的师父还要留着过年吗?

  和尚彻底暴怒了,抡起佛珠就朝着慧禅的酒壶出招,慧禅护着酒壶,边喊边躲,“欺师灭祖啊!没天理了!”

  不知觉已经拆了数十招,慧禅自认是扛不过武力值爆表的弟子了,眼看就要美酒不保,忽然想起正事来,示意休战,“好徒弟,我来是告诉你一桩京都的谣言,关于裴三小姐同畅庆班的女伶的私奔……。”

  和尚回过神来,“那这个裴子琴……”很有种嘛。

  他就要脱口而出,很快回过味来,心里想着不好,转头就火急火燎的回去了。

  慧禅抱着保住的酒,心里想着真造孽,养个徒弟有什么用,当年就该让他和他的傻子弟弟在雪地里冻死,一了百了。

  

  第7章 七、劫后

  七、劫后

  陶雪庵梦里有一场能把人眉毛都冻掉的大雪。梦里的雪,连绵不绝,似乎已经下了很多年了。

  彻骨的冷将他密密匝匝的包裹起来,他动弹不得,这种感觉真实的让他觉得不合情理,明明他生长于江南,却为什么会对朔北的雪有这样具体深刻的认识?四周嘈杂不堪,可是却都是和他无关的,他只能闭着眼咬牙苦挨。

  ——他想着,冬天,实是在太长了。

  后来他似乎听见了有人在他耳朵边叫他“小庵”,那人特别讨厌,似乎得不到回音,就一个劲的在他耳边叫魂。

  陶雪庵先要叫他滚蛋,却忽然记起自己在表姐吃饭的。他记得他喝完表姐递过来的一杯酒之后,就晕晕乎乎了,无数人像雪一样将他团团围住,说他是太子,要把他带回宫里……

  他想告诉他们认错人了,可是喉咙像着火了一样,一句也解释不出,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颇有皮相却惹人厌得紧的秃驴。这个秃驴见书生醒了,笑眯眯的抓起供案上的白馒头就向他献宝。

  陶雪庵抬头望了一眼破庙里的泥塑菩萨,觉得和尚这么坦然的拿上供的食物,不心虚吗?可是一想起他当年天天到他家串门拿j-i吃的事迹,就觉得……呃,算了吧。

  别人都是借花献佛,而他却是借佛……关键是还没有r_ou_。

  陶雪庵很生气的啃了两口,一直啃到底,竟然真的没有r_ou_——似乎觉得更生气了。

  和尚却以为因为这个馒头的缘故,他与小庵的关系终于破冰,“小庵,大半夜的没有什么吃食,你先讲究着吃点,等到天亮了,我带你去吃王□□子家的麻糖……”

  书生冷了脸,说“我问什么会在这里?”明明十二个时辰之前他们就已经分开,说好永不相间的吗?

  “……”

  “所以我们之前分别时说的话都不作数吗?”陶雪庵气得觉得心肝都跳了一跳。

  “……”他有些无奈,觉得如今的陶雪庵实在不好糊弄,沉默许久,鼓足了极大的勇气说,“你是我弟弟。”

  陶雪庵冷笑,“他们还说我是太子呢。”

  “我……你不要信。”和尚不知道那帮人还把什么虚的实的口风透露给了他,他不能确定,只好说出这样一句没有底气的话来。

  陶雪庵收起刚才的尖锐,淡淡道,“我知道不是。”

  五岁的时候,他被人领着走进陶家的大门,那头门的台阶那么长,他跌倒了多少次,都是笑着的。

  六岁的时候,书院里教写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那么复杂,学了很久都学不会,被同窗嘲笑了也只是抹抹鼻涕。

  七岁的时候,打翻了一个碗,被陶家的长母发配到北苑里,警告他好好呆着,别惹事。他就真的好好的待着。

  十岁的时候,有人许诺了带他去看早春的杜鹃花,他没有等到,也没有伤心。

  十三岁的时候,照顾她的嬷嬷不行了,告诉他他娘是个妓子,他只有努力的考取功名,他娘的牌位才会回归宗祠。他一个人在屋后挖了坟,想着要记得嬷嬷的话,否则嬷嬷会从地下爬出来唠叨他。

  十七岁的时候,远在京城的姨夫忽然来信说要他进京参加科举,说他前途无量,他不知道姨夫那只老花眼看出他前途无量的,可是他想,总归是好的。

  他并不是足够聪慧的孩子,长大了也不聪慧,总是被世事推着走,他那么努力才勉强做了陶雪庵,却也没有别的力气去做别的什么人了。

  “我知道,我是陶雪庵。”他抬起头来,“不是你们口中的谁。”

  和尚不知道说什么,只得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什么?你还要上京,你是真傻吗?你难道看不出来,什么姨夫,什么如花似玉的表姐,都是假的,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引你上京!真的被虚无的前程似锦蒙了心了?”

  “不是,”陶雪庵嘟囔了一下,背过身去,似乎很不想面对他,“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我有非去京城的理由,其实你们都知道,答案就在京城,只是不告诉我。”

  僧人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对着少年的背影说,“你要去那龙潭虎x_u_e可以,可是我要跟着。”

  他忽然觉得很累,也没有力气争辩了,低声说,“别的都不要信,你只要相信,你是我弟弟就够了。”

  陶雪庵不知怎的又恼了,涨红着脸说,“你都对你的弟弟做那种事的吗?那我可不敢做你的弟弟。”说完,用袖子捂住脑袋,使劲往里面缩了缩,只露出一段红透了的脖颈。

  他反应过来陶雪庵说的是那种事是哪种事,浑身不自在起来,他想,今天晚上该多念几遍清心经了。

  

  第8章 八、拙心

  八、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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