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之失 by 希望大雨下到明天【完结】(5)

2019-05-18  作者|标签:

卧房正中那张大床已经空了。撕碎的领带和破烂的麻绳落了一地。

“砰”的一声,温延一脚踢翻茶几,那瓶珍贵的红酒落在柔软的地毯上,酒红液体喷涌而出,为地毯染上妖异的色彩,也星星点点洒上了钟墨的裤子。温延气急败坏地大步跑到钟墨面前,双手拽紧他的领口,指节都捏得发白。他神情恶狠狠的,粗声质问:“你把小河怎么样了?”


钟墨毫不反抗,只看着他,眼神带点怜悯,嘴角却嘲弄地翘起。

“看来‘情’真是个麻烦东西。温少这么一个聪明人,陷进去也不得照样糊涂这么久。”

“少说废话。小河在哪里?”温延灌进全身力气,一拳击中他的右脸,毫不留情。

钟墨被打得脑袋向左,耷拉下来,嘴角立时渗出鲜血。

他眼里愤怒燃烧,但理智瞬时就压下还手的冲动。那个人可不想他受伤,他心里冷笑,冷不防趁温延不注意,伸手尽力一推,勉强挣脱他的钳制。

温延踉跄几步,终于站定。

钟墨理了理衣领,慢慢说道:“秦先河在哪里?温少怎么不问问我,你的宝贝儿秦先河的钥匙为什么会在我的手里?”

他复又坐下,挑衅似的仰起脸看温延。

“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我会回答第一个。”

温延直直地站着,不发一声。

他直觉自己或许不想听到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只要知道小河在哪里,是否安好,这就够了。

两人以沉默对峙。

温延败下阵来,他低声喃喃:“小河,小河在哪里?”

钟墨笑了,“想知道就先听完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如果你听完之后,依然想知道秦先河的下落,我一定不吝惜告诉你。

“这钥匙……”

温延冷冷地打断:“我不想知道。”

“你怕了?”

“笑话。”

“那继续听完又能如何?”

“你要说的废话对我毫无意义。”

钟墨充耳不闻,自顾自抛手里的钥匙串玩。

温延又问:“你把他怎样了?”

钟墨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安插在你身边已经九年。”

“我们一直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一举打垮你的最好时机。这个时机如今终于被我们等到了。”

“秦先河开始还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什么也不敢做。自从那年你强了他,他才终于开始肯真正为我们做事。”

“那年的绑架本来只是做做样子演场戏,吓吓你这不可一世的温少,顺便培养培养你们二人的感情。没想到你们两个主角都投入真感情,演得可是感人肺腑。”


“更没料到秦先河那小子居然因为你替他挡的那一枪开始动摇了。他为我们提供的有用消息越来越少,暗中牵线的艺人也明显质量变差。于是我在毁约之后的五年,被安排重新回到KT,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最可笑的是他那傻子居然真的动了感情,不愿意再出卖你的消息给我们。你庆生后的第二天就在大堡礁自杀,跳海之前还发给我临终遗言。不过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万幸的是,我和杨潜当时就在那里度假。”


“救出秦先河以后,这傻子不知哪根筋搭对,忽然想通了。不再寻死觅活,被送来你这里,也乖乖听从安排。”

温延嘴唇颤抖吐不出一个字,只瞪着眼睛审视钟墨,眼睛血红血红的。

“你说谎。哈,你在说谎,对吧?”他忽然笑了。

他低声不住自言自语:“我就知道,说谎而已。”

钟墨随意瞥他一眼,“不过多亏了这小子想不开自杀一回,才让我们找到千载难逢的机会。”

“就是在他昏迷的那几天里,我们成功制造和散播了对你不利的流言。你忙着全世界找他那几天,你找到他之后沉迷于日日夜夜反复折磨他的那几天,桃色流言变成凶杀猜测,公司核心纷纷出走,你错过最佳时机,公司已经无法挽回。”


钟墨看到温延无力垂下的右手手指微微发抖,忽然心里生出一丝怜悯。以情杀心,就算人活着,心也永远地死去了。杨潜这一招实在绵长而狠辣。

但他温延却也并非善类。钟墨深深地明白这一点。

他乘胜追击:“你的那个弟弟,你难道不好奇?”

钟墨嘴角噙着微笑:“DNA能不吻合吗,毕竟那是你的血。”

“眉眼相似?哈哈,现今整容手段炉火纯青。”

“就算你现在知道了又怎样?你父亲也只会认为你妒心强,想一人霸占全部家产。”

“更何况……”钟墨笑意更深,“你这个疯子的话,谁会相信?”

“不用这么惊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打电话给心理医生时,曾被秦先河听见,即使你自觉隐藏得很好。而且,你偶尔也会说梦话的。”

“现在各大报纸的邮箱已经收到通告稿,还附了一张你去苏医生那里的偷拍照。不过放心,这照片可没上次爆料贴那张那么丑。明天一早,温少你又会成为全城头条。”


温延握紧拳头往后退一步,脚步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模样狼狈可怜,眼里血丝密布像只被走投无路的野兽。

他颓然坐起,垂头良久。他试着一条一条消化刚刚钟墨所说的话,这些以前有过隐约猜测,但马上被自己否定的事实。但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黑点密布,连思考都成了一件难事。


忽然脑子里有句话不断回响,声量渐大,盖过其他所有喧嚣,震得他思维一片空白。

“最可笑的是他那傻子居然真的动了感情,不愿意再出卖你的消息给我们。你庆生后的第二天就在大堡礁自杀,跳海之前还发给我临终遗言。不过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万幸的是,我和杨潜当时就在那里度假。”


“哈……哈哈……”温延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笑得在地上打滚,嘴里感叹着:“戏子就是戏子啊……”好一会才勉强站起。

他直视着钟墨,眼里那种让人禁不住想要摧毁的自信从容又回来了。

他笑弯了眼睛,底气十足地指出:“你说谎。”

钟墨挑挑眉,不置可否。

温延两手抱胸,居高临下,语气得瑟:“你说他在我生日第二天自杀,然后一直昏迷?”

“对。昏迷了三天。”

“哈哈哈……昏迷之后呢?”

“一直留院查看。”

“你们,包括杨潜,你和小河,都是在澳洲?”

“是。”

“哈,谎言总有破碎的那天。”温延俯身凑近他的脸,表情忍俊不禁,“那如果我说,小河中途回来给他的茉莉浇过水,你要怎么说?”

钟墨讶然地看他,尔后,眼里带点悲哀,“温延啊温延,你真是疯的可以。”

温延无所谓地摊手,笑得像个稚童,洋洋得意地翘着嘴角:“现在可以告诉我小河的下落了吧。”

钟墨冷哼一声,“你知道又怎样?你是离不开这宅子了。”

夜已浓。

钟墨走后,门口忽然闯来了两排保镖。声势浩大,黑眼镜白手套,一个个扮酷的表情让人觉得不真实得像在看电影。

温延整个人陷入沙发里,心情愉悦。那是在极大的失落之后,转头突然发现自己并未任何遗失重要物什的狂喜。

这份喜悦直到杨潜走进来捏住他的下巴时才倏然消散。

温延嘴角沉下,寒着脸色一掌响亮地拍掉杨潜的手。

保镖被杨潜一个手势挥退,齐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咔”的一声门锁落下,消失在门外。

杨潜随意在温延身旁坐下,看温延的眼神俨然是已将其纳入自己的所有物,满是**裸的占有欲。

温延看也不看他,手指缠绕住新买来的那盆茉莉枝叶,卷了几圈,又放开,再缠住,不停地重复,眼神温柔甜蜜。

温延手指白皙修长,灵活有力,手背却有几个深深伤痕,像是牙印,显出怪异的美感,看得杨潜心神荡漾。

杨潜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温延使劲地挣扎,杨潜加注更大手力,捏得温延手腕皮肉深深凹陷。

温延不悦眯起眼睛,似乎受到了冒犯。他勉强耐下性子,没好气地开口:“杨总这是在做什么?”

杨潜拇指婆娑他的皮肤,笑问:“温延,我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

温延闻言不再挣扎,无所谓地任他捉住。甚至干脆放松下来,仰躺在沙发上,拧着眉毛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催促:“既然这样……要做就做,少说废话。”

杨潜诧异地笑了。他端详温延表情,摇了摇头,说:“不。”

温延懒洋洋地掀起一只眼看他。

室内灯光下,忽的雪光一闪,有一把水果刀被扔在温延脚边。

杨潜站在两步开外看他,整个人笼罩在志得意满的光晕里。

“我知道你不甘心。我给你一个机会和我面对面较量。如果赢了,你以后要心甘情愿地当我的禁`脔,专属男`妓。”

他顿了顿,笑道:“你愿意吗?”

温延欣然接受:“有何不可?况且,就算你体格胜过我,我也不一定会输。”

即使赢不了,我也绝对不会输。

温延弯腰捡起那把刀,忽然有些感谢老天来,起码能保全他一个体面些的死法。

温延握紧那刀,一脚踏上茶几,凌空飞向杨潜,眼神冷酷,嘴角冷笑。

杨潜侧身闪避,躲过他蓦地一刺。

温延额头撞在墙上,却发现墙面触上柔软,抵消了巨大的冲势。

他颤颤巍巍地起身,眼前阵阵发黑,顺手摸了摸墙壁,依然冰凉冷硬。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幻觉了。在这种极度需要专心的情况下,这显然非常不妙。

杨潜眼睁睁的看着温延撞上墙壁,那一声“小心!”正要出口,却被哽在喉咙里。他看见温延完好无缺地站起来,诧异地瞪圆了眼。

杨潜松了一口气,这玩物还没到手,怎么能这么简单地就碎掉?

他正要上前几步查看温延的状况,温延的下一波乱刺就已到来。

一下一下,全是毫无章法的小孩子胡闹,杨潜躲着躲着就乐了。

温延这样的富家公子又怎么能比得过从小在街头巷尾摸爬滚打的黑帮少爷?

这温延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杨潜下腹渐渐火起,生出不耐,想赶紧尝尝这自己想了这么久的富家公子味道是不是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好。

杨潜躲避之时,眼明手快,一臂顺势重重落在温延腰上,温延本就没站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杨潜趁温延落地,一下子跨坐在温延身上,俯低身胸膛贴上他的脊背,双腿狠狠压制住他的腿弯。

看到温延扬起修长的颈子,挣扎着握紧手里的刀,杨潜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在温延把刀刺进自己的大动脉之时,一手打掉他的凶器。


“温家公子想自杀?”杨潜在温延耳边笑问。

温延不答,犹自挣扎要去够几寸之外横卧的刀具。

杨潜大力收回温延的使劲摊平的手掌,紧紧握住。

“温少怎么可以食言?不是答应输了就做我的性`奴么?”

温延绝望地闭上双眼。

杨潜细细舔着他的脖颈,舌头滑动的濡湿感觉令他恶心得反胃。

温延狠狠地咬住自己的舌头,牙关重重一合,口里顿时血流如注。鲜血喷涌出来,沿着温延冒出胡渣的青青下巴,落在地上,粘稠的血一股股流下,泊成一小滩。


杨潜没想到这温延这么麻烦。一瞬间急了,一手铁钳似的捏住他的两颊以防他再次咬舌,另一手将他拖到沙发边,嘴里忙着叼住茶几上的抽纸,取出一叠全塞进温延嘴里,一为防他自杀,二为尽快止血。


温延仍在意识昏聩地挣扎着,嘴里不住呜呜发声,听不清楚,似乎在说:“别过来,别过来……”

杨潜摸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骂一句:“现在来做贞洁烈妇为谁守贞?”

他看到温延的皮肤因失血而更显出病态的苍白,雪白的衬衫在挣扎时落下一颗纽扣,衣襟敞开,恰好露出他胸口殷红的乳`头。

杨潜邪火顿起,阴`茎高高直立。

他心想:“这小子被我上了一回,必定就认命了吧。”

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把他给办了。

杨潜眼里淫光乍现,兴冲冲地一把脱下自己的裤子,紫黑的阴`茎既粗且长,形态狰狞可怖。

他伸手急吼吼地去扯温延的西裤。

温延半昏半醒地挣动,这微弱的抵抗根本撼动不了杨潜的权威。

待温延的西裤连同内裤被尽数褪下,他修长笔直的双腿和腿间软趴趴的性`器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他忽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同样半`裸着的杨潜欺身下来,好一会儿不敢置信。

黑暗复又袭来,他再次无法抵抗地被拖入沉寂的昏眠。

警察踹门进来时,温延正被团团围住打得遍体鳞伤。

有人粗声喝骂:“我操,哪个兔崽子把条子叫过来的!”

警察高喊:“里面的人,不许动!”

那些落在身上雨点般的白拳头和黑脚尖终于消失,温延光着下`身,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茫然四顾。

杨潜睁着眼睛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一大滩黑红的血,一把匕首没入他的背心。

他显然已经死透。

温延用力甩甩头,再分不清自己之前分明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又一次幻觉。

因为精神疾病,温延没有被判刑。

温老头子付完赔款,把温延送上前往精神病院的押送车,便领了新儿子绝尘而去。

他从头至尾没有对温延说一个字,冷漠得像个陌生人。

温延被单独锁在押运车后头的牢笼里,专心看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眼里一丝光彩也无。

他想起自己那天被警察拷上手铐,推搡着离去时,门口昏黄灯光下并排站着钟墨和秦先河。秦先河的神色依然与这一个月以来的任何一天无异,那样死灰一样的眼睛,没有任何感情在里面,只有恨意。


温延低头轻轻笑了,他想,直到那一刻,他终于相信钟墨说的才是真相。

温延啊温延,你这个疯子。你永远都在自欺欺人。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胸,那里有一个丑陋的伤疤和一颗鲜活跳动的心。

他手指曲起用力抓了抓,指尖凹进肉里,像是想把那块疤痕连同那颗心整个剜去。

通往疯人院的路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他的一生终将在那里腐朽老去。

“你为什么要报警?”

“我……”

钟墨忽然笑起来,看着他眼里带着阴狠:“我的好弟弟,你到了这个地步才说,你还是爱着他吧?”

“我不爱他。”秦先河犹豫着,终于下结论似的说道。

“你爱过他。”

“嗯。”秦先河低头踢了踢石子,不再做过多的回答。


一切的一切,伴随着那次坠入海底的自杀已经结束。似乎所有的爱欲纠缠都被从灵魂中剥离出去,永远地埋藏进了大海深处,只留这个会恨会怨却独独不会爱的空壳。


每天都在痛苦,活着变得毫无意义。他其实恨不得那时候死在温延家里。

他记挂着曾经温延带给他的伤害,他忘不了杨潜以哥哥的性命逼他做的妥协和牺牲,那些滔天的恨意,他心心念念地要讨回来。

如今两个最大的仇敌自相残杀,两败俱伤,他的痛苦依然未有消减。

他长久地遗忘了那时候爱着温延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甜蜜悸动。

那么多亲吻的触感,那么多相互爱抚的滋味,他全都想不起来。连带着身体的欲`望也早已消失。

他成了一个不会爱的怪物。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番外

我一直一直在注视着他,连眼都舍不得眨。我爱的那个男人。

现在他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平日总闪着温柔光芒的眼睛紧闭,病服雪白,看上去干净又齐整。

下午长时间的治疗让他累坏了,这会儿他的睡眠看上去似乎不错。

今天隔壁的那个胖子又来找他的麻烦,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不安好心。我讨厌他,讨厌任何人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爱的人。

今天胖子在浴室里摔了个结实,我坐在洗手台上笑得可开心了,那块肥皂没有白白牺牲。

我爱的男人以前是个很强大的存在。现在却总是虚弱得无力招架众人的有意挑衅。

尽管我每次都陪在他身边,以保证没人能真正欺负到他,我心里依然很难过。

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切都是源于我的一次无心之失。

二十五岁那年,我因不堪愧疚和爱恨的双重折磨,在大堡礁——我们曾留下美丽回忆的地方,在三十四岁他生日后的第二天傍晚,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死亡的过程痛苦而又漫长。奇怪的是,我的意志一直十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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